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遞給筠書道:“去,将這些與各處分分。”

“斷袖之癖?”另一處的趙西源也念到了這個詞,他苦思冥想了片刻,終起身便往鴻來院的方向去了。

☆、交鋒(看作話+小修)

等趙西源人到鴻來院的時候,衛令儀正懶散地倚在軟榻上,妩媚地勾了他一眼,令他忍不住輕輕放輕了呼吸。

“夫人,關于我和四皇子的事情……”

他剛尋了一處坐下,衛令儀便起身倚進了他的懷裏,腦袋靠在極其乖順地擺出了一個舒适的姿勢,青蔥般纖細的手指無意地在他胸膛上打着圈,“我知道,‘爺’是什麽樣的人,我還不知道嗎。”言語間眉眼極其魅惑。

“你!”趙西源聽到她的稱呼,登時羞惱地耳根子都紅了,被衛令儀看在眼裏,不禁輕笑了一聲。這一笑倒是讓趙西源放開了手腳,沉聲道:“為夫絕非斷袖,這一點夫人該是最清楚的。”

衛令儀聽着他話裏挑逗,竟直起身子雙臂環住了男人的頸項,一面委屈道:“我是清楚的,可那賀熠的母親可是江南第一的美人,他打小就生得比我好看,長大了就更是眉目出色得緊。夫君若是當真喜歡他了,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衛令儀!”趙西源聞言便搖頭直笑,雖然他心知她不過是裝得委屈,但那心還是為她軟了下來,“我是你的夫君,怎會喜歡上旁人?更何況誰說四皇子長得比我夫人好看了,我看那分明是沒眼力。”

“夫君只會唬令儀開心。”衛令儀嘟囔着道,一面卻順從地将身子放松下來,仿佛卸下所有防備,埋首在男人的懷裏,“府中美人無數,可見夫君不是當真喜歡男子的,但那賀熠生得也忒好看了些,夫君還是離他遠些才是。至于京中的風言風語,縱然是予安放出去的,也不過是為了我罷了,還望夫君不要怪罪于她。”

趙西源看着懷中溫柔可人的女子,有一瞬的出神。仿佛他們不過是凡塵中最普通的一對夫妻,夫唱婦随舉案齊眉。他心裏十分清楚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麽模樣,可是不知為何,他卻願意相信她此刻的柔情全然是真的。

“我自然不會怪罪于她。”趙西源一把将懷中人擰正了來讓她看着自己,問道:“你雖然身在宮中,按理與四皇子并無聯系,為何會與他相識?”

“我跟在皇後娘娘身邊多年,有一年雲京下了大雪,宮裏凍死了不少人,我在廚房的時候遇上了他,便有了一飯之恩。”衛令儀的聲音如常,但趙西源卻心中微微生疼。

衛令儀一介孤女在深宮中苦苦煎熬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可是此時他仿佛看見了那漫天飛雪中的一對孩童,凄苦無依只能相互取暖的模樣。他下意識開口道:“你且放心,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護着你的。”

此話剛出口,兩人皆是一怔,卻是趙西源最先反應過來,忽然松了手勁,“衛令儀,你信我。”

她的臉上揚起一個溫柔甜美的笑容來,“我是你的妻子,自然是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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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話,今個說了誰知道明日記得幾分。趙西源府中美人如雲,這種話他說過多少次,只怕他自己都記不清了。若當真一個個地都信以為真,他能不能護着一個還是未知數呢。

衛令儀笑了笑,“人都道食言而肥,你若是負了這話,生得肥碩,也就無人要你了。”

趙西源仰頭一笑,“竟不想夫人還有這等詭詐的心思,如此想來,也就只有夫人才肯要我了。”他将腦袋埋進她的頸窩裏,一面低聲道。

“我要你作甚?”衛令儀眉梢一挑,将男人推得半開,“我可是天下獨一位的異姓王,按品級可比你這個國公要高,你若當真胖的不成人形,我便令養幾個面首豈不是美妙?”

