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敵人與敵人握手言和,不存在之物的存在,追尋最初的記憶吧,你會找到你的答案……”鐘戎趴在吧臺桌上,看着手機上的備忘錄嘀咕道,“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他把這句話也告訴給了阿萊,然而過去了好幾天,這句話還是像謎題一樣絲毫沒有解開的趨勢。

這麽困難他倒是沒想過放棄,因為手裏還拿了個任務卷軸,而且他自己也想找到那個匿名人。匿名人既然發出任務奪取寶藏寶石,顯然也是對尋寶感興趣的,順着尋寶之路走說不定能遇見他。找到他,完成Z的任務順便再搞明白他為什麽要把寶藏寶石拱手讓給Z。

鐘戎換個姿勢,撐着下巴,半邊臉變形擠壓在一起,嘆了一口氣:“搞不懂啊……”

劉老板上來就是一巴掌糊在他腦袋後:“有空嘆氣沒空幹活。”

鐘戎腦門差點撞在桌子上,他堪堪撐住桌子,手機掉到一旁:“我幹完活了!”

“屁,”劉老板把一個音節發得像子彈,“不會幫小王準備調酒工具嗎?一會兒場子就該熱了!”

小王是這裏為數不多的工作人員,成天站在吧臺內,主要工作是調酒,副業是保安。據劉姐介紹,小王上一個工作是地下拳擊手,這點從小王快頂到天花板的身高和充滿力量感的肌肉裏不難相信。但相處幾天下來,鐘戎發現這位眼角有疤的猛男實際上是個非常食草系的暖男。

舉個例子,這會兒的小王撿起他掉落的手機,耐心等待他看過來才伸手遞給他。

“都沒幾個客人,熱什麽,”鐘戎腹诽,接過小王遞過來的手機,起身幫他擦起杯子,“謝了。”

小王腼腆地笑笑,給他讓了些地方,看向劉老板:“劉姐,今晚客人會多?”

劉老板背對着兩人在手機上不停地敲打,頭發被自己揉得亂七八糟:“啊對,附近那個公司,什麽什麽,飛掣?還是啥刃特的,反正是個大公司的子公司,員工都是賊牛逼的人,昨天給我打電話說今晚包場。”

鐘戎看過去:“要我幫忙嗎?”

“你要真想幫忙就語氣不要這麽冷淡,”劉老板一眼看穿他,“我先打個電話,小鐘你今天稍微晚點走,他們要來的人不少,幾個人忙不過來。”

鐘戎點點頭,看着她走出酒吧:“我以為這地方不會舉辦什麽大聚會呢。”

“有時候會,”小王查看酒櫃,“這個月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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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戎幫他把酒搬到臺子上:“包場給的錢多嗎?”

小王點點頭:“加班會有很多錢。”

鐘戎當機立斷:“我今兒不走了。”

小王一愣:“不行啊,劉姐說你是未成年……”

“我就再倆月就成年了,”鐘戎又問他,“給多少錢啊?”

小王不動聲色把鐘戎手裏的玻璃杯拿走,自己擦拭起來:“你不要問了,問了又拿不到會很難受的。”

鐘戎一噎:“我怎麽拿不到,我留下來就能拿到了。”

小王認真地看他:“不行啊,劉姐不讓你留下,我聽劉姐的。”

“那要是我死活都要留下呢?”

“那……”

“那你就直接把他丢出去,”劉姐推門進來,瞪了一眼鐘戎,“找死啊,讓別人知道我收未成年當夜場服務生,我酒吧還開不開了?”

鐘戎還想說話,劉老板一揚手指:“別逼我到時候送你回去。”

一米八的大小夥子讓老板護送回家,鐘戎想想不了這個場景,立刻閉嘴老實幹活。他搬着桌子,騰出空地,看向劉老板,沒忍住:“老板,問個事。”

劉老板盯着手機頭也不擡:“問。”

“什麽情況下,”鐘戎想着那句占蔔,“敵人會和敵人握手言和啊?”

“嗯?”劉老板看過來,“你是說你這三天都在念叨的那句話?”

鐘戎點頭:“這玩意兒我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啊。”

“看出來了,要是有頭緒你也不會問我,”劉老板收起手機,仔細想了想,“敵人和敵人……這詞兒有些嚴重啊,倆人得有仇才能叫敵人吧?不過對手稍微過勁兒也有可能變成敵人……”

鐘戎眨眨眼,等她繼續說下去。劉老板扶着下巴颏:“可能是倆敵人有同樣的目标了吧,所以暫時結盟?不是有句話叫‘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嗎,說不定是這倆敵人都有了另一個相同的敵人呢。”

霧氣籠罩的迷宮、瓢潑的冰雨還有命懸一線時伸來的手。

鐘戎坐直起來:“暫時結盟……”

劉老板看他一眼,又掏出手機:“到點兒了,你下班吧。”

“啊?”鐘戎懵然,“可我還得幫忙啊?”

