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鐘戎發現9的眼睛其實并不被眼淚所包裹那樣的“水汪汪”,只是光線加上他眼珠的透亮顏色,在他做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時會顯得他的眼睛像哭泣的洋娃娃那樣水靈。
鐘戎很快被自己的形容雷得一哆嗦,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比他還略高大一些的9和洋娃娃聯系到一起的。
9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顫抖,疑問地看過來,這讓他倍感羞憤,只好躲開9的視線。通風口近在眼前,鐘戎拍拍9圈住自己腰的手臂,示意他松開自己,先鑽進通風管道。9理解到他的意思,率先離開電梯頂部。
鐘戎把黑入電梯的痕跡抹除,低頭看見到達一樓的電梯在外界的操作下打開,進來了幾個不知所措的保安,在空無一人的電梯內你看我我看你。他勾勾唇角,無聲地離開原地,跟上了9。
會場大廳的臺子上,拍賣師激動地敲下錘子:“四十萬未來幣,3號女士!讓我們恭喜她——”
T先生站在角落滿意地看着這一切,餘光看見幾個保安莽撞地走過來,不滿地皺眉:“你們吓到我的客人了。”
“抱歉,T先生,”一個保安不安地低頭,小心觀察着老板的臉色,“但是,但是出了些事……”
T先生沖那位取到三號拍賣品的女士舉杯笑笑,語氣卻冰涼至極:“我說過,小事就不要來通知我。”
“不是,呃,不是小事,”接近兩米的大漢額角落下汗來,“是……”
掌聲雷鳴,遙遙傳進廁所,繞着金碧輝煌的裝修飛了兩圈,沖進了鐘戎的耳朵。他整理着換回來的禮服,用眼神催促慢吞吞的9。9也換好了禮服,但他現在在複原通風口,那樣認真又緩慢,像是在修理針尖大小的古代雕塑,頗具匠人精神——只是時間不太對。鐘戎翻了個白眼,把他拽下馬桶,代替他完成了收尾動作。
錢水崇看着他的背影——踩着馬桶和那個倒黴蛋的背影,慢慢地眯起眼睛,腦子裏冒出個壞主意。無鐘看着像個一本正經的小朋友,錢水崇敢下定論他甚至都沒在游戲裏跟別人有過親密的肢體接觸,剛才他被摟住的時候整個人都僵住了,腰肢緊繃,像根鋼板那樣。這讓錢水崇更加忍不住逗弄他的心,于是他假意整理自己的衣服,在腰側和褲子以及肩膀制造出了一些暧昧的褶皺,順手把自己的頭發也弄亂,讓禮帽“欲蓋彌彰”地擋住一部分發絲,故意露出一些像是“過于急匆匆掩飾然而遮擋不住”的碎發在外。
鐘戎剛收起工具準備跳下馬桶,就突然被人抓住腰抱下去。他瞳孔緊縮,差一點就回頭直接給抱他的9一拳,但他堪堪控制住了自己,只壓低聲音像老虎那樣低吼:“你幹什麽?!”
9看上去有些無措:“抱歉,我以為這樣會幫到你?”
鐘戎直覺覺得眼前的人并沒有無措,但那對兒眼睛在現在這個距離看又變得水汪汪起來,他胸口那股氣就像撒開口的氣球一樣噗噗跑掉了。他別開眼睛:“……下次別這樣了。”
9立刻點點頭,輕柔但迅速地把手從他的腰移到他的領帶:“沒打好。”
接近喉結要害的地方被別人這樣靠近,鐘戎汗毛倒豎。他強行忍了幾秒鐘,實在受不了了,想打開9的手,9卻松開他的領帶轉而整理他的頭發。
Advertisement
錢水崇滿意地看着眼前領帶微微散開露出喉結、隐約可見的鎖骨和頭發散亂得恰到好處的無鐘,無害地笑着:“我們走吧?得在被人發現不對勁前離開這裏。”
鐘戎直覺哪裏不對又說不出來,只好稀裏糊塗地跟着9離開。
他的錯覺嗎,怎麽覺得讓9整理完衣服反而更亂了?
“啪!”
