第48章 重逢(二)

我們三人不敢耽擱,夜以繼日地趕車跑路。雖說蘇墨洵已經說過會放過我們,我還是多了個心眼,把先前穿過的衣服之類都扔了,還抽空用清水沖洗了一下身上,這樣就算被做了什麽手腳,也不用擔心被追上不是?

從他們口中,我得知這裏原來是西南邊陲的一個小鎮,難怪感覺氣候溫暖濕潤,毒蟲也多了點,想到教中那些顏色殊麗,作風開放大膽的男男女女,也确實不大像嚴謹自守的漢人。出乎意料的是,這裏距離上一代被毀的魔教總壇其實并不遠。我聽到之後不禁啞然:那上代總壇舊址,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卻完全沒想到這些人在他們眼皮底下活動,這就是所謂的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吧?

到了晚上的時候,又發生了奇怪的事情。依我的意思,小師弟還處于生長身體的關鍵時期,守夜這種事情不可以讓他來做。小師弟眼珠一轉,卻說道:不好不好,大師兄你一定要多休息,不如先讓二師兄守一陣子,我和你一起睡……”我想了想正要答應,卻見二師弟眉頭微皺,擡手捂住了胸口,頓時想到了他的內力出了問題,再守夜也太可憐了。于是說道:“還是你們兩個去休息吧,我自己守夜就可以了。”但他們卻都堅持不同意。最後不知道怎的,小師弟就被一臉幽怨地留下來,我攙扶着二師弟進了車廂小憩。

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麽他們一定要我多休息少動彈,便尋了個空子去問二師弟。結果他用黑漆漆的眼珠看着我,一直看得我心裏發毛也不吭聲。

猜不透他的眼神中透出了哪一種意思,幹脆懶得再問下去。想到他的身體狀況,我看了看在外面守着火堆的小師弟,憂心忡忡地小聲問:“你這幾天感覺怎麽樣?”

二師弟說:“不大好。”

能讓他說出來“不大好”,那大概就是很糟糕了——二師弟從小到大受傷都沒叫過痛呢。于是我心情更沉重了,又問道:“有沒有一種突然想要大吼大叫,殺人放火的沖動?”

二師弟面無表情地回答:“沒有。”

我剛松了口氣,他卻又補充道:“偶爾也有。”

我瞬間做了一個決定:“我們還是先不要回長陽謝家莊了,轉道先去神醫谷,找周神醫給你看看,這樣發展下去你就危險了……”

這周神醫在武林中可謂是聲名赫赫,醫術通神不說,還有一身高明武功。他這樣的高手,對于內功應該也很有研究,二師弟這種情況找他應該最好了。

二師弟露出思考的表情,我等的心急,便說:“就讓小師弟先回去和師叔會合,盡快給白道提個醒,免得蘇墨洵真的出手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我越想越覺得這樣做很對,伸手去摸二師弟的脈門,他仍舊是溫順地任我抓住了手腕。我能感覺到他體內那股亂竄的真氣愈發嚴重了,二師弟現在正盡力壓制着,可是這樣又能撐住多久?萬一爆發,又是一種怎樣的痛苦難熬?曾經的謝大俠也是難得的高手,內力不俗,沾上了這個東西,最後不還是被損毀了經脈,性情大變?

唉,二師弟幹什麽不好,偏偏去學這個,偏偏我還沒法訓斥他,真是……我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二師弟一眼。

他扭過臉不看我,說:“我沒告訴其他人這件事,劍譜還在我身上。”

“小師弟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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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不知道。”頓了頓又說,“可能猜到一點,被我搪塞過去了。”

我心想,他隐隐猜到也好,沒猜到也罷,都不要跟他再說清楚吧。這本劍法落到我們手裏本來就是一個隐患,還是不要将他扯入其中。而且以小師弟的性子,知道之後恐怕還要責怪自己沒看住二師弟讓他做了傻事,對了,根據我被抓之前的記憶,這倆人還有一些不可說的關系呢……那他豈不是會更難過啦?