“你敢!”趙西源不滿道:“夫人莫不是嫌棄為夫了?竟有了豢養面首的主意。”

衛令儀倚着他胸口悶笑,“這天下的男人,除了你靖國公,也就那個賀老四能拿的上臺面。”她正八經地念念有詞,“若是你胖了,那我便去把他也喂胖了,那夫君你便又是最好看的男人了。”

那趙西源腰間一枚軟玉硌着她難受,衛令儀順手便解開了去,卻聽耳邊的呼吸聲重了又重,男人溫熱潮濕的呼吸離得極近。他喚道:“令儀……”

“夫君。”她擡眼,妩媚撩人地抵住了他的胸膛,“此時尚是白日,不可——”

房門前的兩個丫鬟相視一眼,均紅了臉,下意識離得遠了些。不過,房內卻并非二人所想那般。

趙西源終是勉強隐忍住了,只擁着懷裏的佳人或粗或重地輕輕喘息。衛令儀也并不好受,俏臉緋紅如雲霞般,身子微燙,像是一汪清水般融在了他的懷裏。

“衛令儀,我趙西源今生,只你一人為妻。”

她笑了起來,既風流、又冷情,“好呢。”

他說的一如既往地好聽,只是這信不信,卻是她的事了。

第二日清晨趙西源下朝回府時,便不見了衛令儀的蹤影,便伸手叫住了一名眼熟的丫鬟,記得是衛令儀身邊一個叫琏碧的道:“夫人去哪了?”

“夫人今日清晨便接了急報進宮去了。”琏碧答道。

趙西源皺起眉來,什麽急報竟然會讓衛令儀連自己都沒有說過便自己匆匆進了宮去?

朔日當空,衛令儀剛進坤寧宮裏,便聽到座上的母女一驚,婦人面露喜色,少女則急得差點沒從椅子上彈起來。

“令儀你可算是來了。”座上的皇後尚未開口,豫妃先笑道,“聽昌寧說你與唐姑娘也算半個手帕交了,你可得好好勸勸她。你說咱們這四皇子生得模樣俊,人品又好,就是性子孤僻了些,如何就配不上她這丫頭了?這畢竟是皇上親指的婚約,怎麽能說不嫁就不嫁呢。”

“嘉臨王,您可得幫我勸勸我這女兒。”唐夫人起身正要說話,卻被唐予安打斷了。

“娘!你不要再說了,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嫁的!”唐予安猛地站起身惱怒道。

衛令儀眉眼溫柔如畫,“令儀見過豫妃娘娘、唐夫人。唐夫人想必是近日才回的雲京,定是不知小王與予安雖是好友,但只見過數面,若是仗着身份硬是要她嫁給不稱心之人,豈不是與山野莽夫無異?”

“衛令儀,你說誰山野莽夫呢!”昌寧看到衛令儀便覺着她裝模作樣,當即道,“父皇可不在這,你的那一套誘哄人心的功夫在這裏行不通!”

“昌寧誤會了,我可沒有指名道姓地說誰,倒是你不要想多了才是。”衛令儀奇怪地瞧了她一眼,只那眼眸中的譏諷卻是毫不掩飾。

“皇後娘娘。”昌寧猛地撲倒皇後腳邊哭道,“昔日你總是寵着她,如今她竟是仗着自己是靖國公夫人欺辱與我。”

“是啊皇後娘娘,若是沒有嘉臨王撐腰,想來這唐家姑娘定是沒有如此膽量違抗您的懿旨的。”豫妃也連聲幫腔道。

“你們!”唐予安正要起身,卻被母親死死拽住,掩住了嘴,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衛令儀冷冷勾了一個笑,道:“本王嫁與靖國公趙西源,乃是下嫁,若是按照昌寧的意思,可是在說本朝王族竟不如一個公爵來的妥當?”

