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都是這麽少啦_(:з」∠)_ (18)
姜訣唇邊譏嘲的意味越發濃烈。
還是不夠看啊……
“阿法爾斯。”此時此刻,這條街道……不,這個城市已經變成了兩個王之間的戰場,秦卿自然得遠遠退開。姜訣自然也不會再為那個曾經的臣子分去一絲的注意力,而是站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阿法爾斯,譏嘲道,“你終于還是醒了。”
——你發誓若新任光之主不曾出現,那麽暗之主也不會醒來。
——可是你醒了。
——你違背了你的承諾!
明白了姜訣未盡的話語,阿法爾斯露出一絲苦笑。
雖然這麽多年來,他一直沉睡着,并創造出了另一個人格代替他活着好抑制他的蘇醒,除非是萬不得已的時候,不然絕不會将他從沉睡中喚醒。而……現在就是那萬不得已的時候。
此刻的他的确是醒了,但是匆忙卻不完全的蘇醒讓他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而殘破的靈魂更不可能一直将這樣的狀态保持下去,所以,也只能速戰速決。
阿法爾斯看着不遠處的姜訣,神色微沉。
這些年來,阿法爾斯雖然一直沉睡,但對外界的情況也一直有朦胧的感應,而并非一無所知。更何況,就算真的是一無所知,在他站在這個地方之後,也明白這一次的曜打算做什麽了。
——逆時之陣!
曜他竟然……還是沒有放棄!
想到這個問題,阿法爾斯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該嘆息好還是該怎樣。
逆時之陣……是不可能會成功的。
阿法爾斯神色不動,那苦澀的隐痛卻一點一點地從心底翻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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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過的事情,永遠都沒有辦法挽回。就像是時間。】
在久到他幾乎要忘記的從前,有個人曾經這樣笑着對他說。
【它們永遠都是那樣冷酷,所以無論你怎麽哀求,它都不會停留,更……不會倒轉。】
“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那個人曾經對他說的話,阿法爾斯認真地轉告給了眼前的姜訣,冰藍色的眼睛直視着姜訣那魔氣橫生的模樣,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為時間是絕不會逆轉的。”
只是這簡單的一句話,就幾乎道破了姜訣所有的心思。
他一直在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他後悔為什麽他那樣愚蠢,花了那麽多年,卻連他愛的人的最後一面都無法見到;他後悔為什麽沒有早點看透白圓圓的想法,讓她逃離了他的身邊;他後悔為什麽要答應白圓圓那異想天開的做法,讓她引渡魔氣;甚至是第一次開啓逆時之陣!
因為後悔,所以想要改變。
就算他生命那樣地漫長,但上天卻從來沒有留給他改變的機會和時間,所以他一直都在失去——支持他的臣子、仰慕他的子民、甚至是光之主的身份,和“曜”的名字。他花費了那樣多的時間那樣艱難地得到,但是又被那樣輕易地被人奪去……就好像他只不過是一個笑話!就算他遺棄了曾經的身份,就算他已經不再是礙了天道的眼的光之主,但他依然在失去。
為什麽……為什麽?!
旁人只看到了他明明身為一道平凡的雷霆,最終卻奪取了光之主的身份登上神座,又有誰知道在他被迫吞噬掉光之主時那九死一生的危機和痛苦?當他被喚作曜,成為生者的王時,誰又看到了他為了那些人類不受妖魔侵擾殚精竭慮,那麽多年來從未真正休息過一刻?當他墜入魔道,跌落神座的時候,誰又明白他心中那不可置信的悲怆?
被重視的人類所背叛,被詭詐的影狐一族拉下神座,被天道迫入魔道,然後奪去五感,像孤魂野鬼一樣在大地上游蕩,永世無法安寧。
還不夠嗎?!
為什麽最後他那麽珍視、那麽重視的人,還要再次被天道從他的身邊奪走?!
為什麽?!
為什麽他的命途就要如此坎坷?!
為什麽他愛的人最終都會離開他的身邊?!
為什麽他無法得到善終?!
為什麽?
為什麽?!
姜訣沉沉地笑了起來,最開始只是細不可聞,然後越來越大,越來越響,最後竟和雷霆之聲融為一體,在世界一遍遍回響。
像是不屑到極致的狂妄,又像是痛到極致的悲怆。
終于,笑聲停了下來,姜訣挑眉望向阿法爾斯,微揚起下巴,“你真的以為,我就只想要打開逆時之陣嗎?”
