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目,“你真的是太蠢了,不過是外面聽來的一些風言風語竟然也當了真。”

她冷笑地坐回主位,對瓊枝憤恨的目光視而不見,徑自道:“外頭傳什麽關你什麽事,國公爺畢竟是這家的男主人,每個月多去幾趟鴻來院,少去幾趟又怎麽了,你還不是照樣寵愛如舊?”

“那不一樣、那不一樣!”瓊枝近乎于瘋癫地沖上前來就要抓住雲清漪,卻被身後幾名健婦趕忙攔下了,便死死地盯着她:“雲清漪,當初是你害我在衛氏面前自認卑賤,又在所有人面前沒了臉面,國公爺見到我那般模樣如何還會搭理我!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女人高聲刺耳的尖叫響徹聞濤院,下人們先是一驚,再又是紛紛低下頭不敢多言。

雲清漪這個正主卻只覺得奇怪,她上下打量了瓊枝幾眼,總覺得這件事很是蹊跷。當即便将瓊枝先關進了房中,自行帶着丫鬟匆匆去了衛令儀的院裏。

如今夏日漸近,衛令儀已經開始了夏乏。鴻來院雖是主院,這位置确實僻靜,因此衛令儀也就得以偷得半日閑散。

因着她近幾日來睡得晚,也就免了妾室們日日前來請安的規矩,只叫人每三日來一次便可。按理說這事兒不合規矩,若要挑衛令儀的岔子也不難。不過奇怪的是竟也沒人惹事,如此規矩便這麽順理成章地改了。

“雲夫人,昨日咱們剛見過,怎麽今日又來了。”此時正值正午,日頭曬人得緊。随着雲清漪的靠近,衛令儀嗅到了一股清冷的香氣,像是來自薄荷葉之類的清新沁脾之物。

這味道……衛令儀心裏轉過百轉心思,表面上卻半點不露,反而越發和善起來。

“奴婢想夫人如此聰穎,應當已經問到了奴婢身上的味道,不知道可有不适?”只見雲清漪從懷中掏出一只繡着蘭草的香囊,只待那開口一開,便聞到了一股極重的薄荷味與其他的氣味,幾乎将那股味道遮蓋住了。

“是麝香。”

“正是。”雲清漪正色道:“這是瓊枝給我東西,讓我代為轉交給夫人。說是看夫人常久睡不醒,又不喜葷食,平日裏越來越喜愛一些茶點瓜果之物,許是有些乏力,因此便送來這薄荷腦的香囊,也能為夫人一解夏乏。只是她或許不知我雖不通醫理,卻在做姑娘的時候聞過這麝香的味道。”

衛令儀的目光冷凝,但笑不語,心道這個雲清漪到底還是有些本事,她這一番話說的便是連她也分不清真假。

“夫人,”雲清漪見衛令儀不答話,只當她年紀尚小還不知事,因此上前輕聲道:“夫人年紀尚小,許多事情也不大明白,這瓊枝将麝香埋于薄荷之下,其心可誅。”

“雲夫人為本王擔憂亦可,只是夫人不通醫理,自然是白忙活了。”衛令儀莞爾一笑,似是聽到了什麽極為有意思的事情,“本王自幼在宮中長大,于這麝香最是清楚不過。不過是外人不知情的謠傳罷了,除非常年用此香,否則并不會有什麽大礙。”

衛令儀說的無意,聽者卻是入了心。雲清漪恍然大悟,當即跟着笑了起來,“原來如此,想來是奴婢多慮了。只是瓊枝既然做出此事,也是不可不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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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罰她做什麽?”衛令儀懵懂地瞧了一眼過來,似乎不大明白,“送錯了東西而已,關屋子裏讓她抄幾遍《藥經》就是了。”竟然将此時就此接過的意思。

“是。”雲清漪點頭應下,“夫人慈悲,奴婢這就回去将夫人的吩咐告知于她。”

等到雲清漪走後,在一旁聽得雲裏霧裏的琏碧早就憋不住了,當下趁着遞茶的功夫湊了上來問:“夫人,奴婢聽說那麝香是令人落胎的東西,雖然您沒落胎,但是其心可誅啊,您為什麽就這麽放過那個瓊枝了?”