“你從小就是巧舌如簧,才唬得母後與父皇都喜歡你!”昌寧驚覺入了她話裏的圈套,怒極起身,随手抄起一只瓷杯便往衛令儀腳邊砸去。

“昌寧公主。”衛令儀緩緩笑開,“此物我依稀記得是昔年帝後新婚時禦賜之物,皇後娘娘常常用在手邊,眼下竟然就這般被你砸了去,當真是可惜了。”

昌寧此時才發現,座上一直閉目避世的皇後不知何時睜開了眼,平靜無波地就那麽安靜地看着自己,硬生生起了一股寒氣從腳跟直沖沖地爬了上來。

“娘娘……我,我不是有意的——”昌寧磕磕巴巴地道,不知為何對着這樣面無表情的皇後,竟惶恐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昌寧!你可是皇上最心愛的女兒!”豫妃正要上前救回女兒,卻已然來不及了。

只見那衛令儀三步并作兩步逼上前去,冷如遠山的眉眼間泛起秋水般似柔軟又冰涼的漣漪,一手擡起了昌寧嬌嫩的下颌,疼地她直皺起了眉。

衛令儀輕笑道:“唐予安不過是尚未應下,你昌寧卻是砸了禦賜之物,犯下大不敬之罪。你且說說,你和她,誰死得更快?”

“衛令儀!”豫妃怒道,她看着女兒痛苦的神情,當即冷聲道,“你放開昌寧,我們母女這就走!”

衛令儀的手勁一松,昌寧便逃命似地回到了豫妃的身邊,哭得似個淚人般的。

豫妃嬌柔一笑,仍半點禮儀不差地向皇後福身作禮,再對衛令儀道:“嘉臨王,你若是想護着這對母女,不如讓那個姓唐的丫頭盡快答應了才是,省得橫生枝節!反正——”她媚眼一瞟,不懷好意地自唐予安臉上掃過。

“讓她嫁給賀熠是皇上的意思,你們是逃不掉的!”

豫妃離開,皇後也就回了內院,衛令儀本是借着皇後的名義入宮,自然也跟着前去侍奉。

唐夫人見衆人各自離開,當下與女兒低聲道:“若非嘉臨王相助,只怕今日為娘與你是無法離開這坤寧宮了。”

唐予安環顧四周,“只怕現在我們也走不出這皇宮了。”

“怎麽會?”唐夫人臉色大變,“難道這當真是皇上的意思?可是——不過予安,你為何寧死也不願嫁給這四皇子?”

唐予安咬唇不語,只是勉強道:“近日裏京中傳言四皇子與靖國公……”

“你怎地也胡言亂語起來,這分明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唐夫人連忙打斷了她的話,卻又聽自家女兒咬着牙,壓低了聲音湊到她耳旁道。

“此事正是女兒與嘉臨王親眼所見!”

“什麽?!”唐夫人當即瞪大了眼睛。

☆、闖接風宴

對于定南将軍唐恕提前回京複命之事,衆人皆諱莫如深,無人去提。

“定南将軍的接風宴,按理說該是文武百官到場才是,再不濟也該是軍裏人去,卻邀請我們這些命婦赴宴,也不知皇上心裏想着什麽。”婦人們嘈嘈切切低聲私語,唐恕這廂也不大好受。

此次他提前回京,不過是得了府裏的報信,只道是夫人與小姐進宮後便不曾回來過,管家心中焦急,便匆忙将此事報與将軍去。

等唐恕回京,才驚覺事出有因。先是夫人久居皇宮未歸,又是京中臣子對自己避而遠之,再到這一場匪夷所思的接風宴,座上竟也不見夫人與女兒予安,心道是宴無好宴。

衛令儀到場之時,目光自周遭掠過,只見宴上除高官妻女、深宮妃嫔之餘便是幾名皇室中人,心中只道竟是難得齊全。一個将軍的接風宴,賓客卻是一群婦人,對于定南将軍何其不是一種難堪和侮辱。