若隐若現的力量在大地之下湧動,交錯,勾勒出古怪的線路,向着無盡的遠方蔓延開去。那樣的力量陌生,卻又帶着古怪而遙遠的似曾相識。阿法爾斯心中隐約感到不對勁,但……腳下這分明就是逆時之陣,又有哪裏出了錯?!
“時間可不可逆,誰又知道呢?”
“我只要逆天就夠了!”
下一刻,雷霆大作,大雨傾盆而下。
*-*-*
空中的雷聲一聲響過一聲。
左靥匆匆向着力量波動最強烈的地方走去,但那條路卻就像是永遠都沒有盡頭,無論她走了多久,都沒有拉近一分一毫的距離。
陣法……又是陣法!
四周一片死寂,除了充斥于耳的大雨聲和雷聲之外,沒有絲毫生物的氣息。
——早在她不知不覺的時候,就已經陷入了陣法!
為什麽她沒有早些發現?!
左靥心中怒氣橫生,黑色的鞭尾狠狠掃過一邊的路燈,黑色妖火在碰到那些鋼筋和泥土的瞬間就将它們融成了巨大的空洞。
好像是被這樣毫不掩飾的張揚妖力刺激到了,那熟悉的街道扭曲了一下,猛然變成了另一種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今天木有第三更了……
不過明天會有更新的╮(╯▽╰)╭
☆、吸血鬼星人與春天(20)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她姓卡摩恩,為何你還是掉以輕心?你只以為你利用了她,卻不知她也利用了你。”炎策神色淡漠,語氣平淡無波。
雷聲大作,暴雨傾盆。
炎策和兮琤面對面地站着,那從天而降的大雨只是一瞬間就将兩人淋濕得徹底。
聽到炎策的話,兮琤頓時再次暴怒起來,低吼道:“閉嘴!”
“想要殺了裴夏,讓阿法爾斯脫離人類軀殼的是艾爾薇拉,但威逼蘇芩、設下陷阱、誘使光之主殺了裴夏的人卻是你;想要拼合阿法爾斯的靈魂,迫使暗之主不得不蘇醒的是艾爾薇拉,但讓光之主敵視、想要除之後快的人依然是你……”炎策的嘆息輕不可聞,“那麽到了現在,你可是發現了到底是誰利用了誰嗎?”
兮琤咬牙,狠狠地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閉嘴!!”
“若是可以,我亦不想說這樣多的話,但……”炎策淡淡道,“你以為,在這件事塵埃落定之後,你還能這樣完好無損地跟我說‘閉嘴’嗎?無論是最終是誰活下來,又或者是誰都沒有活下來,你以為在得罪了光之主與暗之主之後,還能夠活得這樣悠然自得嗎?”
兮琤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怒道:“跟你無關!”
炎策斬釘截鐵:“不可能!”
兮琤一怔。
面色不改,但眼中已染上幾分薄怒的炎策向兮琤伸出了手,冷冷道:“跟我走,不要再攪合到這件事裏了!”
到了這個時候,兮琤反而是笑了起來,那雙像是深夜的湖泊般泛着冷冷的綠色的眼睛望着他,道:“你以為我現在還有後悔的餘地嗎?”
“不試試怎麽知道?”炎策堅持。
兮琤唇邊笑意更甚,眼裏卻一片冰涼。沉默半晌,兮琤終于開口道:“炎策。”
這是自炎策醒來之後第一次從兮琤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炎策一怔,神情軟化了幾分,但伸出的手卻依然堅持地不肯收回。
兮琤笑道:“如果你想要我跟你走,你知道以後面對的會是什麽嗎?”定定地看着炎策,兮琤聲音一點點沉了下去,“是來自曾經的光之主和暗之主死忠的……無盡的追殺……甚至要搭上你的族人。”
炎策瞳孔一縮,兮琤的笑容卻是越來越大,“你是骁風族的少主,下一任的骁風族族長。你背負着的,是整個骁風族的利益和存亡……你是炎策。你是骁風族少主,炎策。”兮琤笑着,聲音低沉,“你,明白了嗎?”
“那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是堅持要我跟你走嗎?”