“笨死你算了。”筠書在一旁恨鐵不成鋼地嬌嗔了幾句。

衛令儀倒是頗有深意地看過來,“什麽麝香,不過是一些薄荷葉而已。”說罷便抖落了身上的幾枚被風拂落的嫩葉,轉身對筠書道:“咱們進去吧,要起風了。”

“什麽意思?”琏碧站在原地,仍是一臉的不明白。她瞅了瞅晴朱,見她沉默地站在一旁,一聲不吭,便聳了聳她道:“嘿,你知道她們在說什麽嗎?”

晴朱擡起頭,一雙涼夜般的眼睛盯着她看了許久,才漠然地道:“夫人說,起風了,快進屋吧。”

“哎這一個兩個的!”琏碧又氣又笑,“王爺不說,你們也不說,合着偏我是個蠢東西。”只得快步跟上主子回了內堂。

☆、白唱一出

雲清漪的貼身婢女青荷領了賬房新發下的月錢,心情明媚地回了院子。說起來新夫人上任還真是大方,竟是因為近段時間府中事務調動,每個人多發了二兩,那可抵得上她半個月的月錢呢。

“這位姐姐,請問您是雲夫人身邊的青荷姐姐嗎?”

青荷難得心情正好,聽到身邊有一個細小的女聲便低頭瞧了眼,原來是一個粗衣打扮臉色蠟黃的丫頭,看起來年紀不大,眼睛滴溜溜轉的倒是極機靈的樣子。放在平時青荷肯定是不會搭理這樣的外院丫頭的,今日卻多說了一句:“是我沒錯。”

“青荷姐姐!奴婢是誰不重要,奴婢的名字賤,怕污了姐姐的耳朵。只是奴婢遇到了一件大事一時拿不定主意,所以便想着咱們院子裏也就姐姐最得夫人喜歡,也是最聰明的,定能給奴婢出個主意。”

這丫頭看起來不起眼,但勝在有一張能言善道的嘴。青荷與紅蕊是雲清漪的兩名大丫鬟,不過一直以來都是紅蕊更得寵些。這句話捧得青荷心花怒放,因而也就多了幾分認真。

“你這丫頭倒是聰明,先說說看是什麽事,姐姐給你拿主意。”

那丫頭見有戲,便示意青荷湊近了,壓低聲音道:“奴婢是芩香閣的三等下人,前幾日與我一起住的同屋失蹤了,我本以為她是偷偷回家探親去了,誰知道人消失了三天也沒回來。”

“什麽?!”青荷吓得驚呼一聲。這芩香閣雖然是瓊枝的地界,但是畢竟屬于聞濤院,便是自家主子雲清漪管着的。這樣丢了一個丫鬟的事情,一定要趕緊彙報給主子才行!

……

這邊青荷領着粗使丫鬟匆匆往主院趕來,殊不知院子裏早已翻天了。

“她真是心狠手辣蛇蠍心腸!”雲清漪氣得緩不過勁,紅蕊連忙攙扶着,“如果不是我這次用這個東西去诳鴻來院那邊的話,我還不知道她竟然早早就敢對我下這種毒手了!”

“主子莫急。”紅蕊是個冷靜的丫頭,她一直以來協助雲清漪打理聞濤院,做的井井有條滴水不漏,足可見其機敏:“依奴婢所見,應當立即請了大夫來看才是,至于那芩香閣,主子有的是時間讓她知道利害。”

“如果我真的身子當真被那東西禍害的不能有孕,我定讓那個女人生不如死!”雲清漪剝開美人皮囊,露出了底下的模樣,她姣好的面容扭曲至極,那陰狠的眼神令紅蕊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疙瘩。