“嘉臨王如何來的如此之晚,或是因什麽事兒耽擱了?”不知道哪位不知名的夫人不陰不陽地問了句,衛令儀笑顏如花地掃過去時,那人卻已然隐匿在了人群中去。

“沒什麽大事。”衛令儀笑了笑,“夫人若是好奇不妨自個兒出來問問便是,只在人群中問話,本王若是誤會了,還要以為是什麽阿貓阿狗存心挑事。”她撂下話便不再理會,徑自往座上去了。

等到酒宴正酣,卻聽皇帝模樣和善地道:“唐愛卿功勳卓著,又有一位好夫人和一個好女兒。”

“臣不敢當。”唐恕雖是一介武夫,卻也并非傻子,只覺皇帝這話中有話,。

果不其然,只聽他繼續道:“朕的四子熠,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行事沉穩有度,配你家女兒,豈不正好。”

“小女性情頑劣……”唐恕豁然擡頭,縱然冒犯龍顏也不顧了,隐約也猜到了此事的經過,心中大悲。

“那又如何。”皇帝朗聲笑道,“依朕看,今日令夫人與令愛正好在宮中,又是你這當爹的凱旋而歸之日,朕為這一對璧人賜婚,唐愛卿以為如何?”

唐恕此時方回過味來,怪不得夫人與女兒客居深宮,不過是軟禁罷了,怨不得百官見他皆是遠遠避開。他早已想到定南将軍府會有這麽功高震主的一日,等到南疆安定,便是飛鳥盡、良弓藏之日了。只是沒想到,竟來得如此之快。

衛令儀心中冷笑。當今天子心胸狹隘,卻喜歡裝作仁君模樣,她早已看明白。想必這次賜婚,不過是覺得強行将唐夫人與唐予安留在雲京,名不正言不順罷了。若是唐予安嫁給賀熠為妻,她便一生都只能死守深宮,此生再難父女相見。

唐恕當即單膝跪地道:“皇上,将軍百戰死,老臣年紀漸長,家中僅此一女,願舍一身軍功,只求女兒婚嫁由己。”

皇帝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卻是一旁的淑妃打破了僵局,只聽她道:“唐将軍可是不滿意熠兒的出身?他母妃雖早逝,但自小也是個伶俐的孩子,性子也最是安靜沉穩的,皇上也極是喜歡。”

衛令儀心裏直笑,這淑妃不虧與豫妃同列二位之位,這舌燦爛花的本事華果然不分伯仲。賀熠若能稱得上皇上“喜歡”,便不會是如今這副“安靜沉穩”的模樣了。

“淑妃娘娘說的是,不過四皇子婚事尚可延後,皇上今日應該先給令儀做主才是。”衛令儀從座上起身,緩步直在殿上站定。

“嘉臨王竟有何事如此重要?”淑妃問。

衛令儀卻只是直直地望向座上帝王,神色剛毅道:“本王要休夫!”

四下一片嘩然。

“嘉臨王衛令儀,今日狀告靖國公趙西源,犯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滔天大罪,若不和離,嘉臨王府的顏面何存?!”衛令儀淩然道。

淑妃臉色一僵,勉強笑道:“嘉臨王你可莫要任性而為……”

“淑妃娘娘慎言,令儀所言句句屬實。”衛令儀竟出言打斷了她的話,徑自道:“近日靖國公與四皇子有私的流言已然人盡皆知,事實上,此事為本王親眼所見!靖國公得皇上聖眷,卻不将與四皇子有私之事相告,此為欺君惑主,是為對皇上‘不忠’;多年無後,是為對雙親‘不孝’;府中妾室均無一人與靖國公有夫妻之實,是為對衆妾室‘不仁’;欺瞞令儀至此,是為對發妻‘不義’,請皇上聖裁!”

