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精神病院(七)
陰冷肅殺的天空下,黑色的墓碑連綿不絕填滿視線。
穿着一身白色護士服的npc笑容甜美的轉過身,俏皮的對他們說:“到了哦,今天也要好好接受治療,8個小時之後,我再來接你們。”
護士說着就要走,路過謝從靈身邊的時候,被謝從靈一把抓住胳膊。
謝從靈:“在哪裏接受治療。”
護士誇張的一拍嘴,仿佛剛剛是真的忘了一般道:“小道盡頭的那座古堡,就是你們今天的治療室。”
謝從靈微微松勁,護士便像軟滑的泥鳅似的,從謝從靈手中溜走了。
電梯門合上,一群玩家站在路的一頭,看着另一頭的古堡沉默不語。
所謂的小道只不過是亂七八糟的墓碑中間,勉強可以下腳之處。
“我們要從這裏走出去?”玩家中有人問道。
沒人回答,顯然這是一句廢話,想要到達古堡,只有這一條路。
但心裏清楚不意味着行動上就會利索,五分鐘過去了,玩家之中還是無一人先動,都等着別人先去做淌着石頭過河的人。
“我們先走吧。”謝從靈淡淡道。
“恩,诶?什麽?大佬你考慮清楚啊,誰知道這墓地裏有什麽,說不定走兩步就會有喪屍爬出來抓着腳把我們拖進去啊!”
單肖試圖做垂死的掙紮。
謝從靈先是轉頭朝向木晗,柔聲問道:“你要和我們一起嗎?”
木晗猶疑着還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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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從靈才又看向木晗輕聲道:“我聽到了鳥類飛過來的聲音。”
想到早上被啄的一幹二淨的屍骨,單肖立刻噤聲。
于是謝從靈三人在衆人或驚訝或看好戲的目光中,踏進了墓地群。他們身後,詹文柏的目光愈發深邃。
“靠緊我。”謝從靈叮囑身邊的兩人。
身後幾人看到的畫面則是木晗死扒着謝從靈不放,而謝從靈則緊緊的攥着單肖,至于單肖,兩腿發顫腳步虛浮。
着實有些可笑。
“噗嗤。”
也不知道是誰先笑出了聲:“見過藝高人膽大的,還沒見過這種又慫又作死的。”
單肖幾人的窘迫不知不覺打開了身後玩家的話匣子,竟是你一言我一語的揶揄起來。
一直未曾開口的詹文柏突然面色一變,驚恐的向着身後看了一眼,然後便二話不說的也踏進了墓地群。
那邊謝從靈幾人也終于有驚無險的走到了小道終點,打開門最先走進了古堡。
詹文柏出來的早,一條路也走了一半,剩下的人則是硬生生等着謝從靈走完才有膽子往前走。
就在他們邁開步子的時候,不知是誰回頭看了一眼,凄厲的叫聲響徹天空。
烏泱泱的黑色烏鴉遮天蔽日的席卷而來,詹文柏加快步伐,心中又驚又俱,驚的是他不相信有人能在他之前就聽出有鳥類振翅的聲音,懼的則是,萬一單肖幾個真的是因為預知到了危險而提前離開,只怕實力遠在他之上。
倒黴的是落到最後的玩家。
烏鴉們聞到活人的香氣,紛紛像俯沖而下的子彈,一道黑影似的紮進人群,不算長的小道在此刻的玩家眼裏仿佛沒有盡頭。
他們抱頭鼠竄,壓根也顧及不上這些墳墓裏會不會有鬼爬出來了,烏鴉一口下去就是撕扯出一塊帶血的肉。
詹文柏到了古堡,冷漠的回頭看了一眼,然後便頭也不回的開門走了進去,緊緊的合上了大門。
門外的尖叫聲絡繹不絕,詹文柏冷漠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換下來,打開門發現單肖幾人居然還在大廳裏,并沒有離開。
謝從靈緊緊閉着雙眼,露出的半張臉,面色慘白。
“她怎麽了?”詹文柏并沒有靠近幾人,而是站在遠處問道。
單肖将謝從靈的頭輕柔的放置好,擡頭表情哀傷:“她剛剛就覺得不舒服,站在那裏已經快支撐不住了,我就想先帶她進來,沒想到一進來她就暈過去了。”
詹文柏皺緊眉頭,真有這麽巧的事兒?