“主子,奴婢有要事禀報。”青荷的聲音響起,也讓雲清漪恢複了往日神仙妃子般的模樣。

青荷進了房裏,只覺得氛圍似乎有一些奇怪,一旁的紅蕊低頭不言,她只得暫時撇開這種怪異的感覺:“主子,奴婢遇到了一個芩香閣的丫頭,說是有要事求見。”

“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青荷你怎麽也往主子院裏帶?”紅蕊皺了皺眉不悅道,正要讓她趕走了,卻聽雲清漪輕輕咳了咳。

“芩香閣的?”雲清漪心裏冷笑,倒真想看看這瓊枝還能給自己捅出多大的事情來,“讓她進來吧。”

小憐頭一次踏進內院,更何況是主子的房裏,心潮澎湃間也越發肯定自己的做法來,一門心思地只想得了主子的青眼。當下将事情的來龍去脈統統倒豆子般地說明白了,再偷瞄了上位的兩名大丫鬟,欣喜地邀功:“事情就是這樣,不過主子請不要擔心,奴婢來此之前已經将事情在大夫人面前說過了,将事情統統推倒了芩香閣的身上。”

雲清漪大驚,當即拍案而起:“什麽?!”她又羞又惱,惱怒于這小丫頭擅作主張,羞于那衛令儀竟然早知此事,想必自己在她面前一番作為,定如戲臺上的小醜一般可笑!

☆、掃地出門

聞濤院風滾雲湧,鴻來院卻舒坦地很。

香池水色,美人出浴。洗浴一番,衛令儀覺着仿佛将近幾日來的倦氣都洗盡了,擁着一件深青色長衫便出了香閣,穿過一間小廊,領着琏碧回了房中。等到走近了卻見房門緊閉,筠書與晴朱二人守在門外,見到自己便連忙上前。

“王爺,國公爺來了。”筠書壓低了聲音道:“來的時候沒見着您,便自己在房裏看書呢。您怎麽發絲還濕着便過來了,若是着了涼可如何是好。琏碧,你怎麽做事兒的!”說着便怒嗔了琏碧一句。

“你別說她,是我貪涼。”衛令儀擺手虛護了琏碧,笑着說,“你這麽守在門前做什麽,倒是不怕自己着涼了。”

“奴婢是怕……”筠書話沒說完便噤了聲。衛令儀聞言莞然,心知筠書生性謹慎,定是擔心自己不在便會有幾個想冒頭的丫頭,知她心意也就随她去了,徑自進了房去。

房中有夜明珠為燭,透亮如白晝。明珠下君子如玉,往日裏閑散不羁的男子安靜地端坐在她往日看書時的位置上,手邊還擺着一道未飲盡的茶。他看得認真,擡手便要去摸杯盞,卻被一只手攔下了。

趙西源擡頭看着美人長發濡濕,洗盡鉛塵的模樣,只覺得心中怦然一動。

他心裏默默贊嘆:夫人她真是美啊!

衛令儀當然不知道他心中想法,她只是看到杯盞邊沿還沾着淡紅色的口脂,心道是不曾換過杯盞的。她無意與趙西源同杯共飲,便當即攔下了,一邊柔聲道:“這茶水已經涼了,我去給你換一杯來。”

“等等。”不想趙西源忽然拽住她的手,一雙眼比明珠還耀眼地瞧着她,“這杯便好,夫人用過的東西,比其他的都是不同的。”說完竟然當真将杯盞接了過來,仰頭飲盡了殘茶。

衛令儀默然低頭看了眼杯子,只得當下轉換了個羞澀的表情以示捧場。

纨绔或許不是真纨绔,浪蕩卻是真浪蕩!看這一手手哄人開心的技巧,天知道這個趙西源能哄騙了天下多少女子。

“本王聽說國公爺近日繁忙,聽說玉蝶坊裏新出了個很得國公爺喜歡的清倌,不知道國公爺打算什麽時候帶回府來。”

