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沒等到倒數,司徒和殷晟便換好衣服和胡葉、王小二一起出門辦案去了。
殷晟臉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麽喜怒,俊秀的眉頭仿佛這朦胧月色一般,讓人莫名看出一份安然自若來。
雙頰的紅暈早就退去,波瀾不驚的雙目裏看不出任何被影響的不安和局促,仿佛之前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司徒對這一點十分不滿,所以他的臉色很明顯,繼早上那張誰欠了他五百萬的臭臉之後,如今再盯着胡葉和王小二的背脊,仿佛是一柄利劍,幻想着将兩人胸口捅出個血窟窿來,以緩解自己無法發洩的怨氣。
胡葉走在前面,只覺得背脊發涼,腦後發麻,小二同學表示很淡定,娃娃臉顯出可愛模樣,一手還提着老家郵來的特産,讨好般的在司徒身邊跟前跟後。
殷晟側眼微微打量小二,只覺得仿佛看見男人身後搖出來的小尾巴。
司徒和殷晟上了胡葉的車,小二坐副駕駛,将裝特産的口袋挂到椅背後面。
“幾點打的投訴電話?”司徒一上車就開口問。
“二十分鐘前,我是從家裏趕過來的,小二我是半路通知的。”
胡葉一邊回答,一邊啓動車子出發:“據說值班室接到五個連續的投訴電話,說是聲音大到連看電視也不安穩,再這麽下去,他們就要聯名向市長讨個說法了。”
小二在旁邊挑眉:“怎麽單單今天鬧的最厲害?”說着轉頭去看後排的殷晟,“殷先生,你認為……那真的是……”
“沒到現場看過,還不清楚。”殷晟漠然道,“不過聽你們的說法,有可能。”
他轉頭去看司徒柏:“這件事怎麽不先跟我說?”
如果不是胡葉和王小二來,他可能還要對那個血手印疑惑上一陣子。
“除夕夜啊……”司徒有些委屈,摸了摸脖頸,“我想倒數完了再說……”
“離倒數還有1個小時8分鐘。”小二體貼的給予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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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沖他翻個白眼,咬牙切齒:“謝、謝。”
“不客氣!呵呵。”
衆人:“……”
車子很快到了目的地,在場的巡邏警有兩人,是接到通訊器裏的要求先一步來這裏穩定衆人情緒的。
馬路對面的居民區,一樓和二樓黑着燈,大概主人不在家,三樓以上的燈都亮着,有幾個人趴在窗臺上一直盯着下面看,看到印着刑偵隊标志的黑色轎車開來,瞬時睜大眼。
警局上層終于願意讓高手出馬了?!
被深夜的吵鬧聲擾亂了生活的居民們終于覺得看到了平和的未來在向他們招手。
殷晟最後一個下車,一下車他的目光就落到了居民區對面的街道上。
隔着一條兩車道的馬路對面,是一排小酒館和茶餐廳,前方不到一百米就有個岔路口,司徒解釋道:“朝右邊拐過去就是A市隐秘的紅燈區,發廊,迪吧,地下交易場所……黑道的盤口。”
司徒伸手摸煙,才想起自己換了衣服,米色的絲質襯衫是殷晟的,果然小了,袖口只到手臂,離手腕還有幾公分的距離,衣服下擺也露出腰身來,背脊也繃的十分緊,外面套着他自己的外套,深色的風衣,扣子全部扣上了,随意系了腰帶。
原來的襯衣胸口袋子裏總是裝着火機,司徒讪讪的把手收了回來,無意識的理了理衣襟。
“你好。”
巡邏警走過來,向司徒敬了個禮,“需要幫忙嗎?”
“暫時不用。”司徒點了點頭,“你們先回去吧。”
兩個巡邏警互相對視一眼,便騎着摩托走了,馬路上很快靜下來,能聽到附近開得很大聲的電視機聲音。
殷晟從下車開始就一直看着某個角落,似乎在打量着什麽,司徒等兩個巡邏警走來才回轉頭來看他:“怎麽了?那裏有什麽嗎?”
胡葉聞言也順着殷晟目光看去,只是他什麽都沒看見,而王小二早已經躲到他身後去了。
殷晟并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沖司徒點了點頭,随後擺手示意幾人就站在這裏,他則獨自朝角落走去。
普通的馬路,普通的街道,路燈下昏黃的燈光圈出一團朦胧,而在那被燈光圈出的朦胧之外,躲藏在黑暗裏的,是只有殷晟才能看見的靈魂。
白色的靈體十分清晰,穿着一身職業套裝,頭發是當下很常見的離子燙,劉海斜分遮蓋在眉前,看不見她的雙眼。
“你好。”殷晟走上前,在距離女人還有幾步的距離停下了。
女人的肩膀微微一抖,頭顱微微向上擡了一下,但沒有完全擡起來又垂了下去,依然保持着靜立不動的姿态。
殷晟很有耐心,他再次開口,這一次聲音微微提高了一些:“你好!”