我胡思亂想着,不知不覺便睡着了,臨睡前還抓着二師弟的手腕,感覺到脈搏在輕輕跳動,才安下心來。

第二天我們接着上路,我便告訴了小師弟這個決定,理所當然地遭到了他的猛烈反對。

“你們要去幹嘛……為什麽要丢下我?”小師弟瞪大眼睛掃掃他又掃掃我。

我莫名地有點心虛,咳嗽一聲說:“你別想太多……”

小師弟幽幽地說:“我沒想太多,大師兄你想的才多呢……”

我用“我們有機密要事要處理”這個理由好說歹說半天,結果還是二師弟說了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少管。”成功地将小師弟激怒了。

“決鬥吧。”他拔出劍來,臉上表情十分憤憤不平。

我無語地望着他,小師弟怎麽這麽喜歡比武呢,你這是為了什麽決鬥啊。

“你贏了大師兄就跟你走,輸了就歸我!”

這個臺詞……我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

結果我萬般無奈之下,只得開動腦筋,瞎編了一個二師弟被魔教教主搞得身受奇異內傷,必須盡快去神醫谷診治的事情出來,這話半真半假,真假難辨,弄得我自己都佩服起自己的編造能力了。

小師弟聽了之後,突然用奇異的眼光看向二師弟,二師弟也嚴肅地回望着他,兩人用眼神不知道交流了一些什麽,之後小師弟便帶着一點沉痛地說:“大師兄,你……你去找神醫吧,我不跟着便是。”

要看醫生的是二師弟又不是我……我不明白怎麽回事,不過他能接受就好,随便怎麽想吧。

師叔應該還不知道我被救出來的消息吧,雖然心裏惦念着他們,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二師弟,其他事情都暫緩了。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時一個叫做涼水河的小鎮附近,神醫谷位于東方,長陽卻在北邊,小師弟只能再跟我們走一段,之後便要一個人上路我十分擔心,不僅逼着他把人皮面具又戴上了,還反複叮囑他千萬不要和陌生人說話,見到姓蘇的就躲得遠遠的之類的話。弄的他很不耐煩,可憐巴巴地看着我:“大師兄你話好多……既然這麽擔心,就讓我跟着你嘛!”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把你拴在褲腰帶上天天帶着走。但是回長陽示警是一定要有人做的,再說……我看了一眼二師弟,你們既然已經……那我整天看着摻和也怪心煩的。

和小師弟分開不久,我琢磨着距離蒼靈教也不近了,他們的勢力在此處應該不大,于是就帶着二師弟靠近了城鎮,打算找個地方休息一番。我牽着馬慢慢走,正好在城郊處看到了一處供人休息落腳的茶棚,心中一喜,便對二師弟說:“我們去那裏坐一會兒罷。”

二師弟坐在車轅上,沒有回答我,而是皺着眉頭打量前方,我順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見涼茶棚中有一個小厮在為客人斟茶倒水,沒什麽特別的。然而仔細一看,那人雖然穿着粗布爛衫,肩上搭着塊白色破布,卻難掩天生貴氣——這這這,這不是消失了很久的謝雲軒麽!

我眼睛差點沒從眼眶裏掉下來。

馬蹄聲也驚動了謝雲軒,他帶着笑意擡起頭來,說道:“客官裏面喝杯茶吧——”然後一下子愣住了。

然後棚子裏傳來一個女聲:“哥,怎麽了?”随後一個布衣荊杈、相貌平平的女子走了出來,看到我們也一時呆在原地。

謝雲軒的表情變得很心虛,瞪了我們一會,然後推他身邊的那個女子:“哎呀,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之前撞壞了頭,什麽事情都不記得啦——”

誰會信你這種一聽就知道是編出來的鬼話!一想到這家夥丢下來一大堆爛攤子給我們,我顧不上去想他身邊怎換人了,難掩怨恨地走上前去。茶棚中的客人發現不對,紛紛丢下錢結賬走人。謝雲軒哭喪着臉看我們一步一步走近,還是旁邊那個女子先撲哧一聲笑出來,說:“言大哥,連大哥,好久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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