“夫人怎麽連玉蝶坊這種地方都知道?”趙西源眨了眨眼,起身正想環住女子,卻被她一個轉身狀似無意地躲掉了,當下便笑:“不過其他王孫們覺得有趣,我見慣了夫人這等美人,再看誰都覺得庸脂俗粉了。”

趙西源的甜言蜜語不要銀兩,衛令儀自然不會把他說的當真。只是她今日無心與他做戲,當即便出言送客:“國公爺,本王今日身子來了月事,同床共枕沾染了血氣總是不好,還請國公爺他日再來。”

這麽名正言順地将他掃地出門也就她一個了,趙西源當下搖頭直笑,轉身領了候在院子裏的言生便往書房去了。

“國公爺,那瓊枝姑娘的事……是不問了?”言生探頭探腦地瞅着自家主子。

“問什麽問!”趙西源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小厮的腦袋,“沒見着你主子我被人掃地出門了嗎!”

言生被拍地嗷嗷直叫喚,卻還是忍不住問:“主子您說,這夫人身居府中,是怎麽知道玉蝶坊樓月姑娘的,還有她怎麽就正巧今日來了……這怎麽就這麽巧呢?”

趙西源看着言生呆頭呆腦難得其解的模樣,不知道是氣他站在院子還偷聽兩人說話,還是笑他聽了也沒能聽懂,心裏覺得有趣,白日裏的郁結也就淡了不少。

想起鴻來院裏的自家夫人的聰穎靈秀,趙西源竟生出幾分知己般惺惺相惜的感情來。

一時莞爾。

☆、死是沒死

瓊枝沒想到趙西源竟然對自己絕情至此,竟然就當真一言不發地就從鴻來院離開了。

得到這個消息的她癱坐在地上,不知道是該心痛那些丢進水裏的金銀首飾,還是該心痛自己竟然當真信任趙西源對自己寵愛極深。

“主子,您先吃點吧,雖然比不得以前好,但總比那些馊了壞了的東西要好。”丫鬟嘆了口氣,将盤中食物送上。

瓊枝一掃過去,見到盤中不過一碗白粥幾碟小菜,和以前錦衣玉食的生活相比何止是天差地別。

“滾!”瓊枝将整個盤子掀翻在地,也轟走了最後一個忠心的丫頭,“我就算是失勢,也是國公爺的妾室,怎麽能讓你們這些下人這麽欺辱!”

那丫頭沉默不言地蹲下身,将地上收拾齊整,算是給主子留了最後的顏面,便再也沒來過。

芩香閣本是聞濤院裏最好的一個小院,又因為主子得寵所以從不缺衣少食,便是院裏稍微有些臉面的丫鬟都養得藏金納銀,家底比起外面一般的人家還要好些。

誰想到曾經貴比主母的一個女人,如今落得這樣的境地。衆人竟不知是該嘆大夫人手段果決,還是雲夫人不顧舊情……亦或是國公爺的無心冷情。

等到雲清漪看芩香閣的時候,院中蕭條已不可想。她領着幾名丫頭帶了過去瓊枝最愛吃的雪梅糕來,瓊枝卻已然無力到連爬下床榻的力氣都沒有了。

“雲清漪,你來做什麽!看我的笑話嗎!”瓊枝惡狠狠道,引得雲清漪側目。

“沒想到你竟然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竟然還有教訓我的力氣。”雲清漪面露笑容,任由下人們清理出一張幹淨的椅子,從容落座。

“你還真是狠心,竟然連自己的丫鬟都下得去手。”雲清漪漫不經心地撥弄着手指,似乎全然不将瓊枝的反應放在眼裏。

“什麽下得去手。”瓊枝猛地睜了睜眼睛,随即立即說道,“玉環是自己跟家裏表哥跑了的!跟我有什麽關系?雲清漪,你不要以為你還是以前可以只手遮天,有本事你放我出去,我們去夫人面前理論!”

雲清漪笑着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看一個笑話,一字一句道:“就是夫人将你關進來的。你的院子裏平白無故消失了一個丫鬟,你以為夫人會如何?”

