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又過了三日便是六月初七，悠悠跟季白羽大喜的日子。
早上悠悠給宣臨換上了一身新衣服，吃過早飯就坐在床邊發起愣來。
雖然吧，跟季白羽已經沒羞沒躁的好一段時間了，但是想起待會兒要拜堂成親，跟他正式成為夫妻了，心裏不免還是有些蕩漾，跟緊張。
悠悠想讓宣臨陪他出去散散心，宣臨正趴在桌邊練字根本就不搭理她，悠悠哼了一聲，戳了戳的臉蛋飛快的跑了。
白羽現在在幹嗎呢？會不會也跟她一樣緊張？
悠悠想去找白羽，但是想起這裏貌似有風俗說新人拜堂之前是不能見面的，只好折回腳步，換去找流璃，看看她到底是個啥情況。
可是悠悠越走，就越覺得不對勁兒。
風悅樓還是那個風悅樓，只是今日很是多了份喜氣。
花園裏，涼亭裏，回廊裏，大廳裏到處挂着大紅燈籠，在陽光的照耀下越發的紅映映，好看得讓人歡喜。
只可惜，悠悠不是這歡喜的人。
她越走越心驚，由開始的緩步到後來停駐下來，發暈似的望着四周。
這……不對啊。
今日是她跟季白羽成親，地點是在碎月閣，可為何整棟風悅樓都布置成這幅摸樣，難道還有別的人要成親？
這不可能。
沒人會在風悅樓裏成親，除了……
悠悠心裏咯噔咯噔亂跳，混沌的大腦中似乎有一絲亮光，可是她就是抓不住，剛轉身想跑，被琉璃給叫住了。
“悠悠。”
悠悠轉身，多日未見的琉璃正一臉無奈的看着她，悠悠像是看見了救星，跑上去抓住流璃的手，急忙忙的問道：“這燈籠怎麽回事，是不是我被季白禾發現了？！”
“別急，別急。”流璃拍拍悠悠的背心，讓她冷靜些。
悠悠嘴巴動了幾動，想說什麽，卻又說不上來。感覺心裏有什麽東西要爆破開來了，抓着流璃的手更用力了些。
流璃捧着悠悠的臉，那表情是悠悠從未見過的正經。
“你可還記得，我說有事要跟你說嗎？”
悠悠點頭。流璃深吸一口氣才下定了決心一般牽着她的手往裏走，悠悠呆呆的跟着她往裏走，直到一個院子裏，霍之炎也站在那裏，雙手環抱着長劍，長身玉立，神色淡淡。
霍之炎等着悠悠走近，一手搭在她肩膀上，面上總算露出了些笑意。“你來了。”
“霍大哥！”悠悠見到他總算有些回神了，眼神掃了掃四周，疑惑更甚：“流璃，你帶我來季白禾的住處幹什麽？”
流璃垂眸絞着帕子，聲音裏有些愧疚，“我之前要跟你說的話，你進去了就會全部知道了。”
霍之炎也拍了拍她的肩膀，“進去吧。”
“進去？”意思是讓她進去找季白禾？這兩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霍之炎點頭，緊接着又補充了一句：“悠悠記得，要是不開心了，我随時可以帶你離開這裏。”
悠悠雖然有些不明他的意思，但是還是嗯了一聲，然後在那兩人追随的注視下，有些猶疑的朝裏面走，一步三回頭，也不知道自己是懷着怎麽樣的心情走進去的。
在季白禾房門口時，悠悠心中突然就響起了千萬種聲音，讓她趕緊離開這裏，可是她沒有走，定了定神，雙手推開了門。
吱呀一聲，悠悠邁着步子進去。
屋裏面梳妝鏡前坐了一人，悠悠站的地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那人一頭墨發用紅色的緞帶系着，如垂落的黑瀑，白皙修長的脖頸若隐若現，一身大紅似血的裙衫搖曳鋪落在地，層疊繁雜像一朵盛開的妖花。
縱然只有背影，也足以讓人迷醉。
那人聽到動靜，緩緩起身，轉過臉來，他靜靜的望着悠悠，臉上的妝容精致而豔麗，簡直美麗不可方物。
悠悠頓時捂着胸口後退一步，瞪圓了眼睛。“你，你是？！”
那人微微一笑，聲音輕柔：“悠悠，我是要跟你成親的人。”