保安瑟瑟發抖,不敢再看捏碎酒杯挂着笑的T先生。拍賣品被盜——還是T先生早期的收藏品,幾乎是和紅寶石同一時間納入囊中的黑珍珠項鏈,他的同伴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傻眼了,他沒想到在設計了這麽久的安保系統下還有人能闖進工作室并撬開保險箱。
他是參與設計安保系統的人,這次的事他肯定要被T先生秋後算賬了。
不幸中的萬幸,來者并沒有盜走重頭戲紅寶石。雖然他也有懷疑那寶石是假的,但他仔細查看了那個寶石,沒看出來哪裏有變動。
“找出那個小偷,”T先生咬牙切齒,“還有所有護送人員,安保還有服務生。低調行事,再鬧出什麽亂子……”
保安立刻低頭:“不會的!我這就去。”
有幾個客人看過來,眼神帶着些許懷疑,T沖他們欠身笑笑,招來某個并不知情的服務生,讓她收拾好一地的酒杯遺骸,像什麽都沒發生過那樣走上臺,沉穩地跟各位賓客說:“各位朋友,請允許我為你們介紹第四件拍賣品——紅寶石!”
臺下的人似乎沒料到紅寶石并不是壓軸,安靜了一會兒才爆發出尖叫和掌聲。
管它呢,壓不壓軸有什麽重要的,重要的是這個疑似是寶物的寶石現在要開始被拍賣了!飛掣公司繼承權的第一道大門離打開如此之近了!
T先生親自站在臺上,那個拍賣師早已識趣地離開,T先生大篇幅地介紹着紅寶石,為護送紅寶石的小隊争取時間。
鐘戎走出廁所,和9一起走向會場的路上正好與保安數翻倍的護送隊撞上,那群人沒留意他們,只有隊尾的某個保安向他們投來了視線。
鐘戎肩上一沉,被向前一步的9摟在懷裏,不明所以地看過去,卻突然被湊向他的9吓了一跳。他凍成冰柱,嘴唇似乎與9微翹的嘴角碰在一起,全腦子都是9的鼻息,自然沒注意到9的表情。
保安腳步一頓,看着厮磨溫存的兩位賓客,眼睛不自覺地注意到兩人淩亂的禮服和發絲。他看向兩人出來的廁所,不知道想了什麽,臉忽然紅了。
等9松開鐘戎,他們已經到達了大廳。看上去紅寶石的拍賣已經開始,懸浮平臺緩緩升起,上面放置着被耀眼白光照着的“紅寶石”。T先生甚至沒來得及說底價,叫價聲就響起了:“五十萬!”
T先生一愣:“我還沒有……”
“六十萬。”
最先叫價的男人狠狠地瞪向角落,那裏有個裹得嚴嚴實實的人,聽聲音是位女士。他不甘示弱地再次舉牌:“七十萬!”
角落的女士再次跟價:“八十萬。”
男人癟嘴噴氣:“一百萬!”
女士沒有絲毫猶豫:“二百萬。”
會場響起了竊竊私語的聲音,不少人都看向了角落的女人。男人不甘示弱,急于得到寶石:“三百萬!”
不少準備舉牌的人都放棄了參與這場競争,反而轉到觀衆席看得津津有味,只剩幾個還在找機會參與,只是男人和女人的叫價跟得太緊,別人根本找不到插嘴的機會。
女人不慌不忙地和男人對視:“五百萬。”
一片吸涼氣的聲音刺激到了男人,他高舉起牌子:“一千萬!”
