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完結)

記者在自己的Twitter上發布一條動态:

『朋友們!快來看看我拍到了什麽好東西!!!』

最近每發生一樁血案,這個記者就會立刻關聯熱點,将死者犯過的罪樁樁件件列出來,故而粉絲數量暴漲,現在動态一經發布,留言立刻激增幾百條,全都在底下問他拍到了什麽。

随後,記者發布了一組照片,共三張。

第一張是遠景,一個男人從樓頂躍下,鏡頭捕捉到半空中的矯健姿态,在漆黑密布的高樓林立的背景烘托下,男人的身影暗如鬼魅。

第二張鏡頭離近了些,男人在下方樓頂着陸,單膝跪地,初升的太陽将他的側影照耀出優美的輪廓線條,晨光則将他半只眼睛染成紅色。

第三個鏡頭更近了,男人似乎察覺到什麽,扭頭看過來,面部直視鏡頭,拍攝者似乎也因此受到驚吓,鏡頭沒能對焦,整個畫面模糊掉了。但正是這種模模糊糊,使那種令人驚駭的對視感更加強烈!

總之,帥炸了!

從樓頂跳下來的身姿帥炸了!一身黑色皮衣帥炸了!扭頭看過來的眼神也帥炸了!!!

一時之間,全網瘋傳這三張照片!

人們對感染者的印象,原本停留在泉子那段監控視頻裏,是疾病,醜陋,殘缺,瘋癫癡傻,可是這三張照片徹底颠覆了他們的想象!是超越!美麗!神秘!無比強大!

尤其十幾歲至二十多的年輕群體,他們很快像追星一樣狂熱追捧感染者!男孩癡迷于高空躍下的超能力,假想這是當代的蝙蝠俠和超人,女孩為冷酷俊美的皮囊傾倒,給感染者起了一個又一個浪漫代稱:暗天使、黑騎士、吸血鬼……

當然,并非每個人都如此狂熱。

也有理智冷靜的中産階層,他們質疑政府的無能,為何在宵禁期間頻頻發生命案?若繼續讓感染者作案,市民的生命安全該如何保障?

這些人的社交賬號被無數年輕人湧入,留言嘲諷他們是做賊心虛、貪生怕死,只有真正有過惡行的人才需要擔憂自己的生命安全。

中産階層反唇相譏:你們怎麽确定那些死者沒一個是無辜的?你們怎麽确定那些數字不會停止?等有罪的人全部殺光,下一個會輪到誰?!

Advertisement

一部分人認為這種言論是在危言聳聽。

也有一部分人開始擔心,畢竟,不加限制的力量,絕對會變成滿足私欲的暴行。

這時,那位記者,發布了一條耐人尋味的動态:

『聽說,死在活體實驗裏的感染者有23人,你們猜,數字到23時會不會停?』

其實這個數據并不準确,無論是記者,還是清瑩,又或是那位從實驗室裏救出來暫時茍活的女學生,沒有任何人知道實驗室裏死了多少人。

記者故意這麽說,是為了更清晰、更精準的刺激大衆的神經——活體實驗!死了23人!

網民們慢慢反應過來……

感染者殺害人類,但人類也殺害過感染者,同樣是生命,憑什麽感染者們就該被抨擊制裁?

那些死掉的感染者,他們何其無辜,只是一群普通的留學生,以為得到救援,卻被送進了精神病院,用藥物折磨致死!

人們怒了,對政府原本就薄弱的信任感在這一刻徹底破碎!年輕群體自發組織團體,抗議政府打着安全旗號施暴,有違人權!并要求立刻取消宵禁!

不僅網絡上聲勢浩蕩,街道上也開始出現各種橫幅,還有狂熱粉絲舉着大大的标語牌,大罵當權者是個蠢貨。

中産階層的聲音漸漸消失,沒人願意與平民為敵。

謝禮沒想到幾張照片,竟會發酵成這樣的局面,每日上網看新聞、看熱點,都會有種如在夢中的虛幻感,不可思議。

他已經習慣穿皮褲了,在完成又一組攝影作品後,忍不住問清瑩:“你會殺夠23個人嗎?”