“那明明是你的責任!”瓊枝本以為是雲清漪擅自将自己關起來,才有這幾天的硬氣,沒想到竟然是衛令儀的意思,當即将心裏的話脫口而出,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啊、你……!”

雲清漪早就知道她要将這一罪責嫁禍自己,好在無論如何她已經先在衛令儀面前搶先一步。便是衛令儀已經知道了丫鬟失蹤的事情,當時她沒有發作自己,短時間內想必她并沒有有所動作的想法。

“你還想嫁禍給我?”雲清漪笑了起來,“瓊枝,你以為你弄死一個小丫鬟,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情嗎?”

“什麽?!玉環她死了?!”這一次,瓊枝臉上的震驚毫無作假之色。

雲清漪見她臉上神情,仍是對她道:“玉環有個同屋已經将此事始末在我與夫人面前講明,你再如何隐瞞也是無濟于事。”

“你讓我見夫人!”瓊枝心中恐慌至極,她深深地覺察到自己似乎不知道掉進了誰設置的圈套裏,眼下整個國公府,也就只有衛令儀有可能還她清白了,“我……玉環死的事情我不知道!”

雲清漪雖然只是試探瓊枝,但心知但凡是國公府出去的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當真在短時間內銷聲匿跡得幹幹淨淨,府裏上下一點蹤跡都沒有。

眼下見瓊枝說的不似作僞,心裏也起了疑:難道玉環當真沒死?

那她一個丫鬟又能去了哪裏?

雲清漪走出屋裏,旁邊紅蕊走上來,壓低嗓音道:“主子,那個小憐說要再見您一面,她似乎……還有所隐瞞。”

☆、二見小憐

雲清漪倒是沒想到小憐這個丫頭,先是越過自己跑到鴻來院去表現,眼下竟然膽敢藏私,心中氣惱,但也有幾分佩服這丫頭的膽量。

等主仆兩人到了下人院子的時候,小憐早早地就收整幹淨地候在門前,看起來是靜候多時了。

紅蕊微一環顧,見四處屋門緊閉,便怪道:“主子來了,竟也無人接迎?”

“主子莫怪,紅蕊姐姐莫怪。”小憐請了安,一邊領着兩人進屋,一邊細聲道:“他們自知不能聽,便都各種尋了差事出去了。”

什麽差事,不過是為了避開這種主子們的秘事而已。小憐心裏暗自冷笑他們膽小,再微微擡眸看了一眼雲清漪,又心慌意亂地低下了腦袋。

她本以為自己立了大功定能在主子面前掙得臉面,卻不知道為何一連好幾日主子都不曾叫自己去內院過,不免亂了心思。

“聽紅蕊說,你還有什麽事情忘了與我說?”雲清漪态度溫和,她的臉上帶着柔軟的笑容,顯得整個人清麗溫婉。

小憐擡頭仔細地看這位主子,她一直都是府裏最和善也心地最好的人,之前管家的時候更是善待下人。

想來……應當是一位好掌握的主子。

“回主子的話,奴婢因着太過于恐懼,所以當時不敢說,可是這事一直在奴婢心裏,奴婢惶恐。”小憐試探道,看起來極為惹人憐愛,倒是很襯她這個名字。

“你且說吧,總有主子給你做主的。”雲清漪沒吱聲,一旁的紅蕊倒是搶先道,聲音越發地柔軟溫良。

“是玉環的私事。”小憐咬咬牙,狠下心道:“我和玉環同屋,知道她與一位青梅竹馬的表哥往來,看起來極是熟絡。前幾日我見她神色緊張,總是趁着嬷嬷們不在的時辰自己偷偷跑出去買什麽東西,我總是問她,特也不死活不說。只說我看錯了……于是,我便有一日偷偷跟了她去”

小憐擡頭看了雲清漪一眼,只見她臉色不變分毫,像是完全不好奇的樣子,當下只得繼續道:“看到她進了一家藥店!”

藥店?