滿座聞言,皆驚不可言,霎時無人再敢一言。

皇帝環顧衆人,目光落在淑妃的身上,淑妃心中苦笑,卻只能強顏笑道:“這女子休棄男子之事,本朝還未有此先例,再說這靖國公與熠兒或不過是關系好些,男兒間嬉鬧也是常有的事,怎就如此要緊?嘉臨王到底是年紀小些,故而有些少見多怪了。”

皇帝臉色稍緩,他正要開口,卻見一旁緩緩走出俊美少年,垂眸道:“淑妃娘娘此言差矣。”

那少年容色豔若桃李,猶勝女子,青絲如墨,眉目間眼波流轉,正是四皇子賀熠。只聽他道:“啓禀父皇,熠兒與阿源之事……确為嘉臨王與唐姑娘親眼所見。”

此話一出,在場衆人恨不得立時出了宴去!四皇子此言無異于承認了與靖國公斷袖之事,今日聽到這樣的皇家秘事,他們誰還能讨得了好處。心中暗恨自己貪慕,只以為是一次長臉的機會,卻不想竟是要送命的事情,當下悔不當初。

“嘉臨,休夫之事莫要再提,靖國公畢竟也是名門之後,縱然你從小被皇後嬌養慣了,也不得如此無禮!”皇帝鐵青着臉色緩緩開口,一面對賀熠怒喝道,“朕萬沒想到,竟養出了你這麽個兒子!”

他萬沒想到這個老四竟然當真做出如此錯事!眼下不僅皇家臉面盡失,更是再沒了将唐家人困在宮中的理由了!

“父皇!”正在此時,卻不想太子賀旻站出身來,道:“若嘉臨王所言屬實,為何不能将那趙西源休棄了,本朝雖無女子休棄男子之例,但本朝也無女子為王之例!衛家滿門忠烈,遺女既可為王,休一個男人又如何不成!”

賀熠眉梢一挑,饒有趣味地朝自己那位以仁厚著稱的長兄看去。卻見他面上嚴肅至極,眼中卻流露出幾點掩藏極深的憐惜來,心中忽然明悟了什麽。

“殿下醉酒胡言,父皇莫要當真。”太子妃沈靜姝沒想到賀旻竟然會在此時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便是她這般沒什麽城府的人都聽得明白皇上絕不會讓衛令儀與靖國公和離,他又如何不懂?

那個叫衛令儀的女人,她搶了自己的源哥哥,如今竟是連她唯一的夫君都要搶走了嗎?

“夫妻間的小事如何鬧到這來。”沈靜姝硬生生拽住了丈夫,笑道:“想來嘉臨王不通家宅之事,自然有些波折的,日後總會好了的。”

太子妃的這句話,卻說進了在場命婦們的心坎裏去了。不過她們想了又想,顯然還是嘉臨王和靖國公府上的那些女人們更為可憐些,誰能想到那麽一個俊俏的男人,竟有龍陽之好呢。

經了這一打岔,太子也沉默下來,只見那賀熠當機立斷跪伏在地,高聲道,“是兒臣不孝!阿源現已犯下彌天大罪,兒臣再不想重蹈覆轍,再負了唐姑娘,還望父皇成全。”

“你這個逆子!”皇帝怒道:“朕再不想看到你!還不快速速将他拖出去!”

當下便有幾名禦林軍士不顧賀熠的掙紮,便将他硬生生拽了出去。當他與衛令儀錯身的那一刻,衛令儀的餘光下意識落在了他的臉上,只見那人向她投來了一個狡黠的笑容。

“今日是朕糊塗,委屈了唐愛卿和嘉臨王。”皇帝的臉上勉為其難地擠出一個笑容來。

“不委屈。”唐恕連連叩拜道,“老臣所言還做數,皇上以為如何?”

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答:“既然愛卿愛女如斯,朕又如何好駁了愛卿的意思。只是令儀那邊——”

這前一刻還“嘉臨王”,這時便是“令儀”了。衛令儀心裏覺得可笑,面上卻是不露分毫,只作堅毅道:“令儀不願皇上為難,如今繼承家中王位已是開了先例,自然不好再做其他要求。”

便見皇帝的臉色總算是舒緩些了,道:“嘉臨王衛令儀淑儀恭遜,性子極佳,賞!”