清瑩低頭收拾攝影器材,“我沒有那麽閑。”

“可網上都那麽說,說一命換一命!”謝禮感到費解,“如果不是為了殺夠23個人,那你标序號是為了什麽?”

“防僞标記。”清瑩背起相機,冷漠的說道,“網上那些人為我們打抱不平,是因為我們沒有妨礙到他們的利益,而且幫他們教訓了一直壓在他們頭上的資本家和黑惡勢力,而一旦我們殺的人選,不合他們心意了,他們也會立刻反水,對我們進行無盡的貶低和謾罵,所以我做标記,就是防止警方随随便便把一些命案栽贓到我頭上。”

謝禮明白了,“……如果死的是一個無辜的普通人,屍體旁邊标上5,警方就可以捏造事實,歪曲我們的形象,給我們扣上濫殺無辜的罪名,那麽我們前面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如果他們标上5……”清瑩扯了下嘴角,嘲諷的一笑,“我會立刻狩獵下一個目标,同樣标記5號,到時候有兩個5,不需要我們做過多解釋,大衆的想象力足夠豐富到幫我們洗清冤屈。”

這就是互聯網最強力,也最荒誕的力量:不需要實質性的證據,只要所有人都這麽想,就能在輿論上給任何人定罪!

謝禮心中嘆服,不禁想問她當初怎麽不這麽幹?随後又想到,這樣乖戾張揚的行事風格,翻車風險極大,若非被逼入絕境,清瑩絕不會這麽冒險。

“第一步掀起輿論風暴,第二步制造偶像效應,接下來宵禁應該就會解除了吧?”謝禮感嘆,“這樣大家就可以在夜晚自由出入了,以後的狩獵行動也會變得順利……”

“不,最近暫時不要讓他們外出狩獵。”清瑩交代道,“還有一步要做。”

謝禮愣了愣,問:“還有一步?那就是第三步?要做什麽?”

清瑩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她說:“第三步不用你管,你先負責酒吧的事務,準備營業。”

“營業?”謝禮皺起眉,“陳哥不在,連酒吧名都沒取,怎麽營業……”

“就叫墓地。”清瑩說。

謝禮差點嗆到,“……什麽?”

“墓地。”清瑩淡淡道,“反正裏面破破爛爛的,跟墳墓也沒什麽差別,可以網購幾副骷髅架挂牆上,總之,你琢磨一下吧,最好請個設計師盡快布置好,下周開始營業。”

“可現在還在宵禁中……”

“沒關系,先開張了再說。”

清瑩收拾好東西,拉開車門坐進駕駛位。

謝禮眼看她又要走了,忍不住追上幾步問:“陳哥的傷勢好些沒有?什麽時候回來?”

清瑩握着方向盤,眼睛平視前方,默然兩秒,回道:“好些了,再過一段時間會回來的。”

謝禮皺眉問:“一段時間是多久?一周?一個月?總不會是一年吧?陳哥的傷到底怎麽樣了?”

清瑩煩躁的瞥他一眼,“你是沒斷奶的嬰兒嗎?我哥的傷什麽時候痊愈跟你有什麽關系?你把酒吧管好就行,別的事少管。”

話說完,她踩下油門,駕車離開——

她也想知道,一段時間究竟是多久?

可是她沒處去問,就算問天問地,也問不出答案……

…………

謝禮看着遠去的車影,掏出手機給凱恩打電話,電話一接通,立即問:“凱恩,陳哥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這麽長時間不見人影,他的傷到底恢複了沒有?”

“不知道……”

“你每次都說不知道!”謝禮氣不打一處來,“你和克裏斯住在那邊,怎麽會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清瑩不讓任何人進卧室,誰也見不到陳哥。”

謝禮的心懸起,壓低聲音問:“陳哥會不會……已經死了?”