單肖低垂着頭,不敢和詹文柏過多對視,他實在怕自己笑場。
想到剛剛問大佬為什麽要一直裝柔弱,明明現在已經差不多了解了這詹文柏的實力,大佬正面剛收拾他完全不是問題。
結果大佬直接雲淡風輕的來一句:“不覺得這樣也很有趣嗎?”
單肖只能含淚點頭:“大佬說什麽都是對的!”
突然沖進來的一群人,打破了室內的暗潮洶湧。
這些玩家都是差不多時間出發,實力又相差無幾,可想而知面對這些烏鴉得遭多少罪。
每個人身上都添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傷,最後進來的男人直接被啄瞎了一只眼,走路一瘸一拐,右邊的小腿基本已經被烏鴉吃了個幹淨。
受傷的男人一進門,就朝着另一個角落正在給自己包紮的男人沖了過去,嘴裏大吼:“勞資殺了你!”
兩人瞬間扭打成一團,但因為其中一個受傷太重,很快就敗下陣來。
即便如此,瞎眼的男人還在堅持大聲指控:“你們都離他遠一點,他剛剛推了我,我才落在最後變成這樣!這種出賣隊友的人,今天出賣我,明天就能出賣你們!”
被指着的男人窘迫道:“還不是你想拉着我!”
謝從靈假裝被兩人吵醒的模樣,悠悠轉醒,嬌弱的問道:“怎麽了?”
單肖嘴角抽搐,心道大佬裝的還真挺像那麽回事兒,嘴上配合道:“狗咬狗。”
“好了!你們有什麽事私下解決,我們時間有限,現在先分開找安全的房間吧。”
詹文柏适時打斷了狗血劇情。
不過他這種立儒雅人設的,剛剛擺脫了衆人撒腿就跑,顯然崩了人設,這會兒號召雖然大家雖然都聽了,但都沒之前那麽恭敬和舔狗。
剩下的玩家分好了隊,約定了在大廳碰面的時間,就分開行動。
詹文柏還沒打消對謝從靈的懷疑,就不是很願意和她同隊。這可稱了謝從靈的意。
謝從靈和單肖、木晗三個一隊,同衆人分開後就想先去二樓看看。
他們現在身處的地方是一座哥特古堡,黑色的外牆,高聳如雲的房頂,內裏也都是暗色的裝修。
謝從靈走在木質地板上,一直上下左右的觀察。
“大佬,有什麽問題嗎?”單肖問道。
謝從靈:“你進的副本比我多,有遇到過造夢者塑造的夢境前後差異很大的情況嗎?”
單肖順着謝從靈的話往深了一想,很快就明白過來,回答道:“我沒碰到過,但我并不确定這種情況存不存在。”
“恩。”謝從靈輕輕應了一聲,“再多搜集一些線索說不定就有答案了。”
他們來到這裏之後,碰到的情境前後對比,有許多違和之處。
謝從靈經歷過的兩次副本,造夢者經歷所限,一個發生在經紀公司,另一個發生在村莊裏,夢境也都是造夢者自身視角出發所造,前後是一致的。
像這個副本一樣,前一天中式服裝,老式小洋房,第二天就變成西式服裝,哥特式古堡的情況,謝從靈還是第一次碰到。
摁下心中疑惑,幾人很快找到了上樓的臺階。
這也與昨天不同,昨天一直到最後,他們在小洋房裏都沒能找到上樓的方法,今天卻輕而易舉的就看到了。
幾人剛踏上臺階,謝從靈腳下一軟。
“等等,站到我身邊。”她看着臺階上突然冒出的一只血糊糊的小手對前面兩人說道。
單肖和木晗立刻停了下來,轉身就看到了謝從靈的情況。
木晗一聲尖叫被單肖捂了回去,見謝從靈沉着冷靜的模樣,他就知道大佬完全能handle!
謝從靈微微彎下腰,從單肖衣擺上撕了一片布料,拇指食指捏着布料,咧着嘴表情頗為嫌棄的将布料蓋在腳上,然後不費吹灰之力的捏着胖胳膊,就從臺階下拽出了一直血嬰。
木晗:???!