等衛令儀領着兩馬車的賞賜回府的時候,趙西源早已在鴻來院裏靜候多時了。

那人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幾箱子的賞賜,挑眉道:“聽聞夫人将我當衆大罵一通,便捎回來這麽些玩意?”

琏碧伺候着衛令儀換下外衫,心道這可都是宮中極品,竟被國公爺說的一文不值似的。

衛令儀褪下發上沉沉的珠釵步搖,青蔥般的手自盛了水的銅盆中沓過,一面道:“這可不是你的,許還要給四皇子貼補些,畢竟這場戲他可是着實不易。”

“夫人果然聰明。”趙西源眉梢一揚,喜笑顏開地道,“你就不怕皇帝當真就讓你休夫了?”

皇帝将她嫁給趙西源為妻,本就有所圖謀,眼下尚未顯露,自然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休夫的。此事她與趙西源心中都是明白的,衛令儀轉過身去,自然是懶得理會。

其實自她在席上見到賀熠時,便已猜到了。賀熠自幼不得寵,長大後性情放縱從不拘束,縱然是皇帝叫他前來,他也定有法子拒絕。這次竟然如此乖覺,若非趙西源提前與他有所交代,他如何會來。

某種意義上說,她與趙西源道當真是心意相通。

“不過為夫都不知自己竟有如此多的罪名。”他自身後将女子摟進懷中,嗅着她發間香氣,只覺得誘人極深,“不過,你是如何知道我與她們不曾有過夫妻之實的?”

“你既要做斷袖之形,定有斷袖之實,又如何會去與女子親熱。”衛令儀道,“再者且看你府中姬妾便知,她們之前知曉你喜歡男子之後,竟也不大去追究,想必心中早有想法,只是不敢相提罷了。”

她忽然想起那個叫瓊枝的貴妾,衆人只道她受盡寵愛,又如何知她心中凄苦,想必也是如此被逼至瘋魔的罷。

“可我想與你親熱。”趙西源的呼吸近至耳邊,言語間溫柔濕熱,直教衛令儀的耳根子頓時便紅了起來。

她正要再說,只聽院中忽然起了一陣兵刃相碰的金石之聲。

只聽外面有男子高聲道:“我等乃禦林軍近衛,宮中皇後娘娘嘔血暈厥,懷疑嘉臨王衛令儀有加害之嫌,還請夫人随我等回宮,待到洗脫罪名,自當歸府。”

衛令儀與趙西源對視一眼,見對方眼中均是驚詫之色。

皇後娘娘嘔血昏厥?!

☆、真兇難辨

夜幕之下的宮闱幽暗寂靜,在黑夜的遮掩下,隐約有暗流在湧動。夜風悠涼,衛令儀自狹長的宮道上走過,只覺得那涼意幾乎能滲透道骨子裏,透着森冷陰沉的氣息。

此刻的坤寧宮中靜如一灘死水,衛令儀的到來便宛如一條偶然闖入的活魚,引得衆人皆看向她。衛令儀只作看不見衆人或希冀或懷疑或厭惡的目光。

“衛令儀你竟然還敢來這裏?”昌寧見衛令儀來當即便冷笑道:“你們還站着做什麽,還不快把這個害死皇後娘娘的兇手抓起來!”

“本王聽聞娘娘是突然昏厥,你卻說娘娘是暴斃?既然是我害死了娘娘,怎麽沒聽到喪鐘之聲?”衛令儀冷笑道。

“本宮何時說過皇後娘娘暴斃了!”昌寧道,“衛令儀你不要仗着自己得父皇和母後的喜愛,便污蔑于我!”

“是你的親口所說我‘害死’娘娘,怎麽又成了我污蔑你?”衛令儀笑道,“抓我?眼下皇後娘娘尚在昏厥中,兇手不明若是亂下定論,豈不是容易被真兇鑽了空子?”