話問出口,電話那邊久久沒有回應。

這樣的沉默讓謝禮心驚肉跳,他不禁猜測,凱恩是不是已經默認了陳靳寒死亡?……默認了,卻不說?為什麽?要跟着清瑩一起發瘋嗎?!

“……不知道。”

久等之後,仍是這個答案。

謝禮有些上火,正要開口再問,凱恩卻說道:“謝禮,既然這件事清瑩不讓我們插手,我們就別管了,陳哥如果還活着,她肯定會照顧好他,陳哥如果死了……如果死了,他們兄妹間的事,我們也插不了手。”

謝禮啞然。

凱恩挂斷了電話。

…………

最近,街上越來越亂了。

十點開始宵禁,以前九點半時街上就沒了人影,現在卻有不少人在街上晃蕩,還有穿黑色皮衣的年輕男女,警察逮過幾個,發現都是感染者的模仿犯。

這不稀奇,那些窮兇極惡的連環殺人犯都會有一票粉絲,何況被清瑩的鏡頭美化後的謝禮,更容易引來追捧與模仿。

一旦有了模仿犯,警察的工作難度增大了不少,因為難辨真假——你以為你抓到了正在狩獵中的罪犯,結果卻是對方的狂熱粉絲。

宵禁沒有被取消,但也差不多名存實亡了。

夜晚,清瑩不緊不慢在街道上走着,她手裏捧着一束百合花,身上穿着米色長裙和灰咖色大衣,看上去像一個充滿文藝氣質的年輕女孩,溫婉無害。

路過的兩名巡邏警員對她視而不見,而是叫住不遠處兩個醉醺醺的年輕人,不客氣的呵斥他們盡早回家。

清瑩在路口拐彎,站在道路監控的死角,足尖輕點,跳上房頂。她的眼睛微微眯起,鎖定在前方一棟公寓的陽臺落地窗上,嘴角慢慢揚起……

…………

金發的中年男人從浴室出來,發現落地窗打開了,他明明記得洗澡前關過窗戶,難道記錯了?

男人一邊擦着頭發,一邊走到窗前,重新合上落地窗。

合窗的瞬間,他聞到了一股花香,這就更奇怪了,怎麽會有花香?

室內那股香氣愈發濃郁,男人錯愕的轉身,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茶幾上多了一束百合花,視線略微偏移,他看見沙發一角端坐着一個女人!

驚愕之下,中年男人後退兩步,脫口道:“你是誰?!”

陌生人突然出現在家裏,令他全身的汗毛豎起,哪怕對方只是一個看似無害的漂亮女孩,他也渾身警覺起來!雙手胡亂在身上摸了幾把,才發現自己因為剛剛淋浴,手機并不在身上。

“聽說您的妻子最愛百合,我特意帶了禮物來。”清瑩朝他笑了笑,語氣輕柔,“先生,我們可以聊一聊嗎?”

提及家人,中年男人慢慢冷靜下來,他謹慎的在清瑩對面的沙發緩緩落座,餘光掃過剛剛關上的落地窗……這裏是12樓,不憑借任何工具從他家的陽臺進到屋裏,除非她是……感染者。

中年男人理清思路,沉聲道:“就算你們找到我也沒有用,我只是市政廳裏一個秘書,搜捕你們的命令是從州長辦公室直接發出的,我幫不上任何忙,請不要傷害我的妻子和孩子。”

感染者在夜裏猶如幽靈,可以輕而易舉闖入任何人的家,高官貴人家中自然有保镖、有安保高科技,而他這樣的官員,即使手裏攥着錢,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花銷……

中年男人坐立難安,擔心面前的女人提出他無法滿足的要求,進而威脅到他的家人。

清瑩靜靜坐在沙發裏,一動不動,甚至連呼吸的起伏也看不出,像與黑暗的影子融成一體。

她越安靜,他便越緊張,沒擦淨的頭發淌下水珠,混進汗裏,手指不安的握着膝蓋。

清瑩終于開口,慢聲細語:“明年的州長競選,如果市長有意參加,現在應該開始準備預熱工作了吧?”