“預約的人說不需要太大的場子,他們就幾個人小聚一下,”劉老板揮揮手,“你在礙事,趕緊回家。”

鐘戎老實聽話,一路跑向車站,同時給阿萊發語音消息:“你還記得咱們遇見的那個任務嗎?迷宮競技,前三分別有未來幣和特殊道具的獎勵。那是我的第一個任務,去競技場争奪名次,跟占蔔裏的‘最初的記憶’吻合。而且,我在那個任務裏,被你還有另外一個參賽者幫助過,這不就是‘敵人和敵人握手言和’嗎?”

阿萊幾乎秒回:“靠!對啊!你怎麽想到的?天才啊!哎,等等,那‘不存在之物的存在’是啥啊?”

鐘戎一下子卡殼:“這個……”

公車來的很快,到站也很快,等鐘戎跑下車,阿萊已經做好了上線準備:“算了算了,你先上線,這樣聊太費勁了。”

鐘戎撂下手機,幾步跑到小區門口。工作日,沒到放學下班時間,院子裏沒什麽人,鐘戎一路飛奔,搭着空蕩蕩的電梯到達目的地,趁着鐘雙恩和水芸沒回來,趕緊跑進房間,匆匆脫下汗濕的T恤,鑽進游戲倉。

鐘戎快步走向工作臺後的阿萊:“你想到什麽了嗎?”

阿萊正在冥思苦想:“順序也很重要吧?先說的敵人,再說的不存在之物,讓你從最初的記憶裏找的是這倆。在你遇到我和那哥們之後你碰到什麽不存在的東西了嗎?”

鐘戎皺眉:“不存在的東西怎麽會存在呢?”

“對啊!”阿萊嘆氣扶額,“問題就在這兒啊,我死活想不出什麽東西是不存在又存在的。”

“這東西一定很平常,不會讓人覺得奇怪的那種,”鐘戎想來想去,“是什麽呢?”

阿萊搖搖頭,忽然想起什麽:“你問問9,他這幾天不也是在想嗎?他還有個信息收集能力變态的搭檔,他說不定想到了什麽呢。”

鐘戎打開查看:“9沒上線。”

“那你再仔細想想,”阿萊坐着椅子向後一撤,把一旁的椅子踢給鐘戎,“就從那個競技場任務開始想,來吧無鐘,你得想起全部。”

鐘戎坐下,和阿萊眼對眼:“那可是三年前,我不一定能全部想起來。”

“沒事,”阿萊端起鍵盤,“你想到哪兒說哪兒,我把重點都記下來,你再看看,說不定能想起更多。大不了就咱倆從你能想起來的記憶裏找,肯定能找到東西。”

鐘戎吐出一口氣:“好吧。我想想,我第一次接任務,是接下了飛掣官方發下來的競技任務,前三分別有獎勵,一百萬、八十萬、五十萬以及三個道具獎勵,但道具沒公布,我只知道我的。我拿了第三,五十萬還有一瓶裝着三滴‘創世清泉’水滴的小瓶子。”

“你知道第一第二是誰嗎?”

“我不知道第二是誰或者是拿了什麽獎品,但我和他有過接觸,”鐘戎換了個坐姿,“在遇到你之前——最後一個難關之前,我差一點就死了,應該是迷宮山崖那關,在懸崖,他把我拉了上去,還順便跟我一起幹掉了一堆參賽者。”

阿萊疑惑歪頭:“他幹什麽幫你?”

鐘戎搖頭:“我不知道。他幫我以後也沒殺我,可能就只是單純地看我順眼吧?”

“山崖那關全是白霧,臉都看不清怎麽看你順眼?”

鐘戎一想也是:“那可能就是他閑出屁了。但是後來我還回去了,把人情。”

“你咋還的?”

“最後我們在迷宮中心遇見的,我們幾乎是一起到達中心目的地的,”鐘戎看向阿萊,“我讓他先走的,這樣他就是第二。”

阿萊頭次聽說事情真相,眼睛瞪得像銅鈴:“那你也不告訴我一聲第二是你讓出去的,我還以為是我給你的武器不好使你才在落後于人!”

“正好,”鐘戎聳聳肩,“升級以後的指虎利刃和袖口槍更好使。”

“那會兒哪是指虎利刃啊?”阿萊回想過去,“那會兒就是把軍刀加卡手指虎,袖口槍也是,重得要命,跟□□似的。”

“确實,不對,”鐘戎反應過來,“跑題了,繼續說之前的事。”

阿萊問:“存在的不存在之物是啥,說不定那個第二知道呢。你看清他的臉了嗎?”

鐘戎搖搖頭。

阿萊不明白了:“最後一關應該沒霧吧?”

“沒有,”鐘戎誠實回答,“但他帶着防毒面具。”

“啊?”

“他幫過我以後我倆分道揚镳了,他走的另外一條路,可能是有毒的吧。再說,最後一關他幾乎全程背對着我,那兒還沒什麽光,啥都看不太清。”

阿萊苦惱道:“那有點難辦。9上線了嗎?”

“沒。”

“你都不看一眼!”

“我設了他的上線提醒,”鐘戎無奈了,“你怎麽這麽惦記他?”