單肖:……原來叫他們過來就是為了撕塊兒布?知道真相的他眼淚掉下來。
那血嬰被提到半空,嘴一張就想哇哇大哭。
謝從靈沉着臉,二話不說就将布料團成一團,塞進了血嬰了嘴巴。
世界安靜了。
謝從靈滿意的擡起頭,就看到呆若木雞的兩人,疑惑的歪了歪頭:“怎麽了?”
“沒、沒事。”
“那就走吧。”
走在前面的兩人瘋狂互相使眼色。
木晗:靈靈原來這麽殘暴的麽!
單肖:一直都是,咳咳,不過我們也不是故意瞞着你的,主要怕你接受不了。
木晗:嘤嘤嘤,我的仙女靈沒了,嗚嗚嗚,但是這個人設更帶感了。
單肖:……
謝從靈原本的計劃是先搜集線索,不過既然嬰靈都被她抓到了,那當然還是直接問更快。
幾人上了樓,找了個最近的房間貓了起來。
謝從靈從儲物袋裏掏出個盆,反手就将嬰靈塞進了盆裏。
這玩意動彈不得了,單肖膽子就大了起來,摩挲着下巴三百六十度看了一圈,還伸手戳了戳。
“你別說,這麽看還真的挺像個盆栽。”
嬰靈算是鬼怪裏怨氣比較大的種類,但碰到恢複将近一半功力的謝從靈,只有俯首稱臣的份。
謝從靈雙手環抱,居高臨下的看着嬰靈:“你選偷襲對象的條件是什麽?”
她已經幫嬰靈把塞在嘴裏的布條拿了出來,嬰靈鼓着腮幫子一句話不說。
“诶?”單肖發現什麽,指着嬰靈對謝從靈道,“大佬,你看,這嬰靈不是昨天那只吧。”
單肖指着的是嬰靈的耳朵,謝從靈一看,這嬰靈的耳孔竟然被用水泥狀硬挺的東西給塞住了。
昨天洋房裏的嬰靈他們并沒有機會看個仔細,但驚鴻一瞥,謝從靈确定那嬰靈和牆上畫的是一樣的,雙目都沒了瞳仁,是瞎的。
“這是個聾的,那不是聽不懂大佬你的話?還怎麽審啊?”單肖吐槽道。
他兩注意力都放在嬰靈身上,忽略了周圍的動靜。
“你們有、有沒有聽見撓牆的聲音?”木晗聲音顫抖,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謝從靈和單肖停下讨論,凝神細聽,他們所在的房間牆壁後面,确實一陣陣的有爪子撓牆的聲音。
單肖“嘔”了一聲,堵住耳朵痛苦不堪:“噩夢啊,讓我想起物理老師用粉筆劃黑板的聲音。”
謝從靈站在原地沒動,聽清聲音的方位,黑着臉走到那堵牆前,一拳就錘出了個窟窿。
木晗兩瞠目結舌,激動的眼淚花在眼眶裏打轉,萬千思緒彙成一句:哇靠,好特麽帥。
單肖靠的近些,也發出一聲驚呼,只不過是被謝從靈捶牆之後,牆壁後面露出的嬰靈臉給吓的。
嬰靈還是保持着撓牆的姿勢,五指成爪朝着前面,似乎不明白,怎麽瞬間眼前的牆就不翼而飛了。
單肖的角度正好看到它微微擡頭,黑沉沉布滿死氣的雙眸之下,是兩個黑黝黝的洞,放在嬰兒小小的臉上,顯得越發恐怖,這嬰靈的鼻子被割了。
盆子裏的嬰靈看到小夥伴,急的直哼哼,牆壁之中的嬰靈看到了,以為小夥伴在求救,愈發生氣,也管不了是怎麽被發現的,胖乎乎的血手倒騰着就想來攻擊謝從靈。
後果可想而知。
兩個盆栽裏的嬰靈互相眼淚汪汪的看着彼此。
耳聾的嬰靈:我讓你趕緊跑,你還來!
沒鼻子的嬰靈:我以為你說,上啊兄弟!而且我哪裏知道這女人能這麽兇殘!
耳聾的嬰靈:你沒有聽說過嗎,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險!