雲清漪似乎抓到了什麽不一樣的東西,這玉環近幾日頻頻去藥店,一定與她失蹤有所關聯。如果不是她自己要去買什麽,便是瓊枝要她去買什麽!

瓊枝到底讓這個丫鬟去買了什麽呢?雲清漪忽然想到了那個香囊!

那個香囊本是瓊枝送給自己的。當初她手握家權,自然想不到瓊枝竟然當真敢暗害自己!好在當時她雖然不甚在意但是嫌棄樣式普通,因此也就不常戴。那日衛令儀說那香囊中藏有麝香,只怕那正是瓊枝打的正是令自己無法懷孕的主意!

“那她買了什麽?”紅蕊趕着問了一句。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小憐确實不知道,當時她也想問,可誰知道那店家的嘴倒是牢靠得緊,無論如何也不願将玉環所購之物和盤托出。

雲清漪心道,原以為不過是一個低等丫鬟失蹤的小事,可眼下,似乎慢慢牽扯出越來越多的東西了。

☆、藥店與丫鬟

“事情就是這樣。”雲清漪溫順地站在一旁,細細将小憐所述盡說與衛令儀聽去。

衛令儀眸光自小憐身上掠過,令丫鬟單薄的身子莫名打了一個寒顫。小憐擡頭妄圖偷看那高座上雍容美麗的女人,冷不丁望進一雙如深潭般幽暗的眼眸裏。

衛令儀倒沒想到雲清漪這麽快就與自己攤牌,真不知是說她聰明還是說她糊塗得好。她心裏暗笑,面上卻仍是溫柔散漫的一張笑臉,一邊道:“若當真如那丫鬟所說,便把那藥店的店家叫來府裏,一問便知。”說着便将此事吩咐下去。

雲清漪心裏冷笑,她又如何不知,只是她一介妾室,如何能有當家主母的臉面,能令外男進門來。口中還是柔軟甜糯的語調,遣了紅蕊送上一只盒子去。這邊琏碧倒是大方接過了,揭開一瞧裏頭擱着一碗冰糖燕窩粥、一碟胭脂鵝脯,再四只瓜仁油松瓤小餅,倒是用了些心思的。

雲清漪不多說,衛令儀自然不提。清早的來叨擾她,擺幾樣吃食哄她,她也自然吃的盡興。

等到衛令儀用完,這店家也就到了。許是頭一次到了這樣的人家裏來,那店家眼神四處轉悠飄忽,倒也不裝模作樣。

“見過國公夫人。”那店家一見着衛令儀便連連跪拜。待琏碧将事情與他說過,店家恭敬回道:“說起來店裏常來常往的,那位姑娘年紀看起來不大,卻來了好幾次買了些藥性相克的,都是些流胎的東西。”

那店家話說到這,也不敢再說了。雲清漪如木頭樁子般站在一旁動也不動,衛令儀安穩如常,似乎毫無所覺,一邊對店家柔聲道:“府中私事,讓掌櫃的見笑了。”

這店家也是機靈的,見當下堂上除主母外無一人敢多言,心知怕是沾染了什麽豪門深宅中的密事。心裏暗惱那丫鬟為何要挑了自己家買藥,一邊連忙俯身在地:“小的不敢,小的本分做生意,其他的事情便一概不知了。”

“什麽一概不知了?”有人掀簾而入,笑顏如花地問道。

“見過國公爺。”衆人紛紛俯身行禮。

獨衛令儀緩緩行了個半禮,随手将手中剛剝好的半顆杏仁塞進男人嘴裏,美目輕瞥了他一眼,細聲道:“你怎麽來了。”

男子如遠山般清隽的長眉微挑,流目如波濺起了一陣漣漪般,緩緩蕩漾開。他細細嚼了幾口杏仁,才道:“我聽到夫人堂上傳來男子聲音,便想着來看看。沒想到,今日清漪興致這麽好,竟然也來了。”