滂沱大雨毫不留情地打在兮琤的身上,甚至于都讓他感到了微微的刺痛。
雨聲夾雜着雷聲在這個世界轟鳴着,但兮琤卻直勾勾地看着炎策,只感到這個世界所有的聲音都離他而去。
終于,炎策緩緩開口,兮琤盯着他有些蒼白的唇形,努力想要分辨炎策此刻的話語。
“你錯了。”
什……什麽?
兮琤眼前一個恍惚,外界的聲音再度傳到他的耳中。
好像知道兮琤并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炎策重複道:“你錯了。”
看着兮琤,一直沒有任何表情的炎策臉上一點一點拉開了一個輕狂而傲慢的笑容,“我不是炎策,我啊……”
“我可是程成風!”
沒有再等兮琤磨磨蹭蹭,炎策,或者程成風一個大步,扣住了兮琤的手,不容置疑地說道,“跟我走!”
唇邊終于染上了一抹真正的笑意,兮琤那雙像狐貍一樣魅惑的碧色眼睛彎了起來,一手搭在程成風的肩上,語氣暧昧道:“诶呀,少主你在關鍵的時候總是這樣有決策力啊~!”兮琤啧了一聲,“不過那種面無表情的樣子可一點都不适合你,少主……我果然還是最喜歡少主你這種傲慢又欠揍,讓人覺得蠢死了的表情啊!”
程成風冷哼一聲。
兮琤笑着,在程成風松懈的那一瞬間,猝不及防地掙脫了程成風的禁锢。
“但是……我拒絕。”
*-*-*
大雨依然沒有停歇,左靥撥開了眼前濕漉漉的頭發,表情有些愕然。
這……是哪兒?
變化過後的幻陣呈現在左靥面前的,并不是她熟知的任何一個地方。
凄涼而荒蕪的大地,依稀可見零星散布在荒原上的枯樹,前後不見人煙,而唯一沒有改變的,就是頭頂上那厚重的黑雲和打得人皮膚生疼的暴雨。
這到底是哪兒?這個幻陣為什麽會将着個景色呈現在她面前?
左靥在原地警惕地站了好一會兒但卻依然沒有碰到任何變化之後,終于猶豫着邁出了第一步。
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從步伐緩慢到疾走再到快速奔行在荒野上。
荒涼的景色在左靥腳下飛速地後退着,但是這個由幻陣構築的世界除了荒野與枯樹之外卻依然是什麽都沒有。
危險、陷阱、惡獸、人煙……什麽都沒有!
這太不正常了!
也太過詭異了!
左靥終于停下腳步,面沉似水。
她感到,似乎是有人有意将她困在這樣一個幻境之中,以免她插手接下去的事情。而會做這樣的事的人只有……
“姜訣……”
左靥咬着唇,心底被強壓下去的複雜的情緒再次翻滾了上來,但只是剛剛冒了個頭,就被左靥狠狠掐掉。
現在……可是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
她要盡快出去,就算幫不上什麽忙,最終也勸不了姜訣,但是……但是她卻不能就這樣呆在這個地方!
黑色長鞭上的妖力散去,左靥将變回手鏈的武器扣在手腕上,然後拿出了魔命。
如果要打破幻陣,只有兩個辦法,一個就是用比幻陣更為強大的力量破壞它,但這需要十分強大的力量,左靥暫時不及;另一個辦法則是較為讨巧,那就是找出陣心,然後破壞它——這也是破壞陣法的通用的兩種辦法。
但是事實上左靥對于陣法這種東西一直都十分苦手。就算是從外界破壞陣心都讓她一腦門霧水,十分猶豫找不準方向,更何況是從陣法內部!
就在左靥手中緊握着魔命,頭皮發麻地想着要不幹脆努力一把,暴力破解掉這個陣法算了的時候,眼前的景象突然又是一陣扭曲,就像是被打碎的鏡面一樣,片片碎裂掉落下來,一個模糊的黑影慢慢出現。
呆呆地望着那個一點點清晰的黑影,左靥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竟然是……他?!