男人微愣,蹙眉看向她。

“我哥哥以前告訴我,任何不合理的事,只要碰上政治,就可以合理化。”清瑩緩緩說道,“政治這種東西,我不懂,我只是覺得,既然市長願意關心亞裔、拉丁裔移民的生存現狀,是不是也可以關心一下感染者呢?說到底,我們也只是少數群體的普通市民罷了,也應該有在這片土地上生存的權利呀,您說是不是?”

中年男人面色僵硬,“你……你既然能找到這裏來,就應該知道,我只是個秘書,就算在市長辦公室工作,也沒辦法左右市長的想法,更何況你們現在鬧出這麽多命案,我真的無能為力……”

“您要拒絕嗎?”清瑩輕聲詢問,“不覺得可惜?我以為,你們會對18到30歲這個群體的選票感興趣的。”

男人微微睜大眼睛,“你是說……網上那些感染者狂熱分子?”

他的神情裏顯出意動,但更多是猶豫,低聲喃喃:“誰能保證這種狂熱能一直持續到競選,網上話題的熱度轉瞬即逝……”

清瑩微微一笑,“确實,許多東西都會轉瞬即逝,可你們這些政客,最擅長的不就是把握時機嗎?”

她緩緩起身,把男人剛才關上的落地窗再次打開,月光似流水般鋪灑在她身上,冷白的膚色愈發沒了血色。

“明天吧……”她沒回頭,站在窗邊輕聲說,“明天會有好玩的事發生,到時候您不妨再考慮一下,當然了,機會總是轉瞬即逝,競選也不止一位候選人。”

說完話,她輕輕跳出去——像一只墜入黑暗的夜莺,輕盈得沒有半點聲音。

中年男人猛地大口喘氣,只覺得房間裏剛才凝固的空氣在這一刻全活了過來,他深深呼吸幾次,趕緊走到陽臺,朝下方望去。

空空蕩蕩的街道,路燈黯淡寂寥。

…………

第二天,果然發生了一件“好玩”的事——

那記者又發照片了。

畫面裏的時間仍是黑夜,似乎剛下過雨,地面上有淺淺水窪,一身黑色風衣的男人站在陰暗濕冷的街道上,身邊蹲着一個打傘的小孩,而兩人面前有一只小小的流浪貓,貓是溫暖的橘色,正用鼻頭輕輕碰傘後小孩伸出的一只手。

這是十分溫馨,又夾雜着些許心酸的一幕,尤其遠處背景是斑斓的霓虹燈,愈發顯得這兩人的處境,同那只小小的流浪貓一樣可憐。

無家可歸,流離失所。

如果上次的照片展現出了感染者有多強大,那麽這次的照片,就展現出了感染者有多脆弱。劇烈的反差立即讓許多人胸中湧出強烈的同情心!

強者的脆弱催人落淚,而弱者的淚水只會令人厭煩。

如清瑩預想中一樣,這張照片再次被網民瘋傳,許多人都開始抨擊政府殘害無辜生命,連小孩子也不放過!其中不乏有名望的時事評論員發言,認為政府對感染者的迫害是對人權的亵渎。

記者一面鼓動身邊的同行加入讨伐,一面難掩激動的給清瑩發來消息:

『你的照片拍得太好了!充滿了故事性!只要人們對照片裏的感染者産生好奇心,想了解這個群體的喜怒哀樂,那麽自然而然會試着接納,我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啊對了,那個小孩子是怎麽回事?感染者不是一群留學生嗎,怎麽還會有小孩子被感染?』

