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雁回很多猜想,唯一沒想到的就是謝昀會要求她侍寝。
她嫁給謝昀這麽多年,是謝昀從不願碰她,她既已嫁為人妻,便沒想過什麽守身如玉,只是謝昀突然提起,讓她有些意外和心中不适。
蘭貴妃入獄,他這是想做什麽?
是因為雁家的‘挾恩圖報’所以故意讓她和雁家成為張家仇恨的靶子?
但轉念一想,雁回又把這猜測否了,她至多能逍遙三月,等履行了先帝的三月之令,謝昀想收拾自己便如踩死一只蝼蟻般容易。
雁回想不明白,擡眸,只見謝昀渾身嚣張肆意,迎上自己的眼,像一頭兇狠的狼審視自己抓下的獵物,未幾,咧嘴笑了起來:“朕在乾清宮靜候佳人來!”
說完,帶人離開,連同那副本要還給雁回的畫像,謝昀似乎是打定主意用侍寝來和自己做交換。
雁回抿唇,福身,恭送謝昀離開。
待人走了,雁回立即差人去尋驚絮,她不信一直深受聖寵的蘭貴妃會被自己輕而易舉地賜死。
然領了差要出門的宮人還沒走遠,驚絮便急匆匆地回來了。
“娘娘。”驚絮在她耳邊低語,道:“蘭貴妃在獄中自戕了!”
雁回一愣,宮城乃天子所居之地,自戕會污了禁城的靈氣和清淨,是大不敬之罪。嫔妃自戕後果更是嚴重,褫奪封號曝屍荒野,更進不得皇家陵園,甚至還會牽連母家。
雁回思慮半響問:“聖上知曉此事嗎?”
驚絮道:“奴婢到了天牢時,正逢上內務府的人,他們……他們似乎是來替蘭貴妃斂屍的。”
內務府既然來了人,便是代表着謝昀早知了此事。
驚絮還在耳畔道:“貴妃應當是自缢,奴婢瞧着她脖頸處都是痕跡,好生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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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起風輕雲淡的謝昀,雁回沉靜幽幽道:“是謝昀。”
提及謝昀,驚絮趕忙問道:“娘娘,聖上……聖上可有為難您?”
何止是為難,雁回直覺謝昀是挖好了一個坑,就等着她往下跳。壓下腦中紛雜的思緒,雁回吩咐宮人:“沐浴。”
驚絮便忙去為雁回準備,浴池水溫熱,兩名宮人輕撒花瓣,花瓣朵朵鮮紅芬芳馥郁。
三名宮人并排而立,手中托着白玉盤,盤上置着小巧的澡豆。室內燈火通明,池邊更是焚上了香。
以往雁回沐浴時,皆是驚絮一人伺候,這回這麽多人候于此,倒讓驚絮有些不安。
她往池中看了一眼,雁回浸在水中,青絲盡數散開像輕舟一般覆在水面上。池中升起的袅袅熱氣模糊了她的輪廓,依稀只可見朦胧的倩影,身姿綽綽窈窕婀娜。
“娘娘……”驚絮沒忍住喚了聲。
雁回掬了一捧水,并未回頭,而是遣退了其他宮人。她和驚絮主仆多年,一猜便猜到了驚絮的心思。
“聖上口谕。”雁回盡沒在熱霧中的面龐瞧不太清明:“傳本宮今夜侍寝。”
啪——
驚絮摔了端着的茶盞。
好半天她才回過神,第一瞬的反應便是跪了下來:“娘娘恕罪。”
雁回沒吭聲,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嫁給謝昀十年,聽見侍寝的消息竟将身邊伺候的最穩重的人駭成這般模樣。
驚絮心跳如擂,這段時日她聽了太多驚天駭聞,她有些扛不住,兀自擦了擦額前的驚起的細汗。
如果在得知畫像秘密以前,驚絮一定是為自家主子歡心的,可現在,她竟不知說些什麽好,是恭喜還是安慰,驚絮手足無措起來,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嘴笨,腦子也不甚靈光。
還是雁回反過頭開解她,遣退了其他宮人,她毫無顧忌向驚絮解釋道:“聖上用畫與我交換。”
侍寝一夜,便歸還畫像。
驚絮忙去收拾地上摔碎的茶盞,她将殘渣碎片攬在一起,鋒利的瓷片割開了她的指尖,一點鮮紅落在池邊,但很快地被池水淹沒了。
“娘娘……奴婢鬥膽……”驚絮望着雁回:“奴婢鬥膽問一聲娘娘,娘娘覺得……值嗎?”
