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永琪的生活（一）
福家的西廂房，原本是福家用來招待重要客人的地方，所以不管是陳設還是外面的花木，都是極為不錯的，而且還有專人照看着。 永琪住進福家以後，福倫等人為了拉攏他，就把他安排到了這裏住着。
不可否認的，在這裏的生活，一開始是很輕松的。
不用遵守宮裏繁複的規矩，下人對他畢恭畢敬，福倫夫妻也恭謹有加。他根本感覺不到被除名的痛楚。
他甚至是很喜歡這裏的，無拘無束，還有至交福爾康可以述說心事……還能有什麽比這更美好？
可是現在，他不這麽覺得了。
坐在桌子旁邊，屋子裏的下人都被永琪揮退了去，他呆愣地看着桌上用布包裹了的一堆玉佩碎片，臉上陰晴不定。
這塊玉佩是老佛爺前陣子賜給他的東西裏的其中一件，難得的通透的一塊。本來永琪身上也不缺這些東西，就沒放心上，沒成想，他今兒心血來潮的記起來叫人去庫房拿出來帶，卻遇上了福晉身邊的老嬷嬷。結果沒領回玉佩不說，他身邊的小厮還叫那老嬷嬷說了一頓。
本來這樣的事永琪是不會放在心上的——哪家裏沒個刁奴的？發賣了就是。随即就叫人通知福晉，另外叫了小厮去取玉佩。
可接下來的事，卻叫他狠狠吃了一驚。
福晉知道了那個老嬷嬷的事，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雖然小厮還是把玉佩領回來了，可遲遲等不到福晉來請罪，永琪心裏，多少就有點膈應。
等了老半天，福晉終于是來見他了，永琪本來想着，她要是道個歉配個不是，這事也就這麽算了，可沒想到，福晉扯了一堆有的沒有的，就是不說那老嬷嬷的事。
永琪那時心裏已經極不高興，不過到底還是念着她是福爾康的母親有心把這事大事化小了。可更叫他吃驚的事來了，福晉看到他佩戴的那塊玉佩，突然說要觀賞觀賞。再不甘心，永琪礙着面子也答應了。
然後，就是福晉‘一個失手’，把它打破了。
當然，事後福晉慌慌張張的向他道了歉，自責自己不是……但是永琪怎麽看，也覺得福晉只是做做樣子而已。
事情不對勁。
再怎麽癡迷小燕子，永琪作為乾隆曾經對喜愛的皇子，對于權力地位的感知，也是十分敏銳的。福晉現在的這個态度，擺明了是沒把他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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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對此很憤怒。
在他人生的前十幾年裏，除了乾隆老佛爺那幾位宮裏的大佛，誰有資格給他氣受？而那幾個有資格的人，都是對他寵愛的緊，這樣不被人放在眼裏，這還是第一次。
直到如今，永琪終于第一次感覺到了身份變化的痛苦。
可他很懷疑，福晉以前對他，可不是這樣的。現在……
那玉佩本就是老佛爺賜給他的東西。先不說他去取是應該的事，單說那個老嬷嬷對他這個客人不敬，那就該罰。但福晉的表現，卻仿佛是他做錯了，他不該去取那玉佩似的。而且看着福晉那模樣，竟是寧願玉佩破了，也不願意他帶着。
倒像是那是她的東西似的。
真是見鬼了！
永琪郁郁地握緊了拳頭，臉上浮起恨色。
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麽對他。這福晉到底是吃錯什麽藥了，态度變得這麽快？
要是真嫌棄他的身份，一開始不要讓他住進來不就好了。何必讨好到一半又突然改變，這根本沒有意義啊。
還不知道老佛爺已經對他徹底厭棄了的永琪迷惑了。
不管怎麽樣，今天福晉做的太過分了！這口氣，他絕對不會就這麽咽下去的。
“來人啊。”永琪叫喚一聲，看到推門進來的福家小厮，道，“去把你們大少爺請過來。”先不要撕破臉，讓爾康去跟福晉說說，可不要為了這件事傷了兄弟感情。
永琪是這麽說的，可惜，人家不這麽想啊。