清瑩看着記者發來的消息,淡淡笑了笑。

——其實那不是小孩子,是田娅,她本來長得就矮,打傘再蹲下,看上去就像小孩子了。

不過,沒必要解釋那麽清楚,就讓這些人去猜吧,猜來猜去,也挺好的。

輿論持續發酵。

清瑩收獲了一個意外驚喜,有一位德高望重的神父在記者訪談中說:無論是生長在陽光下的,還是行走在黑夜裏的,都是上帝的孩子,人類不該自相殘殺。挑起争端的所有人,都是可恥的。

其實這番話并沒有明着支持感染者,但是斷章取義,巧妙剪切,是每個文娛工作者的必備技能。這段發言視頻流傳出去,支持感染者的聲音很大了。

看着這愈演愈烈的形勢,準備拉票的政客們終于坐不住了。

威帝爾市的市長公開發言,表示宵禁舉措無異于掩耳盜鈴,根本無法遏制犯罪,且投入于警力的大量經費應該用來安置感染者,而不該挑起矛盾與仇恨。

市長還透露,州政府預備給每個警隊配備直升飛機,用來進行空中巡邏,畢竟感染者們能飛檐走壁,光是街道巡邏遠遠不夠。除了直升飛機,武器也在加緊研制中。

這下,網民們罵得更兇了。

不僅平民罵,中産階層也跟着一起罵,畢竟那些經費來自于稅收,而稅收如果用來買飛機造武器,那麽用在民生醫療方面的稅收就會變少!利益被損害,不罵不行!

在轟轟烈烈的抗議與謾罵中,下一屆州長競選的拉票很快進入白熱化階段,狡猾的政客滿嘴謊言,為了拉票,不惜造謠說感染者完全可以飲用雞血和鴨血,還請了幾個專家接受電視臺采訪,闡述其論點的科學性。

某醫藥公司趁亂宣傳自家的人造血産品多麽環保無害。

某運動鞋的品牌聯系到記者,希望能與感染者簽一份代言合同。

某時尚周刊的封面上頻頻出現皮衣皮褲的穿搭。

街頭的年輕男女往身上紋上眼睛,覺得這很酷,這就是潮流。

而這一切的改變,僅僅只用了兩個月時間。

墓地酒吧的生意越來越好,雖然裝修風格詭異,但本質上與許多酒吧大同小異,唯一的區別是,入場費極其高昂,但若是為酒吧獻血400ml,接下來3個月便可以免費暢玩。

因為這麽個奇怪的規矩,許多人大老遠慕名而來,上趕着獻血。至于為什麽這樣規定,人們猜測,也許酒吧老板是感染者的死忠粉吧。

…………

宵禁最終取消了,大家的生活逐漸安定,白天睡覺,晚上在酒吧打工,血源也很穩定,不再需要每晚外出狩獵。

只是那位記者感到惋惜,他手裏還有許多罪證,戀童的富翁、販毒的商人、人面獸心的律師……那麽多,那麽多的惡人,怎麽也殺不完!而清瑩卻不再回他消息了。

記者不死心的一遍又一遍追問:

『你去哪兒了?你還會回來嗎?』

沒有回複,他又問:

『合作這麽久,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後來過了很久,久到記者快要忘掉自己發送的信息,清瑩最後一次登錄那個賬號,回複記者:

『我哥哥回來了,我要去陪他了。』

…………

酒吧裏,音樂聲震耳欲聾,燈光迷人眼。

林小喜召集了一些夥伴,拿出自己精心準備的好酒,一人一杯,請他們品嘗。

“瑩瑩已經答應我了,等明年開分店,就開始正式供應這種酒,只要是酒吧的VIP會員,每個月都能免費喝兩杯!咱們限量供應,饑餓營銷!你們快嘗嘗~”

玻璃杯裏的酒呈血紅色,而且酒液不那麽澄澈,聞起來也有些奇怪。

大家遲疑的端起杯子。

林小喜迫不及待的問:“怎麽樣?怎麽樣?好喝嗎?”

“有點……血腥味。”

“怪怪的……”

“第一口感覺很辛辣,第二口喝着還行……”

“你确定這是酒嗎?真的好像血……”

謝禮皺眉喝了一口,險些吐了,“什麽玩意兒!毒藥一樣!”