昌寧冷笑道,“什麽真兇,我看你就是那個真兇!你跟在皇後娘娘身邊多年,此番你才剛走,娘娘便身中奇毒,除了你還能有誰?!”

中毒?衛令儀心中奇怪,便見皇帝、豫妃、淑妃三人,身後跟着幾名太醫院的醫官進了前殿來。

“你給朕跪下!”皇帝于殿上落座,便對衛令儀怒喝道,“皇後待你不薄,朕萬沒想到你不僅不報這養育之恩,竟然還要加害于皇後!”

昌寧挑釁地斜睨了她一眼,衛令儀視而不見,只挺直了脊背道:“令儀不知‘加害’一詞從何而來?眼下皇後娘娘未醒,一切尚未有定論,皇上為何直接就定了令儀的罪?”

“嘉臨王你說你也是,雖說皇後娘娘從小拘着你又非要你随她茹素,你心中有怨只向皇上呈明便是,怎能做出……做出這等事情來。”淑妃柔聲一嘆,竟是無限惋惜的模樣,“皇後遭逢此難,只怕是再難清醒。”

衛令儀心道此事不妙,她剛進門便遭昌寧譏諷,這淑妃更是直接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看皇帝臉色,只怕是對自己早已心懷不滿,借由此事發揮。

她當機立斷屈膝跪地,卻挺直了身子,面上露出倔強而堅毅的神情來:“令儀乃一孤女,自幼無父無母,孑然一身,幸得皇上皇後垂憐才得以長大成人。此事只怕另有原因,還望皇上明察。”

豫妃冷笑一聲,“什麽另有原因,只怕是有人想逃脫罪責罷。”

“娘娘若是棄了令儀而去,令儀自當追随。只是十六年養育之恩在前,令儀若是無法替娘娘查出真兇,如何有顏面于九泉之下與娘娘相見?”衛令儀如此道。

“你一個殺人兇手竟還有臉說出這種話來?!”昌寧沒想到衛令儀竟然能說出這種話,豁然笑道。

沒想到皇上卻張口道,“朕給你一個澄清事實的機會。”

當今天子最喜歡做出一副當世仁君的模樣,皇帝好大喜功又極講究臉面,凡事都要擺出一副仁君派頭。她以養育之恩作靶,當着衆太醫的面,賭的就是他不會随意給自己定罪。

“父皇您這是包庇她!”昌寧不滿地叫道,心中越發地嫉恨于衛令儀,只道皇上果然最是喜歡她,連這種證據确鑿的事情竟也給她機會?!

“昌寧公主說皇後是身中奇毒,本王想問太醫,不知是何症結?”

醫官們面面相觑,其中一領頭的人站了出來道:“臣乃太醫院劉正卿,皇後娘娘身體虛乏,內滞外淤心火不暢,本就底子不好,聽侍女說今日又用了雞湯煨鴿蛋,此物最是火性之物,這才犯了大忌。”

“除此之外,臣等還在皇後娘娘昏厥前用過的茶盞殘渣裏,發現了斷腸草的根莖。”另一太醫道。

斷腸草是一味劇毒之物,若是用量足夠頃刻間便可要人性命。衛令儀不用看心裏都能猜到那茶用的是她親自獻給皇後娘娘的明前龍井。

證據确鑿,确實罪責難逃。衛令儀心中冷笑,面上卻冷笑道,“本王親自奉上的茶中摻雜有斷腸草,若是本王欲加害于皇後娘娘,未免也太過愚蠢了些。”

“非也。”那劉正卿淩然道,“實則下毒之人用心極為險惡,斷腸草用量極少,想必是欲長期給皇後娘娘服用,只是此人沒想到娘娘身子本就不大好,又用了火性之物,這才嘔血昏厥被臣等發覺不對。”

這太醫的話倒是讓衛令儀不免高看他一眼,沒想到倒是有個剛正的人。

此話一出,卻也讓本無懈可擊的證據出了問題!衛令儀問道:“皇後娘娘久居宮中,又常年吃齋禮佛不沾葷腥,如何會有內滞外淤之相?”