雁回一愣,笑了,這有什麽不值的。
這是世上最後一幅畫,加之,她本就答應了那人要照拂着謝昀。她是謝昀的妻,是大梁的皇後,心不在謝昀身上,總要用什麽來換吧。
再者……
雁回幽幽道:“他既有這張臉,要我做什麽都可。”
驚絮不再問了,她利索地收拾了地上的狼藉。随後伺候雁回起身,為她梳妝。
平日裏,雁回的儀容要麽是端莊的,要麽就簡單描眉。這還是自打雁回入宮以來,驚絮第一次化另外的妝容。
好在驚絮并沒有手生,不多時便結束了。
雁回看着銅鏡中的自己,眉目如畫,肌膚瑩雪,翹鼻嬌俏玲珑,櫻桃唇不點而紅,若那雙眸子再染些情愫,那大梁第一美人的稱號也不至于落到蘭貴妃身上。
可自古紅顏多薄命,驚絮對蘭貴妃的命運也不勝唏噓。她喉中有不少恭維的漂亮的話,可最終都咽下腹中,只道:“娘娘,戴那支白蘭玉簪可好?”
雁回“嗯”了聲,透過銅鏡看見自己發髻間多了一支玉簪,碗壁燭火搖曳,玉簪熠熠生輝,佳人和美玉兩相映照下,一時間竟辨不出到底是玉簪錦上添花還是玉簪借人生輝。
夜色微涼,月沉如水。
乾清宮。
雁回由小內侍領了進去,殿內宮人朝着她行禮,她也朝着謝昀福身行禮。
謝昀知道她來了,也不看她,正自顧自寫着什麽。
旁邊朱公公帶着一衆內侍退了下去。
雁回一直注意着謝昀的表情,蘭貴妃自戕,她想從謝昀神情中尋些悲恸的蛛絲馬跡,畢竟當時蘭貴妃偷走畫時,謝昀是鐵了心要護着蘭貴妃的。
可惜沒有。
帝王最是無情。
“這是什麽味道?”謝昀輕嗅,鼻尖是一股淡淡的清香。
雁回身上抹了蘭貴妃昔日最愛的香,她也不是第一次聽蘭貴妃親口說,謝昀誇了自個兒身上的香。
雁回誠實答了。
謝昀蹙眉,這才偏頭看她,這一看微微有些怔。
“皇後。”謝昀神色不辨喜怒:“對蘭貴妃不依不饒是你,學她讨好的亦是你。”
雁回不卑不亢道:“臣妾只想事事依着聖上喜好來,聖上開心臣妾便開心。”
“呵。”謝昀一嗤,收回了視線:“朕不喜歡。”
雁回抿唇:“臣妾這便去沐浴洗去香味。”
謝昀懶洋洋“嗯”了聲,卻見雁回并沒有離開的動作,他偏頭,忽而想起了什麽,嘲道:“在等朕随你一起?”
“不是。”雁回咬了咬牙道:“聖上可否把畫歸還臣妾?”
謝昀複雜地看了她兩眼,随後把案前的木匣子一推,示意雁回自己來拿。
雁回頓了頓,平複心中心情,緩步上前。
她小心翼翼推開木匣,取畫時素手在裙邊搓了搓。
這些舉動都一絲不漏地落入謝昀眼中。
他看見雁回神色凝重地打開畫,在目光探到畫上時,倏然色變,臉色猛地沉了下去。
“怎麽?”謝昀停下筆,正眼瞧她:“這是朕秋狩時,西域的畫師替朕畫下的,朕賞給你,可還滿意?”
雁回:“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回宮了。”
侍寝?謝昀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