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對抗

“曲悠啊,你季鴻哥回來辦事,遇到我了,知道我們家的困難,要幫助我們吶。他說願意資助你的學費,這下子,我們就不用擔心了。”曲媽媽一邊引着季鴻進屋到床上坐,又去開電扇,一邊對曲悠說道。

聽母親提到季鴻,曲悠寫字的手頓住了,過了幾秒鐘才難以置信地擡起頭看過來。

季鴻臉上是溫和的笑容,走到曲悠身邊去,看了看曲悠在寫的東西,果真是他要報考的學校和專業,他像以前一樣,作為一個溫和的大哥哥,伸手去揉曲悠那柔軟的頭發。

曲悠看到他的那一刻就驚住了,他原以為自己已經把兩年前的那一晚的事情埋葬了,再也不會被翻起來,他甚至告訴自己,即使季鴻再重新站在他的面前,他也能夠做到波瀾不驚。

但是,他小看了這個人對他的影響,小看了那件事對他的刻印的深刻程度,他也小看了季鴻這個衣冠禽獸的虛僞和厚臉皮程度。

他不知道季鴻在對他做出那種傷害之後,此時面對着他這個受害者,如何能夠擺出如此溫柔又無害的笑臉來。

曲悠的手指輕輕地顫抖起來。

眼睛睜得大大的,瞳孔微縮,在季鴻朝他伸出手來要碰他的時候,他恐懼地向後躲,以至于他坐的凳子也被他帶倒了,整個人摔在地上,他在摔下去的過程中手撐在地上擦痛了,疼痛讓他發出一聲抽氣聲。

季鴻知道曲悠應該會恨他的,他破壞了當初的那個曲悠,就像是把一支荷花殘忍地從綠莖中間給掰斷了,雖然它的柔韌讓它即使被掰斷仍然能夠活着,但是,它一定再不複原來的亭亭直立了,而且會留下永不會磨滅掉的傷痕。

他知道當初的行為會對曲悠造成怎樣的影響,而且那個影響甚至會對曲悠作用一生。

他那時候卻毫不手軟地那樣去做了。

他現在心裏可有後悔,也許有一些吧,但是那些都被他埋葬在心底深處了,他被此時的曲悠所吸引,他有想,以後再不做那樣傷害曲悠的事情了,要是曲悠在他的面前變成他不喜的醜陋的樣子,他只要再不見他就是。

季鴻俯下身要去扶曲悠起來,曲悠條件反射地伸手推他,如同躲避瘟疫一樣地趕緊爬起來躲到一邊去。

曲悠這種行為讓季鴻心裏有些受傷,有點痛,但是,他并沒有惱。

曲媽媽看曲悠這般待季鴻,有些吃驚,道,“曲悠,你這是做什麽呢?”

曲悠給不出回答,他看了曲媽媽一眼,就想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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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媽媽拉住了他,道,“你季鴻哥還沒吃晚飯,你去下面館子裏買兩個菜回來吧!”說着就要給曲悠拿錢。

季鴻這時候道,“嬸嬸,不用了,我就想吃一碗你下的面條呢,這多年沒吃了。勞您去幫下一碗面,我和悠悠說兩句話吧!”

曲媽媽挺感動于季鴻的這種親切貼心,趕緊對曲悠道,“你季鴻哥要和你說話,你好好聽着,好好回答,知道嗎?我去下碗面來。”

曲媽媽說着就往門外走,又回頭看了兩個人一眼。

曲悠白着臉皺着眉頭看着窗戶外面,季鴻臉上帶着笑看着曲悠。

曲悠對季鴻的這種抵觸曲媽媽是看得出來的,但她以為曲悠是小孩子心性,季鴻和他産生了點小矛盾,這個小孩兒就傲着性子給人難堪了,而季鴻對她家的好,曲媽媽認為自己是看在眼裏的,不能把季鴻給得罪了,而且以後他們還要依賴這個人呢,更應該好好地供着才是。

曲媽媽知道季鴻是想私下裏和曲悠說兩句話,她自覺自己是很明理的人,于是出門時就說道,“季鴻啊,我記得你最喜歡吃小白菜煮的面,家裏沒小白菜,我出門去買一把回來,讓你多等一等了。”

季鴻對于曲媽媽能夠看明白情态而滿意,點頭道,“多花點時間沒關系。”

曲媽媽又囑咐了一句讓曲悠好好和季鴻說話,這才走了。

看曲媽媽走了,曲悠就要往外跑,被季鴻先一步過去把門關上,然後堵在了那裏。

曲悠沉着臉望着他,眼底是壓抑住的恐懼,但面上卻表現得處事不驚,道,“你又想做什麽?”