“這也正是臣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劉正卿心中也有此疑惑,只是衆人不提,他也不好多說。此時見衛令儀立時便注意到了,因此不由得對她認真了起來,倒有幾分知己之感。

“你不要再糾纏了,除了你還有誰能給皇後娘娘下毒?”昌寧冷笑着打岔。

衛令儀卻是不理,只對皇帝道,“令儀心中疑惑,還望皇上請來娘娘近日身邊伺候的侍女來為我解答。”

“可。”

當即上來兩名侍女,其中一侍女名為玉蓉,來時神色哀泣,直挺挺地跪在皇帝的面前,只求他為娘娘做主。

“你照顧娘娘日久,本王且想問娘娘近日身子可有什麽異狀?”

玉蓉沉吟片刻,道:“并無什麽與往日不同,只是近些日子娘娘總說腳下虛乏,使不上勁,身子裏猶如一團火在灼燒,讓我們好好攙扶着。”

腳下虛浮、使不上勁,身如火燒、嘔血昏厥……?!衛令儀忽然覺察到一絲隐秘,她當即對皇上道:“皇上聖明,令儀心中已有猜測,還需核實。靖國公府上有一大夫,醫術雖遠不及諸位太醫,但勝在見多識廣,懇請皇上特許他進宮,令儀心有一問,獨他可解。”

徐京墨沒想到自己竟然被夫人邀到殿上插手皇後之事,心中感慨趙西源果然神機妙算。早在衛令儀進宮之時,趙西源便來別院将他叫醒,只道是有備無患,卻不想當真還派上了用場。

徐京墨只探了皇後脈象,再查之容色,心中已然有了決斷,“啓禀皇上,諸位貴人,各位太醫前輩們所察屬實。”

昌寧大笑道:“衛令儀我看你如何逃脫罪責!這可是你自己的人,都這麽說了,你還不認罪?!”

衛令儀冷撇一眼,昌寧驚覺自己失态,便噤了聲。

“不過,”徐京墨道,“草民雖醫術不及諸位太醫,可多年江湖游走,稀奇古怪的東西卻是見得多些。這茶中殘渣确實是斷腸之毒,可若是依這等稀少的用量,娘娘不過是流涎、惡心、嘔吐,心煩意亂等症狀,更何況依草民所見,皇後娘娘中的是一種名為百蟲散的西域奇毒。”

衛令儀雖心中若有所覺,卻不想竟然當真是此毒!這百蟲散正是府中車琇瑩所中之毒!

“什麽?!”太醫群頓時騷動,只聽那劉正卿道,“果然如此,怪不得老夫也覺得皇後娘娘這毒中的蹊跷,似是而非、像也不像。老臣只在書中見過此毒,今日還是頭一次見到。徐先生,好眼力。”

“不敢當。”劉正卿是太醫院老臣,醫術高明,徐京墨當即謙稱道。

衛令儀拿起那放了斷腸草的杯盞,一面問玉蓉:“皇後娘娘雖禮佛茹素,卻每日都用口脂是否?”

“确實如此,特別是娘娘怕自己近日氣色不好,用的都是較為豔色的口脂。”玉蓉答道。

“那若是此杯娘娘用過,上面卻并無半點口脂的痕跡?”衛令儀微一眯眼,面冷似寒鐵。

玉蓉猛然驚醒,她一直擔心着皇後病情,竟不曾注意到這點,當即怒目向另一名侍女道:“小玉,你不是說皇後用了這盞茶才昏厥的嗎!”

那名為小玉的侍女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卻在這時被扒了出來,登時身子戰栗,惶恐地整個人都說不清話,只求助般地看向座上的人道:“奴婢、奴婢不知……奴婢是看着皇後娘娘喝下去的呀!許是洗杯時不小心洗掉了的……對!是洗掉了!”

在場衆人皆不再聽,這話說的太蠢,半點可行度都沒有。皇後昏厥還有心情洗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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