胡葉在不遠處看的捏了一把汗,在他們看來,殷晟完全在對着一團空氣說話,如果不是他們知道原因,恐怕只會将他當做神經病了。
女人的手指動了動,又朝角落裏退後了一點,看上去似乎很膽怯。
“是你每天在這裏哭嗎?”殷晟打量着她的行為舉止,“你吵着附近的居民了。”
王小二隐約聽見殷晟的說話,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在這寒冷的夜晚,殷晟的自問自答實在讓人覺得詭異非常。
“我也……不想的……”女人終于低低開口,聲音哽咽,“我也……我也不想……”
“我叫殷晟。”殷晟打斷她的話,從容道,“我是鬼師,你有什麽冤情,可以對我說。”
“我會幫你的。”
聽到鬼師兩個字,女人終于擡起頭來,她的臉泛着紫青,兩只眼睛幾乎暴突而出,雖然現在看上去異常猙獰,但從輪廓能看出來,女人十分年輕,生前是長相清秀的類型。
對方搖晃着身子朝殷晟上前了一步,暴突的沒有焦點的眼睛看着殷晟的方向:“鬼師?”
“是可以和靈魂交流的人。”殷晟随口道。
“所以你看得見我……”女人了然,随即看上去激動起來,“我……我有冤情,我是被謀殺的,我要抓住兇手……兇手!”
說到兇手,女人似乎發狂起來,她雙手插進自己的頭發裏,不停的亂揪亂扯着。
“兇手……那個人殺了我……他為什麽要殺我!我和他無冤無仇!我冤啊!我冤啊!”
就算是司徒他們看不見那個女人,此時也聽到了不同尋常的聲音。
猶如大漠裏卷起的風沙,帶着一些悲戚的哀嚎,在頭頂的上空不斷盤旋。
模糊的聽不清那聲音在喊着什麽,卻确實能聽出是類似哭泣的聲音。
樓上的居民又聽到那吵鬧的聲音,紛紛氣憤起來:“怎麽又開始了!你們警察到底是幹什麽吃的!”
小二覺得自己被吼的很無辜,扁起嘴看司徒:“頭兒……”
司徒也無奈,這種事還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殷晟擡起手,他并沒有碰到女人,女人的聲音卻漸漸小了下來,殷晟溫和的看着女人,目光仿佛無聲的撫慰,竟讓不停喊冤的鬼魂安靜了下來。
“對不起……”
女人的哀嚎變成小聲的啜泣。
“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受不了,我發洩不了情緒……每當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很痛苦,我還保持着意識,清醒着,可是我又已經死了,我不知道我該去哪裏,我想念我的孩子……我想念我的家……可是我回不去,我死的很冤枉,我甚至不知道我為什麽會死……”
女人說着說着又要激動起來,殷晟點頭打斷她:“原因我知道了,你無法離開是因為你枉死,只要抓到兇手,你就能解脫了。”
殷晟一邊說着,一邊擡手從身後的褲腰上掏出一只鍍金的小香爐。
镂空的花紋看上去十分美麗而精致,樣式小巧,平常看起來只像是裝飾。
“你跟我走吧,待在這裏只會影響到別人,我會幫你抓住兇手的。”
說完,擡手一揮,一張明黃咒符出現在手指間,纖細的手指輕夾咒符,雲篆在黑夜裏透出淡淡紅光。
“天地昭昭,尋其庇佑。”殷晟面無表情,嘴唇微動,柔和的聲音仿佛能安定人心。
女人的靈體突然模糊起來,随後化作一縷青煙,快速的旋轉進了香爐中。
就連看不見魂魄的司徒衆人也察覺到了空氣裏微微的波動,這條街上從來的時候就感覺到的一種森然而壓抑的氣氛,突然沒有了。
冷風過境,似乎空氣重新流動了起來。
“怎麽樣了?”司徒見殷晟回頭走過來,問。
“有冤情。”殷晟點頭,“這女人的冤情還很大,所以怨氣重,黃隊長長期在這裏轉悠,被亡靈折損了太多陽氣,所以才會顯得疲憊不堪,他身上沾惹的怨氣又纏在了你身上。”
司徒了然點頭,又聽殷晟繼續道:“你陽氣很重,亡靈的陰氣奈何不了你,所以産生了一些具現化的反應。”
殷晟指的是司徒身上的血手印——“那是亡靈怨氣的具現化造成人肉眼也能看見的現狀。”
“原來如此。”司徒明白了,又看了看殷晟手裏的香爐,“這是……”
“可以錄口供了。”殷晟漠然的将香爐別回腰後,小二依然躲在胡葉身後,不敢靠近殷晟半步。
“那個東西……在這裏面?”胡葉還算大着膽子瞅了瞅。
“嗯。”殷晟點頭,還想再說什麽,卻陡然打了個噴嚏。
“感冒了?”
司徒一下緊張起來,伸手摟過殷晟的腰,将對方抱緊在懷裏,雙手握住殷晟凍的冰涼的手指,輕輕搓揉。
殷晟平日出門都将自己裹的嚴嚴實實,圍巾也會将脖頸間的漏風處堵住,而此刻殷晟脖子上沒有圍巾,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膚。
司徒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難道說,殷晟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麽從容?他出門居然忘記了帶圍巾?
殷晟在大冬天什麽都可以忘,卻絕對不會忘記保暖的物品。
這代表什麽?司徒之前還有些陰郁的心突然晴朗起來,仿佛心間上亮起了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