林小喜趕緊上前捂他的嘴,着急道:“你別吐!快咽下去啊,這酒很貴的,鹿血酒!古代只有皇帝喝得起!特別有營養,能壯陽補腎!”

大家:“…………”

默默舉杯,将酒一飲而盡。

謝禮也喝了……

喝完之後陰恻恻盯着林小喜,問:“你是不是對我有些不滿?”

“沒有啊。”林小喜真誠的說,“就是想讓大家都嘗嘗,回頭也好給客人推薦嘛,客人多了,生意才會好,生意好了我們大家都好啊。”

謝禮:“呵。”

“陰陽怪氣的。”林小喜不高興的撅起嘴,抱起桌上的酒瓶起身,“我去讓陳哥嘗嘗。”

“回來。”謝禮扯住她的後衣領,把她拽回來。

他從林小喜懷裏抽出那瓶酒,皺眉道:“我拿去給他,你別去。”

頓了頓,又道:“以後有事沒事別往樓上去。”

林小喜抿了抿唇,看向其他人,大家都不做聲,似乎是認同謝禮的話。

“……陳哥不是已經好了嗎?”林小喜猶豫的小聲道,“他已經好了呀……”

謝禮握着酒瓶,沉默一會兒,轉身離開了酒吧。

陳靳寒是上周恢複的,當時他不在場,清瑩剛好也不在,克裏斯聽見卧室裏傳出奇怪的聲響,一時好奇就打開了門,然後就看見……看見,陳靳寒渾身是血的從浴室爬出來。

克裏斯吓懵了,有那麽幾秒鐘沒認出陳靳寒,地板上肢體扭結的男人像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眼睛的瞳仁是血一樣的紅色,頭發很長,指甲也很長,朝他爬過來時那指甲刮着地板,驚悚至極!

後來他撲向克裏斯!在險些咬斷克裏斯的脖子時,清瑩及時趕到,陳靳寒才終于恢複了神智。

盡管清瑩解釋說,陳靳寒是因為剛蘇醒所以狀态有些不穩定,但克裏斯根本抑制不住恐懼,連夜逃回來,告訴謝禮,清瑩用血養出了一個怪物!

當時公寓裏所有人都在場。所以,即使清瑩帶着狀态已然正常的陳靳寒回來,大家也還是有些提心吊膽,感到害怕。

害怕他變紅的眼睛,害怕他蒼白的膚色,害怕他陰郁的長發,害怕他冰冷的像看死人般的眼神……

謝禮覺得諷刺,他們與正常人不同,所以人們排斥抵觸,而他們又因為陳靳寒與他們不同,開始對陳靳寒排斥抵觸……就連謝禮自己,哪怕一遍遍告訴自己陳靳寒已經恢複了,也還是會下意識的勸告林小喜不要接近。

陳靳寒體內的病毒,明顯再度發生了變化,而這種變化會帶來什麽後果,誰也無法預料。也只有清瑩,敢不顧一切的要和陳靳寒在一起。

…………

謝禮走上樓,輕輕敲響房門。

“陳哥,我送酒過來……是酒吧的新品。”

房門打開,門後的男人身形修長,眉目冷肅,一雙紅色眼瞳無聲無息注視他,令人不寒而栗。

謝禮不敢直視,拘謹的垂下眼簾,把酒遞過去,“大家都嘗過了,味道還可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下個月就可以在酒吧裏正式供應了。”

陳靳寒接過那瓶酒,大約是嗅到了酒裏動物血的氣味,他微不可聞的皺了皺眉。

謝禮低着頭,“那,我下去了。”

說着,轉身往樓梯口去,很快下樓了。

陳靳寒關上了房門。

“剛才是誰呀?”