沒鼻子的嬰靈:……
謝從靈拍了拍手,吸引了兩個小鬼的注意力,這次她看着沒鼻子的換了個問題問道:“這房間還有幾個小鬼?”
這話一出,木晗和單肖立刻互相抱着遠離牆壁。
別的不說,這些小鬼之間義氣還挺足,沒鼻子小鬼死活不肯供認這房裏還有哪些同夥,同夥們也不肯放棄救小夥伴。
于是就跟葫蘆娃救兄弟似的,一個、兩個……最後足足抓出來了七個那麽多。
排排坐吃果果。
單肖看着一溜七個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反正都帶着點兒殘疾的嬰兒都被塞進盆裏,一家人整整齊齊的羅列在謝從靈面前,腦中不自覺浮現出這句話。
謝從靈已經審了一會兒,這些小鬼出乎她意料的強悍,竟然沒有一個向她屈服,哪怕是透露一點兒信息的意思都沒有。
換作平常,她一定先弄死兩個號殺雞儆猴,但看着這些死了還是殘缺的嬰靈,謝從靈也一再突破自己耐心的容忍下來。
單肖拉着木晗在一旁嘀咕:“這麽下去不是辦法啊,大佬的性格我最了解,搞不好到時候一下都給咔嚓咯。”
木晗看了看嬰靈,又看了看謝從靈,默默舉手:“要不,讓我試試?我在入夢之前,是個幼師。”
謝從靈看了看木晗鼓足勇氣的模樣,輕笑:“行吧,那你試試。”
木晗重重點頭:“我需要幾個道具,不知道大佬有沒有。”
今天謝從靈小露身手,木晗已經跟着單肖叫她大佬。
兩人悉悉索索商量了一會兒,最終木晗心滿意足的拿着道具帶着“春風般”的笑容走到一幹嬰靈面前。
“小朋友們,接下來我問你們幾個問題,好好回答我,我就饒了你們,如果不——”
這話謝從靈也說過,而且比木晗看着更像個反派,但謝從靈沒有木晗手裏抓着的東西。
木晗舉着手上碩大的針筒,輕聲道:“我就給你們打針。”
最中間的嬰靈,看到針竟然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謝從靈施了個隔音咒,便任憑他們随意哭。
可這針筒也只是讓他們害怕,哭泣,還是沒有一個交待。
木晗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看來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你們如此不配合,那就只能用我的終極手段了。”
“你來吧,我、我們是什麽都不會說的!”其中一個嬰靈挺了挺自己血糊糊的小胸脯。
木晗:呵呵,天真。
她從身後掏出一個品質,在幾個嬰靈面前打開,然後從第一個開始,将瓶子放在他們鼻子下面,就這麽繞了一圈,除了鼻子被割了的嬰靈,其餘的幾個居然臉色都綠了,肉眼可見的整個身體都在瑟瑟發抖。
單肖看着瓶子裏裝着的綠色液體,好奇道:“這是什麽新型毒藥?難不成是傳說中的吐真劑?”
木晗冷哼,半邊臉在陰影之中晦暗不明。
單肖突然覺得,這姑娘也有點變态的潛質。
木晗櫻唇輕啓,徐徐說道:“這瓶子裏,是胡蘿蔔、芥藍、菠菜、魚腥草揉碎榨汁,十斤濃縮成的一杯,充滿營養的蔬菜汁——”
單肖後退兩步,也面有菜色,可怕,這個女人太可怕了!
木晗說完,眼神撩向幾個嬰靈,原本沉寂的嬰靈們,先是從脖子開始,臉色逐漸漲紅,然後互相羞愧的看了一眼彼此,緊接着大吼道:“我說!我說!”
謝從靈調整了坐姿,托着腮,饒有興致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看來她的審問技巧還有待提高啊。
“你們為什麽選擇襲擊我?”謝從靈問道。
最先襲擊謝從靈嬰靈回答:“因為你身上有那個東西的氣味。”
謝從靈輕笑,她這實驗還真是立竿見影,原來早上放在桌上的白色液體的氣味,真的是招致殺身之禍的原因之一。
那這麽說,高個男豈不是……
謝從靈想着,樓下突然傳出一聲凄厲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