“有什麽趣事,不如與我也說道說道?”趙西源的笑容濃豔,卻分明是十成十的不懷好意。

☆、人命草芥

衛令儀白了他一眼,內宅中的事情他來插手,豈不是平白遭人閑話。她想到此處,忽然覺得有些不大對勁。趙西源雖然以纨绔自封,可愛惜羽毛,他摻和內宅之事若是被旁人知道了,許會彈劾他一個治家不嚴之罪。

他怎麽會不明白這一點?此時故意來問,想必另有隐情。衛令儀懶得與他多言,自有雲清漪巴巴地與他解釋此事前後因果。

等到雲清漪說完,衆人尚沒有動作時,卻不想原本躲在最後面的小憐竟然沖上前來,一面大聲道:“奴婢是芩香閣的小憐,奴婢、奴婢知道玉環……她在哪裏!”

雲清漪沒想到這丫鬟竟然還藏了一手!她下意識瞟了眼衛令儀,卻見她不緊不慢地将剝完杏仁的手在繡着百蝶穿花紋的絹子上沓幹淨了碎屑,對身邊人道:“晴朱,帶這丫頭和幾個小厮過去,再請個仵作和大夫,活着就看病,死了就驗屍。琏碧,去将瓊枝姑娘打扮精神了請過來。”

這一番話交代下去,連趙西源都呆了一呆,更不要說其他人了。按理說別家若發生這等事,自然是遮着掩着,處理妥當便是,這位當家主母怎地直接就把事主給叫過來了,還要請仵作去驗屍……

衛令儀像是直到他們心裏都怎麽想的,将身子軟軟地靠在椅背上放松了精神,一面冷冷道:“出了人命的事情,拖拉到現在怕是屍身都要爛了。”

趙西源若有所思地垂眸不言,衆人更是各自避開她的目光。雲清漪不知為何忽然覺得喘不過氣來,便往門口看去,正撞見瓊枝穿着鵝黃色曳地飛鳥描花長裙款款而來,可謂是盛妝而至。只是不知等到她知道為何叫她而來,可還擺的出眼下這般的勢态。

衛令儀往趙西源處一瞧,見他眸光一亮,驚喜地盯着瓊枝細看了兩眼,等到美人請安才回過神來。

“夫人。”趙西源見她看自己,匆匆從案上取了一塊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獻上,一面笑着哄她。衛令儀自然不會在這時候跌他面子,二人好好地演了一對如膠似蜜的小夫妻。

瓊枝本以為自己終于有重見天日之時,卻被這一幕刺得眼疼心苦,精神氣也就落了下乘。

正巧此時晴朱也回來了,衆人見她身後跟着一名官身打扮的仵作,便知道玉環的結局了。

“如何?”

“回國公老爺,國公夫人,貴府的丫鬟是被用了信石,此物大毒,服後令胃中驟生大炎,最終潰爛而死,至痛至苦。”那仵作一邊搖頭一邊道:“只是她生前似乎還被喂過啞藥,卻不知為何緣故了。”

“瓊枝姑娘人面桃花,卻是蛇蠍心腸。”雲清漪黛眉微蹙,似是極為憐惜那死去的丫鬟。

“我沒有!雲清漪!你不要含血噴人!”瓊枝沒想到玉環竟然被毒死了,登時又驚又怕,什麽姿态臉面都不顧了,一頭拜倒在衛令儀的腳下,“奴婢冤枉,求大夫人明察!”

“瓊枝姑娘,你使喚丫鬟玉環私下采購一些令女子流胎之物,暗害我與大夫人,又怕事情敗露,便将那為你辦事的丫鬟藥死。眼下這薄荷香囊在此,玉環屍身在外,小憐便是人證,你如何冤枉?”雲清漪冷笑道,一面從身邊的丫鬟紅蕊手裏取過那薄荷香囊呈給衛令儀。

“雲清漪,定是你想陷害我!我沒有!”瓊枝驚慌失措地大喊,幾乎是爬一般地拽住趙西源的衣角,“國公爺,您知道奴婢的,奴婢最是膽小了,哪有這天大的膽量去殺人啊!”