良久,左靥結巴道:“衛源……哥哥……”
一道驚雷猛然在空中響起,衛源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和微微含笑的眼在這一刻被映得慘白,就像鬼魅一般,而同時被照亮的,還有他腳旁那只不注意就會被忽略過去的灰毛狐貍。
衛源注視着左靥,微微颌首,聲音一如既往地平淡無波。
“是我。”
雷聲,越來越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吸血鬼星人與春天(21)
作者有話要說: 已補全
結局倒計時3
左靥不知道她在那個幻陣之中究竟呆了多久,她只知道,在她離開那個幻陣之後第一個看到的,就是鋪天蓋地的黑雲,還有那一層一層一道一道如同末日一般的巨大雷電。
雷聲轟鳴,暴雨依舊,積水不知在什麽已經到了左靥的腳踝。
左靥仰頭望着天空,那雲層中對決的強到極致的力量,即使是距離如此遙遠也依然讓她臉色蒼白。她呆呆地望着被黑雲掩蓋的天空,然後突然明白——這一次牽扯到的,已經不僅僅是泸城了。
而是世界。
掩人耳目的幻陣被打碎,地面那巨大的紅痕蜿蜒不知從什麽地方而起,也不知會延伸到什麽地方去,但左靥卻非常熟悉這樣的力量——逆時之陣!當初的林昀只不過是畫出了一個學校大小的陣法,就要搭上方圓百裏的生者性命,而腳下的這個陣法就連這樣寬闊的街道也無法容下它的一道線條……
姜訣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暴雨和雷電的聲音響徹了整個世界,但左靥耳中卻清晰地聽到了生者惶恐的悲泣——不僅僅是人類,還有幼小的妖魔,甚至是野獸,甚至是花木。它們的聲音彙聚成一道長河,而左靥就好像置身于這道悲號的長河之中,甚至連暴雨和雷電的聲音都被掩蓋過去。左靥顫抖着想要捂住耳朵,但卻毫無作用。
可是……可是這難道真的是因為姜訣的緣故嗎?
這怎麽會……這怎麽可能呢?!
他難道不是曾經的光之主嗎?!他曾經是所有生者的王啊,他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呢?
難道她在白圓圓記憶中看到的那個人是假的嗎?那個即使白衣染塵,也依然像是谪仙一樣的人難道是假的嗎?那個在廢墟之中挖掘就只是為了一個微弱呼吸的人難道是假的嗎?!
是的,姜訣不是個好人……但是就算并不因為他是她的父親,而只是因為白圓圓記憶中那一個微笑的片段,那一個近乎沒有的微笑,她也願意相信他并不是一個壞人!
可是……可是為什麽會這樣呢?
她……又該怎麽辦?
巨大的無力感和茫然席卷而來,左靥腳下一軟,跌坐在高高的積水中。
她該怎麽做?她……又能怎麽做?
是的,她早就想到姜訣他不會就這樣沉寂下去的,她也早就在穆笙口中知道終有一天他會再次開啓逆時之陣……她知道是的沒錯她都知道啊!可是她以為她能夠阻止的,無論是逆時之陣還是別的什麽,就算是當初林昀想要開啓逆時之陣,她不是也阻止了嗎?
但是這又是什麽呢?
這難道僅僅是逆時之陣嗎?
不是!
姜訣要做的只是回溯時間嗎?
不是!
那麽他到底要做什麽呢?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啊!
她到底知道什麽呢?!她以為再壞也不會壞到哪裏去了,可是事情總是出乎她的意料,或者說她從一開始就想錯了——因為她,林昀失敗了,金鈴失敗了,但是姜訣卻不會因為她失敗!
因為那個人是姜訣!
那個人是姜訣啊!為什麽她那麽愚蠢?為什麽她沒有更早地意識到這一點?為什麽她以為身為曾經的光之主的姜訣就算要做什麽也不會過分?
茫然、無力、絕望、失措、無法置信……那種種複雜到無法分辨的情緒湧來,左靥手捂住臉,全身顫抖着,想要大聲哭泣,但幹澀的眼中卻流不出淚來。
她該怎麽做……
她該怎麽做?!
在無盡的迷茫和絕望之中,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上,那素來平穩但卻沉着的語調說道:“現在就絕望還太早了,站起來。”
就像是抓到最後一根稻草,左靥擡起頭,急切道:“真的嗎?!”
“沒有辦法插手那場戰鬥,但卻不代表不能做別的事。”衛源淡淡指了指腳下猩紅的血色。
左靥眼睛亮了起來。
*-*-*
事實上,沒想到的不僅僅是左靥。
所有知情人——無論是穆笙穆簫、連江雪、秦卿、程成風、兮琤甚至是艾爾薇拉——都沒有想到姜訣竟然會做到這個地步!而唯一一個不在乎這個問題的,大概就是金鈴了——但前提是,這件事不會涉及到衛源。
咬着唇,金鈴躲在暗處,看着衛源的背影,一時間心神大亂。
身為金家的繼承人之一,她怎麽會不知道姜訣想要做什麽呢?