福爾康早就從福晉嘴裏知道了玉佩的事，可是與永琪憤憤一樣，福晉也是一肚子火。
“你說那個永琪，他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五阿哥啊？不過就是一個被貶黜的庶民，吃我們的住我們的，好歹也有點自知之明啊。一毛錢也沒有給我們，老佛爺賜下來的東西，就該好好地交給我們，居然還有臉拿回去，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
“我都給他面子叫嬷嬷攔着他了，居然還叫人去拿了第二次，哼，我寧願摔了，也不想便宜了他。不然就這麽讓他拿走了，傳出去，我的面子往哪裏放啊？”
“爾康啊，你也離他遠點，他現在可不是什麽五阿哥了，賤民一個，害人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和他在一起，遲早會被他連累的……”
……
這番話，雖然直白也顯得有些無情無義，可爾康還是覺得很有道理。
他常年跟在五阿哥身後在宮中行走，那是親眼看到皇後純妃等人對五阿哥有多不滿的。以前有五阿哥衆阿哥的第一人，令妃寵冠後宮，他也就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但此一時彼一時，五阿哥失寵了，令妃娘娘也被冷落，福爾康雖然自傲自己能力出衆，皇帝遲早知道現在對他這樣是錯的，可架不住小人進讒言不是？福爾康心想着，要是宮裏那些看不慣永琪的人把氣出在他頭上，那……
額娘說的對，還是和永琪分開來比較好，免得到時候被連累。
雖然有點對不起永琪，可他還有阿瑪額娘呢。額娘一片拳拳心意為他好，他怎麽能不孝不聽從她的話呢？永琪啊，你別怪我。
當接到永琪的傳話說要見他時，福爾康想了想，告訴那個傳話的小厮：“你回去禀報五阿哥，就說，我正忙着朝廷大事，暫時分不開身，有空的話，只要我閑下來，回去找他的。”
小厮面上顯出了猶豫之色。
福爾康冷笑：“你最好別忘了你是誰家的奴才，向着五阿哥？你認為他能給你什麽？認清楚自己的身份！”
小厮的臉上驚懼一片：“是，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知道就好。”福爾康冷笑一聲，沒再看他。
小厮見他再沒有吩咐了，忙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一出門，就趕緊忙回去找永琪回話去了。
福爾康聽着腳步聲漸漸遠去，低頭看了書桌上攤開的上等花簽，仔細考量，該怎麽給晴兒去信。
一定要顯得深情一片，務必要讓晴兒相信他的真心。
福爾康這麽想着，也就忘記了永琪的事……
而聽到爾康傳回來的話的永琪，雙眼有瞬間充滿了血色：“爾康真的是這麽說的？他說他來不了了？”他怎麽能這麽對他？他還是不是他的好兄弟啊？
可惡，難道福晉會比他更重要？居然為了額娘這麽對他這麽兄弟，這十幾年的相處，哼，真是全白費了。
小厮看到永琪的冷臉，怕過之後，反倒是冷靜了下來，少爺說的對，他是福家的下人，又不是五阿哥的下人，就算是得罪了他，現在一介白丁的他，也那自己沒辦法：“是，五阿哥，少爺就是這麽說的。少爺現在有一堆的事要忙，根本抽不開身，來不了了。”
永琪咬牙：“知道了，你下去吧。”這件事想想，爾康也是為難的，一邊是兄弟，一邊是額娘，難怪她左右為難躲着他。永琪為福爾康找了這麽一個借口，怒氣緩和了不少，也懶得再理會那個小厮。
誰知……
果然，他不會有事的。小厮心底笑笑，出去了。只是心裏，就從這一刻起，再也沒把五阿哥當回事了。等他回到下人房，把這事和那些交好的一說，不多會兒，整個福家的下人都知道，五阿哥只是一只不會咬人的狗，根本沒有威脅。
這就是永琪一開始沒想到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