“我是惦記他搭檔!”阿萊癱倒在椅子裏,“要是我也有那麽強的信息收集能力就好了,現在估計都能知道那三個道具是什麽了。”

“你覺得那三個道具裏有存在的不存在之物?”

“說不定呢,”阿萊眨眨眼,“說不定三個道具裏其中一個就是存在的不存在之物。”

“你說會是我那個創世清泉水嗎?”鐘戎轉頭問。

“你這麽一說……”阿萊坐起來,“這個水在現實裏不存在,但在游戲裏存在。”

鐘戎皺起眉頭:“那不對吧,按照這個說法,飛掣裏有太多現實不存在的東西了,我的滑板甚至都能砸開寶石。”

“那是現實存在游戲裏不存在的?”

“那也有點多吧?”鐘戎再次否定,“而且游戲裏都不存在,怎麽用它打開紅寶石啊?”

阿萊頹廢地倒回去:“我不知道了。”

“有什麽即在游戲裏存在又不存在的東西嗎?”鐘戎邊問邊想。

沒人回答他,工作室陷入沉默。

鐘戎想得頭皮發疼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他深吸一口氣,站起來,決定出去轉轉,多逛逛說不定就有新想法了。阿萊癱在椅子裏,沖他扯着嗓子喊:“9上線後跟他套點信息,尤其是他搭檔的,然後告訴我啊,別忘了啊!”

鐘戎沖他揮揮手,傳送到了随便哪個區域的街上。他踩上滑板,慢悠悠地滑過寬敞的街道。街上已經多了不少人,有些已經注意到了他的滑板,陸陸續續地看過來。鐘戎不耐煩地“啧”了一聲,猛地加速,左拐右拐離開有人的大街,進入小巷,又順着牆面沖上屋頂,然後沖上更高的屋頂,最後來到這片區域最高的樓頂上,才慢慢減速,蜷腿坐在了滑板上,扶着下巴發起呆來。

太久沒回憶,他差一點忘記最初的任務。

老式的闖關設定,關卡設置卻很新奇。他作為剛玩游戲的菜鳥,上來就接了這麽高難度的任務,短短三天競賽,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多數是運氣,少數才是靠他自己的天賦。他看着別人打架,慢慢地學習,海綿一樣,不過一天就學了不少高難度的幹架動作以及套路。

但一天半的學習還是不足,他在第二關,迷宮山崖的盤山路上險些墜落。

立體迷宮根據高山而建造,迷霧彌漫,路又七拐八拐難以摸清,鐘戎還恰好撞到了一群某個幫派派來的小團體。鐘戎先前見過他們,也看見過他們是怎麽讓別的參賽者秒銷號的。

鐘戎勉強抵擋幾下,雨雲突然憑空出現,和霧一起成為了巨大的阻礙。鐘戎咬牙不想退縮,硬是反擊回去,打退一個幫派人,卻被剩下那幾個逼到了山崖邊。

他差點一腳踩空,趕緊穩住重心挪回來,看向腳後深不見底的崖底。他無路可退,只好拎着從某堆數據殘骸上奪過來的長刀擋在身前,沖着那堆幫派人繃緊了背脊。

可憐巴巴的金幣滾下山崖,鐘戎緊緊扒住崖邊,看見向他走過來的拿着槍的幫派人,陡然生出一份絕望。

要不算了吧,他想。銷號以後就不玩了,直接把這個游戲倉轉售出去,五萬的機子二手也能賣不少錢,給媽媽當醫藥費也能撐一會兒。

雨噼裏啪啦落下,鐵似的砸在他身上。他呼出一口氣,剛打算認命松開手自行墜落,就發現頭頂的某個幫派人身體一僵,接着嘩啦啦爆成一堆數據遺骸。他堪堪躲開砸向他的金幣,被雨打得睜不開眼睛,但還是像頭上看去。

一只手伸過來抓住鐘戎的手腕,他心裏一緊,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一把拉上去,撞進了那人的懷裏。

霧氣太重,那個人又把他推開得太快,鐘戎只來得及捕捉到一抹銀灰,接着手裏的刀就被那人的武器——一把泛着冰冷銀光有特殊花紋的長刀抵着推向一旁。鐘戎一愣,明白過來他是在跟自己說明敵人的方向。

“看不見就去聽。”他指導鐘戎,同時已經沖出去,不一會兒就傳出了幫派人的慘叫和銷號時爆開的聲音。

那是鐘戎第一次和人并肩作戰。雨打在他身上,霧氣圍繞中,他踏着無數金幣前行。

他熱血沸騰,等安全下來後也已經通關,離開了迷宮山崖,來到了依舊有殘霧圍繞的岔路口。再往前,是十二條通往最終關不同入口的路。他往身邊看,剛想謝謝那個人,就發現那人已經從不知道哪條路離開了。

時間有些久,鐘戎已經記不清那把長刀上的具體花紋樣式,或是那一抹銀灰是否來自于那人的眼睛,但他體內那把被點燃的熱血一直沒能消散。

他躺在滑板上看向天空,想起雨劈頭蓋臉砸下來的感覺。忽然,一則提醒跳出來,他擡手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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