可是這件事不是不能夠逃開的,只要逃出這個範圍就可以了,畢竟這個陣法再怎樣強大,也不可能覆蓋整個世界不是嗎?總是有辦法逃開的!可是……衛源會這麽做嗎?
不,他不會的。
他不會丢下修羅族,也不會對這樣的事視而不見的。
想到姜訣,想到艾爾薇拉,想到那個突兀出現的影狐,金鈴心中迅速地下了決定。
金鈴擡頭,最後看了一眼天空,在那裏,雷電湧動,巨大的雷聲掩去了能量碰撞的爆炸聲,卻掩不住雲層中蔓延開去的能量。
被魔氣和黑暗的力量侵蝕了的雨水沒有絲毫遮攔地打在靈魂上,讓金鈴感到如同百蟻噬咬一般的痛感,但金鈴卻恍若未覺,就在這茫茫大雨中,循着衛源的方向追了過去。
“阿法爾斯……希望你能夠撐得更久一點!”
阿法爾斯能夠阻止姜訣嗎?
身為暗之主的他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只不過是倉促蘇醒的、只有半片靈魂的阿法爾斯最好的結果也就是拖延時間罷了。
抱着這個想法的顯然不止是金鈴。
程成風仰起頭,站在暴雨之中,面色凝重地望着天空,一動也不動,如同雕塑一般。
事實上,這樣的姿勢他已經保持了一刻了——從姜訣與阿法爾斯正式交手開始。
王的力量,果然不是他們能夠企及的,而這樣的戰鬥,也不是他們能夠插手的。
這樣一想,程成風又突然對數年前穆笙的父親穆淵生出一股油然的敬佩之情——那樣膽大包天,為了力量連擁有這樣強大力量的王都想要吞噬的企圖還真不是一般的妖魔能夠有的。
是的,程成風知道。
事實上,所有經歷過那一次光之主瘋狂的清洗卻還活了下來的大妖幾乎都是知道的,所以程成風的父親得知,而後告知于他也并不是什麽不可想象的事。
其實真要論說起來,程成風倒是還有些可憐這個名為姜訣的曾經的光之主。
人類并不像妖魔,他們生命對于妖魔來說太過短暫脆弱,而在意的東西卻又太多,所以在有限的壽命裏他們不得不竭盡全力去抓住那些想要抓住的一切。對于他們來說,王又算是什麽呢?面對利益的時候,面對誘惑的時候,誰又能夠堅守本心?人心異變,可惜那位王不懂,只因他第一個看到的敵人是妖魔,第一個親近的種族是人類,所以他就以為人類都能夠親近,而妖魔都是敵人,以至于最後衆叛親離落得那樣的下場。
比起這位無論是或者還是隕落都那樣聲勢浩大的王,暗之主阿法爾斯倒是沉默得不像話。
不過如果阿法爾斯就是裴夏的話,那麽也不是不能夠理解。
總之,無論是曾經的光之主還是現在的姜訣,無論是從私交還是大義,程成風都更傾向于阿法爾斯。如果可以,程成風更希望阿法爾斯能夠阻止姜訣這樣與七千年前一般無二的瘋狂行為,只可惜……阿法爾斯卻撐不了多久。
七千年前阿法爾斯自願身隕,分裂自己靈魂讓自己陷入沉眠這件事其實所有妖魔都是知道的,程成風自然也不例外。 而此次阿法爾斯蘇醒後那外強中幹,後繼無力的樣子程成風自然也不難猜出原因。但他卻插不了手,更幫不了阿法爾斯。
這……是這麽多年來程成風……不,是身為炎策後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無力。
但就算無法插手戰鬥,也絕不能夠坐以待斃!
如果可以,破壞陣法自然是最好的辦法,但是說實話,對于陣法這個東西程成風着實苦手——其實大部分妖魔都挺苦手——如果兮琤還在的話他自然可以勸說兮琤帶他破陣,但是奈何兮琤走了,而身為影狐一族的兮琤想要溜走的話現在還披着人類軀殼的程成風還真是抓不住他。
但是……不管怎麽樣總要試試不是嗎?