季鴻站在門邊,只靜靜地看着曲悠,臉上帶着歉意,他好半天才說道,“悠悠,上次的事情,你恨我麽?”

曲悠聽他提上次的事情,臉色一變,皺着眉毛,抿着唇,手緊緊握成拳。

他恨季鴻嗎,當然恨他,但是,比起恨他,他更願意将這個人忘了。

曲悠知道這世界上最讓人害怕的東西不是恨,而是虛無,他知道如何讓季鴻難受,他壓抑住心裏的恨,心裏的恐懼,突然露出個微笑來,臉頰上還顯出一個小小的酒窩,整張臉都因為這個笑而明媚了,如同昙花開放,暗香悠然而來。

“要恨一個人太沉重了,我沒有想要記住那件事情,如果你不出現在我面前,我不會想起你也不會想起那件事。而你出現在我面前,我想,你是希望我不要恨你吧!那麽,好,我告訴你,我沒有恨你,你可以走了,我把你把那件事忘了,你也請同樣把我和把那件事忘了。”

曲悠的這種話對于季鴻的确是殺傷力巨大的,季鴻沒成想曲悠會對他說出這種話來。

他甚至惱怒起來,臉也陰沉下來,冷冷的視線把曲悠割着,他想看到曲悠的內心,知道曲悠不是那樣想的。

曲悠看季鴻這幅模樣,心裏升起一種快意,他雖然告訴自己要看淡人間仇怨,不要對于苦難斤斤計較,但是現在看到那個傷害他的季鴻被他氣得臉色發青,他依然免不了會有種報複了的快意。

他知道自己的這種快意的淺薄,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不能真正為那件事向季鴻報複,所以這樣阿Q精神地覺得氣到了對方也是好的。

曲悠走過去把剛才被自己絆倒的凳子扶起來,又從桌子上收拾自己的志願書,道,“你坐吧,我媽一會兒就回來了,我要去我同學家裏填志願,和他說好了要商量着填學校的。”

曲悠明白季鴻是那種悶騷的但是非常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他知道自己這樣說一定會讓季鴻難受,他于是故意說出這樣讓對方不好過的話來。

以前季鴻對他的傷害,他不能夠制裁他,那麽,就讓他心裏難受吧,越難受越好。

曲悠說着,就要拿書離開。

季鴻站在那裏把曲悠瞪着,若是他的視線能夠化為實質,該是能夠把曲悠給千刀萬剮了。

曲悠的這些話的确是對他打擊非常大,他那樣傷害了曲悠,占有了他,他對自己說你已經擁有了最美的他,從此不用再去想他了,不用再去在乎他了。

但是,他自己卻沒想到對方也可以不想他,不恨他,不在乎他。

他寧願曲悠恨他,也不能忍受曲悠無視他忘了他。

曲悠說他要和同學商量着填報志願,季鴻心裏就更陰沉了。

他的心底,也許從曲悠兩三歲到他家的時候,他就把曲悠當成他的人了吧,曲悠是他的,這個認知在他的潛意識裏也許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無論他對曲悠做了些什麽,他對他好,對他壞,曲悠喜歡他,厭惡他,但曲悠都是他的,這一點不能改變。

但是現在,他才明白,他的那種認為是多麽地一廂情願。

他對自己說占有了十六歲的最美時候的曲悠就是得到了他的全部,這些全是他一廂情願的認為而已,即使他那樣得到了曲悠,但曲悠依然是存在的,他有他的別的朋友,他有一個他自己的世界,而且在這個世界裏,他季鴻還是被排斥在外的。

這個認知讓季鴻心裏越發陰暗起來。

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看到曲悠拿着書要走,他如何能夠讓他走。

當季鴻沉着臉伸手來抓他的時候,曲悠趕緊躲開了,驚恐地道,“你要做什麽?”

“你是我的,你知道嗎?”季鴻沉着聲音朝曲悠道,陰沉的神色讓曲悠非常害怕,他一直知道季鴻是變态的瘋子,但是他沒想把這個人的瘋狂面目給逼出來。

曲悠想要跑出屋去,季鴻先他一步将他拉住了,狠狠地扯過曲悠,拽得曲悠的手臂痛得讓他額頭上馬上冒出冷汗來,顫着聲音道,“你不能這樣。”

季鴻看到曲悠眼裏對他的恐懼,他的心裏的那只野獸對自己說,他是你的,即使破壞他,他也是你的。他腦子裏瘋狂地想要親吻他,占有他,在他身上打下屬于自己的标識。

但是也有一個冷靜的聲音在告訴他,他不能再破壞了,再破壞下去,曲悠只會離他越遠。

此時得到曲悠的身體又有什麽用,他應該得到曲悠的整個世界。

曲悠沒有資格無視他忘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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