昏暗房間裏,床上的女人嗓音慵懶,只露出一條雪白的胳膊伸出被子。

陳靳寒随手把酒放桌上,走過來輕輕拿起那條胳膊,塞回被子裏,回道:“是謝禮。”

清瑩聞言笑着說:“應該讓我去開門,他們現在都有點怕你。”

“你?”陳靳寒躺回床上,把她摟進懷裏,“你不能去開門。”

她身上印滿吻痕,哪能去開門呢?

“哥哥……”她軟軟靠在他胸口上,輕聲問,“大家變得這麽怕你,你會不會覺得……有點生氣?”

“不是還有你嗎。”他低頭親吻她的頭發,“你會一直陪着我。”

“嗯。”她仰頭,呢喃着與他接吻,“我會一直陪着你……”

因為我愛你,勝過愛我的生命。

…………

……

……

2021年,4月。

距離2012年世界末日的預言,已經過去八年四個月,曾經被視為無解的病毒已經有了解藥,疫苗也已全面普及。

在強大的異類與普通的人類之間,大部分感染者選擇重回正常人類的生活,他們陸續從公寓搬走,酒吧裏的職位随之空缺出不少。

後來林小喜也走了。

謝禮猶豫再三,最終選擇和林小喜一同離開。

當初被陳靳寒吓得半死的克裏斯反倒堅決留下,他覺得現在變回正常人,沒學歷沒工作,還不如就在酒吧裏安安穩穩呆着,反正不愁吃喝。

田娅和凱恩也選擇留下。

田娅愛上了夜間垂釣,經常回湖邊看望那些大鲶魚。

凱恩和當初救下的女學生結婚,生了一個寶寶,哺乳期的時候既喂奶也喂血,新生兒的父母手忙腳亂好一陣,目前寶寶看着挺健康,不知道以後會如何。

清瑩每天篩選簡歷,謝禮走了,她要給酒吧找一個新的調酒師,服務生也得再招幾個。

“這幾個,約了明晚面試,到時候你跟他們聊聊吧。”清瑩把打印出來的一沓簡歷遞到陳靳寒手裏,疲倦的打了個哈欠,“接下來的事我就不管啦,累死了……以前謝禮在的時候不覺得,原來打理酒吧這麽麻煩。”

她爬到床上倒頭就睡,陳靳寒在床邊坐下,口吻柔和的說道:“其實你也可以走。”

“走什麽,我不是說過嗎,我會一直陪着你。”她閉着眼睛,不高興的咕哝幾句。

他笑了笑,撩起她一縷頭發在手中把玩,“你知道,那些解藥對我沒用,你留在我身邊,永遠過不了正常人的生活。”

“什麽叫正常?”她驀然睜開眼睛,“沒有你,對我而言才是不正常,哥哥,我想一直陪着你,也求求你……陪着我,別再趕我了,好嗎?”

陳靳寒定定看着她,良久,俯身吻她……

心想:那就這樣吧,我陪着你,你陪着我,未來,足夠了。

(完)

作者的話:

這個故事的靈感來源于一部韓國電影《蝙蝠》,導演樸贊郁,電影裏男主是禁欲牧師,女主是浪蕩人妻,最後的結局耐人尋味又讓人覺得理當如此,不得不說人家真敢拍,格局也比我大得多,我寫的就是個小言情,善的不夠美好,惡的也不夠純粹,夾在中間不上不下兩頭尴尬,所以才導致部分讀者觀感不适。

但是大綱是定好的,所以我還是按照原有想法把它寫完了。

對吸血鬼題材感興趣的話,不妨去看看那部電影,推薦哈~(電影分級是18+,未成年就別看了)

現實裏如果得了傳染病,就好好配合治療,別瞎折騰,折騰的後果只會是死路一條。小說劇情這麽設置是為了表現男女主愛得多麽瘋批,前面男的瘋,後面女的瘋,簡直是天生一對。總之,以後我也會堅持排雷,用排雷守護世界和平。

全文字數8.6w,寫的時間有點長,感謝大家一路陪伴!接下來我要去寫小召啦,等我準備妥當再來公衆號搞搞宣傳!花咕咕愛你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