看着腳下散發着猩紅光芒的陣法,程成風嘆了口氣,硬着頭皮向陣法的內部走去。
*-*-*
左靥從沒想到這次陣法的破解竟然會這樣順利,就好像連上天都在幫助他們一樣!
越大型的陣法,其中用來掩飾陣心、惑人耳目的小型陣法就越多,這一路過來,左靥和衛源……對了還有那只灰毛狐貍,不知道遇到了多少這樣小型的陣法,險象環生的景象也沒有少過,但是就算這樣,他們也勢如破竹地闖了過去,幾乎沒有停滞!
就這樣,左靥和衛源……哦對了又忘了……還有那只灰毛狐貍就以這樣弑神殺佛的氣勢沖到了大陣真正的陣心。
看着作為陣心那一抹紫色的火焰,左靥欣喜若狂,幾乎就要以為有人在暗處幫助他們!
沒辦法再等下去了,左靥上前一步,将手伸向了那作為陣心的紫色火焰,就連衛源一時間都沒來得及攔下。
而果然不出衛源所料,就在左靥指尖觸碰到那抹紫色火焰的瞬間,異狀突現!
一道黑影自天空而下,挾着風雷之勢,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左靥。
左靥來不及反應,但衛源卻勉力伸手,在黑影砸到左靥的前一刻将她推開,下一瞬間就被那道黑影連同他自己都砸進了已經及腰的污水之中。
“衛源哥哥!”左靥失聲道。
污水翻滾着,下一秒便有一個人搖晃着站了起來,劇烈地咳嗽起來,但那卻并不是屬于衛源的聲音。
——那個是……
心髒在劇烈地跳動着,左靥睜大了眼,不可置信的驚訝和既悲又喜的苦澀蔓延開來。
那人金色的頭發被雨水打濕,黯淡地貼在額前,遮住了那個人的眼睛,也遮住了那個人的面容。但左靥卻從沒這一刻這樣清楚那個人的身份。
——阿法爾斯……
竟然是他?!他竟然是阿法爾斯?!阿法爾斯竟然是他?!
左靥心中百味陳雜,但下一秒,紫色的背影就穩穩立在水面之上,遮住了左靥的視線。
“你到底還是來了。”姜訣說着,但這話卻并不是對左靥說的。
姜訣背對着左靥,瘦削的背影要跌坐在地的左靥仰起頭來才能看清。
黑色的雲層中雷電閃爍,照亮了姜訣的身影,直到這個時候,左靥才恍然發覺,她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仔細看過他了。
在左靥的心裏,姜訣一直都定格在那個冷酷又殘忍,會無情地将她推進惡鬼界,告訴她活不下去就去死的那一刻。他強大,好像無所不能。明明有意無意地為難她,但到了真正生命攸關的時候,他卻又會默默地将她救下。
他讨厭她,她知道。
但他不許她死,她也知道。
後來她知道了,他是她的父親,他愛她的母親。
但她殺了她的母親。
這是她的罪,所以他讨厭她,理所應當。
她明白,她知道,可是為什麽心裏還是會難過呢?
但是她也知道,她的父親姜訣要做的事是不對的,她應當用盡全力去阻止他。
而現在……
而現在,姜訣正背對着她,無論他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只要她動手……
只要她動手……
但是姜訣卻沒有理會她。
他就像是無數次做過的那樣無視了左靥,而是向着正從污水中站立起來的衛源冷笑道:“你來了也正好,免得我還要去找你!”
從姜訣的話語中聽出不祥,一直咳嗽着的阿法爾斯勉強停了下來,擡頭驚疑不定地望着姜訣,肅聲道:“曜!你還想牽扯進多少無辜的人?!”
姜訣唇角一揚,“無辜?你不轉頭看看你身後的人嗎?”