趙西源笑着将桌上一只玉桃糕遞了她去,一邊對衛令儀笑着道:“夫人這的糕點,總是比別處好吃些。”

衛令儀心裏翻了個白眼,道這男人真是毫無憐香惜玉之情。瓊枝心灰意冷,潰敗在地。

“我……我只給那丫鬟灌了啞藥,沒想害她性命!”她睜大了眼睛看着衛令儀,仿佛那便是她最後的希望,“夫人,奴婢不過是家裏的一條狗,命如草芥,自然任夫人責罰。只是那玉環之死當真與我無關,不是我的罪,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認的!”

衛令儀心裏也覺察到異常,且不提瓊枝,直說那丫鬟玉環。既然喂了啞藥,又為何再用信石,豈不是多此一舉?除非……衛令儀眸光微斂,只怕是先有來人,再有後者。

那麽……這位後者是誰?衛令儀不知為何,忽然擡眸看了一眼趙西源。只見他眼若春波,情意缱绻地望過來,唇邊含一抹柔軟弧度,眼中卻是半點笑意也無。

☆、草草了結

衛令儀收斂了目光。

趙西源亦移開了視線,直笑不語,心道這個嘉臨王,不如去皇上面前讨了大理寺卿的一官半職好了。

座上人各有思量,堂上人膽顫心驚。小憐心知自己經了此番事情,是再無法在芩香閣做事了,便是聞濤院只怕也再不要自己,心裏暗怨自己貪心,恨不得原地消失才好。

“玉環是個可憐人,竟碰上你這樣的主子。”衛令儀嘆道,“卸磨殺驢之輩,最是不仁。”

“想來瓊枝姑娘為了陷害奴婢,加害于大夫人,自然是不擇手段的。”瓊枝已然有了異心,便不得不誅,雲清漪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潛在的敵人,“想是之前她見大夫人于飲食上極為精細,又終日長睡,便以為大夫人懷有身孕,這才起了異心的。”

“懷有身孕?”趙西源眉梢一挑朝衛令儀看去,卻見她面不改色地坐在原地。

“不過是春困夏乏,多了些口腹之欲罷了,竟被你們攪和出這麽些事。”衛令儀心裏也是不知所謂,這些深宅婦人終日無所事事,多的時間怕不是都用來胡思亂想了。

雲清漪得了衛令儀的正面回複,心裏也放下半挂。畢竟如他們這般的妾室誰不是這樣,一面盼着主母盡快誕下嫡長子,當家老爺才會給自己一個孩子傍身,一面又暗自期盼自己能搶先一步懷上長子,母憑子貴。

衛令儀只看着瓊枝的臉色,只見她忽驚忽疑,似乎心中所想與雲清漪所言有些不同?

“大夫人,奴婢從來沒想害過您,奴婢、奴婢這麽多年來侍奉國公爺,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罷。”瓊枝眼見到了生死關頭,此事若是牽扯府中子嗣,那必定難以脫身,當下咬牙道:“雲姐姐,往日裏國公爺每日來奴婢房裏,奴婢總會規勸着國公爺去看望您,我姐妹二人同院為伴,你怎能不僅不幫奴婢,反而胡亂将罪名扣在奴婢頭上呢。”

雲清漪的俏臉一陣紅一陣白,她咬着唇當場跪下,一雙眉目頓時盈滿了淚光,嬌俏惹人憐地看着趙西源:“國公爺,奴婢沒有,您切莫聽她胡言。”一面泣聲對瓊枝道:“我可擔不起你這聲姐姐,往日我只以為你待我好,這才中了這薄荷香囊的計,你竟偷偷往裏頭添了麝香!若非大夫人提醒,我全然不知,若是貿然贈與大夫人,豈不是禍及子孫?”

此事往小了說不過是閨房趣事,往大了說那可就是愚弄公侯的大罪。這時候拿上臺面上來說,瓊枝怕是真的要破罐子破摔了。雲清漪當機立斷和她撇開了關系,一面暗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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