鐘戎撇撇嘴,想起榜單的獎勵。一百萬對比起一千萬,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發布任務的人真是有省錢頭腦。便宜那麽多,還能拿到真貨。
他應該提提價的,鐘戎想着,突然被9輕輕撞了下肩。他看向9,9沖他眨眨眼,右手比了下圓球的大小:“東北方向,我們是時候要準備離開了。”
鐘戎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看向東北方向,找到了兩個在激動看向男人的人群裏低頭顯得格格不入的人,默默放下抱胸的手。
“他們大約在奇怪,所以低頭檢查。”9給他解釋,隐去了一些詞,但鐘戎聽明白了。那兩個人是在奇怪炸彈沒什麽不按遙控爆炸,所以一時晃神着急低頭檢查,才沒融入人群。
女人沒再跟價,沖男人聳聳肩,于是那個男人立刻得意地看向T先生。沒人跟他搶,T先生喊了三次,最終把紅寶石以一千萬未來幣的價格賣給了這位男子。寶石立刻被一些保安取出裝入保險盒,那個男子似乎是等不及待會兒去取,立刻起身飛奔過去,從保安手中拿過了盒子裝入自己的口袋。
“要失效了,”錢水崇低頭看着倒計時,“還有十秒。”
鐘戎不動聲色地站直,腳尖沖着門口。
“三秒,”錢水崇輕聲說,看向無鐘,“明天見?”
鐘戎幾乎不可察地點頭,忽然被9揮起的披風罩住。他沒來得及懵住,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就在他的頭頂響起。堅固的大廳頂破開一個大洞,灰塵和磚塊哐哐砸下,9把披風連同擋住的灰塵一同甩到身後,把鐘戎推進驚慌的人群,沖他笑着眨眨眼,迅速隐匿于人群裏。
鐘戎被賓客擠來擠去,眼神很快跟丢了9。他不再找9的背影,跟随着恐慌的人群,靈巧地躲過不時墜下的石塊,順利離開了拍賣會場。
游戲世界由黃昏變為深夜,但是鋪天蓋地的霓虹光比日光還要耀眼,整整籠罩了兩條街區。鐘戎跟着人群往外跑,很快密集的人群就分散開。他趁着無人注意的時候跳上某個疾駛出限制區域的跑車——他猜測這是某位參與拍賣的賓客駕駛的,被捎了一程。
雖然任務沒完全按計劃完成,但這樣的結果也挺讓人滿意的。或許和9組隊不是一個壞想法,起碼他們這次的合作還算愉快,他想着,掏出一個快速轉移器,打算等跑車越過限制區域的邊界,就立馬扔出去。
“嘿,”跑車裏的人似乎察覺到了車頂的鐘戎,打開車窗大罵了一句,“滾開!”
鐘戎蹲下身,心裏給跑車道了個歉,拿着快速轉移器打算扔出去。突然,他的意識形态晃了晃,看上去像是被風吹得掉幀了。
限制區域的邊界近在眼前,速度堪比火箭的跑車很快前輪就壓到了邊界線。跑車裏的人探出頭,面色不善地看向餘光捕捉到的影子:“滾開……?”
那裏什麽都沒有。跑車主人連忙踩下油門,四處查看,在草叢撿到一個快速轉移器。她帶着懷疑把轉移器啓動,卻被轉移器檢測出不是它的原主人,狠狠地電了一下。她吃痛,丢掉那個轉移器。轉移器一落地,就迅速炸開,變成一灘煙火,砸在地面變為了空氣。
跑車主人一邊慶幸它沒在自己手裏就炸開,一邊快速回到跑車上安撫自己動蕩的小心髒。她再次踩下油門,忍不住地想:這個轉移器的主人哪裏去了?
這個轉移器的主人也在忍不住地思考自己怎麽會在這個地方。上一秒他蹲在跑車車頂、手裏拿着轉移器,下一秒他就被迫彈出了系統,回到了這個空蕩房間的游戲倉裏。
很快他找到了答案。
游戲倉對着他,友好地給予提示:機器故障,已自動彈出玩家。
用了三年游戲倉從來都不知道游戲倉除了死亡以外還能出故障彈出玩家的鐘戎一臉懵逼,擡手關閉提示。
沒用,提示右上角的X似乎是裝飾。他皺起眉,狠狠地摁了幾下——這回有反應了。
“噗”“哐當”“啪”“砰!”。
短短三秒,游戲倉完成了自動物理彈出鐘戎,讓他姿勢不雅地一屁股坐到地板上、狠狠地關上倉門開始亮紅燈、發出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并開始冒煙徹底報廢的高難度操作。
鐘戎來不及管自己發痛的尾椎,看着除了在冒煙沒有任何改變但确實報廢了的游戲倉,切實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