阿法爾斯聞言訝然轉頭望去,撞上了衛源的目光,兩人皆是一怔。
“你是……”
阿法爾斯直覺眼前的衛源十分眼熟,但卻怎麽也想不起在他漫長的生命裏何時有見過這樣的人。而衛源卻是在看到阿法爾斯的那一刻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後竟慢慢笑了起來。
姜訣頓覺出古怪,但卻沒有深想。未免遲則生變,姜訣擡手,紫色的火焰再度彌漫開來。冷笑一聲,姜訣并指成劍,那紫色火焰便就這樣如毒蛇般撲向了阿法爾斯。
阿法爾斯神色一沉,但不等他有所動作,原本站在他身後的衛源卻是伸出手,五指一張,那像血液般粘稠的魔氣越過阿法爾斯,迎風而漲,瞬間就化作兩尺高的惡鬼模樣,竟一口吞下了那紫色火焰,然後挑釁般地打了個飽嗝,猩紅魔氣化作的惡鬼的面容不懷好意地向着姜訣發出了嘶啞的笑聲。
這個是……
姜訣一怔,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咬牙道:“你——你竟然是——!!”
阿法爾斯盯着衛源,腦海中模糊的記憶逐漸清晰起來,眼中越發詫異,而衛源則是望着姜訣,那向來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露出一抹極淡的譏嘲。
那抹譏嘲的意味雖然淡,落在姜訣眼中卻是刺目至極,就像是在j□j裸地嘲笑着他先前的狂妄無知,錯信他人。姜訣只覺得怒火中燒,咬着牙,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卡摩恩?!”
無論是光之主還是暗之主,他們自然都是有自己最死忠的下屬的。而這個卡摩恩,則是從初代族長開始,就一直跟在阿法爾斯身旁,是最為死忠不過的一族。就像是艾爾薇拉·卡摩恩。
但會被姜訣稱作“卡摩恩”的人,卻只有一個——那就是卡摩恩一族的初代族長!
看着眼前這披着修羅族皮的卡摩恩,再想到那個艾爾薇拉·卡摩恩,被深深愚弄的感覺讓姜訣氣得幾乎要失去理智。
但其實姜訣卻是完全想錯了,因為衛源真正的身份是連艾爾薇拉·卡摩恩都不知道的秘密。從艾爾薇拉将他誤認為阿法爾斯轉世之一找上門,并勸說他拼合靈魂之時,衛源就直覺有異。
王的命令和意願從來都是卡摩恩一族最為優先考慮的——就算王決定分裂靈魂,永恒沉眠下去,卡摩恩也只會同王一同沉睡。就算這是愚忠,卡摩恩一族也不會自作主張地做些自以為是為王好的事,這也向來是卡摩恩一族所表達忠誠的方式!
王并沒有決定醒來,甚至是抗拒的。
衛源十分清楚。
既然這樣,艾爾薇拉為何會這樣?!她究竟打着什麽主意?!
因為摸不清楚自己一族的後裔究竟準備做些什麽,衛源也就冷眼觀望,不但沒有披露身份,反而是将錯就錯認了下來。而現在看到姜訣的反應,不用多說衛源也知道自己那後裔做了什麽事。
她竟然同這個曾經的光之主聯手?她竟然背叛了王?!
她怎麽敢!!
想到這一點,衛源眼中微微一冷,心緒卻也沒有太大起伏,就連“難過”或者“不可置信”之類的情緒沒有一分,畢竟對衛源……不,對于初代卡摩恩來說,背叛王的,從來只有一個結局。
既然注定了是個死人,那麽分給那位背叛者半分情緒都是多餘。
可衛源心中明白的事,姜訣卻是不知,只以為那艾爾薇拉是同這個轉世的初代族長一同蒙騙了他。
姜訣只覺得怒火從心底蹿了上來,越燒越旺,似乎要将他所有的情緒一股腦投入怒氣的熔爐,幾乎要将他的理智也焚燒殆盡。姜訣怒極反笑,眼中卻是一片冰寒。暴雨不止,雷聲轟鳴,姜訣也不再多話,再次擡手。
而這一次,卻不像是上次那般漫不經心。
姜訣動作分明不慢,但卻好像有着千鈞之勢,似乎天地間所有靈氣都被這一舉動帶動,隐隐震顫起來,連旁觀的左靥都覺得氣血不穩,好像只要一刻不注意就會嘔出血來。
就連左靥都這樣,更別說首當其沖的衛源。
看着姜訣面色沉凝,顯然是動了真怒,阿法爾斯神色一變,剛想要向前替衛源擋下,卻不想倉促蘇醒的他此刻早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反而是被眼疾手快的衛源遠遠推開,就在這一刻,一道如匹練般的驚雷自九天而下,竟好像是要将這個世界都化作飛灰一般。
強烈至極的光芒讓整個世界都化作了一片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