“跟我成親的……”悠悠嘴裏跟着念，然後使勁的搖頭，“騙子，你明明是季白禾，我不是要跟你成親，你又想咋呼我戲弄我，我才不信！”
轉身就要跑，季白禾一個閃身堵到她面前，扣住她細細的手腕。
悠悠頓時如遭雷擊，因為她一眼便看到了季白禾手上的指環，淡金色的，鹿角指環。
很廉價的，卻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季白禾身上的東西。
季白禾發現了她的視線，聲音低沉：“悠悠這是你送我的，你忘記了嗎？”
悠悠眼睛漲漲的，又酸又澀，想要掙開被他捏住的手，“不是的，不是，這是我送給白羽的，我的白羽。”
季白禾輕易的就将亂動的悠悠制住，臉微微逼近，深深的将她看着，一字一字，無情又狠心的告訴了她真相：“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季白羽這個人。”
季白禾看已然僵住的人，并不給她絲毫喘息的機會，“悠悠，你一直愛的人就是我。在碎月閣跟你日日纏綿的是我，你想要陪伴的人，一直都是我，今日和你成親的，也是我。沒有別人，沒有季白羽。”
愣了許久的悠悠聽到完最後一個字，一直隐隐在心裏作祟的那種猜疑的感覺終于沖破開來。
原來，就這是霍大哥跟流璃要告訴她的事情嗎？
悠悠身子不穩的晃了晃，這一晃之間，眼淚也無聲落下來，然後越哭越來越大聲，仿佛精神崩塌了，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落，噎得一個字都說不出。
沒有季白羽，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呢。
那是活生生陪了她快半年的白羽啊，是她愛的白羽啊，怎麽可能一句話就否定他的存在？
悠悠不敢相信，也不想去相信。
季白禾看她傷心得要死的表情，眸光一緊，握住她的手幾不可察的微微顫了顫。
悠悠是真的太難過了，又抽又噎哭得很是狼狽。
傾身吻掉她源源滾落的淚珠，季白禾的聲調柔軟了許多，仿佛就是季白羽平日裏跟悠悠說話的那個樣子。
“悠悠別哭。”
這一招卻不管用，悠悠卻繼續哭得眼淚橫流，視線都模糊了，她口齒不清的半天噎出一句話：“你騙，騙子，把白羽，給我，還回來，還給我。”
季白禾道：“沒有季白羽。”
“騙子，騙子，還我白羽……”悠悠身體瘦瘦小小，眼淚卻跟流不完一般，任由季白禾怎麽都擦不幹淨。
季白禾将哭得身體發軟的悠悠抱緊在懷裏，摸了摸她的頭，眸中幾番變幻，似乎在強忍着什麽情緒，終究只化出一聲輕嘆。
“不哭了。”季白禾親了親她的耳朵，在她耳邊輕聲的，溫柔的道：“我還給你白羽，只要你高興，那麽，我以後就只是季白羽。”
***
悠悠在經常跟季白羽喝酒的小船上一坐就是半天，眼睛都哭得腫起來了，面上滿是淚痕。
她真的是第一次這麽傷心，就是莫名其妙的跑來這裏當了小太監她都沒有現在的傷心。
季白禾，季白羽原來就是一個人。
悠悠以前就知道自己腦子不太好使，卻也沒想到會如此的不可救藥，如此簡單的謊言卻将她騙了這麽長時間。
什麽争奪財産，什麽中毒，都是為了逗弄她編出來的謊言。
她居然還深信不疑。
琉璃和霍大哥也是早知道了，居然全都瞞着她，想到這裏，悠悠鼻子又是一陣酸澀。
抹了抹濕漉漉的眼睛，悠悠有些脫力的往後倒。
她這天仿佛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完了，身體心理都累極了，就想躺着休息一下，可是剛閉眼船身就一陣輕輕晃動，悠悠感覺自己被扶起來了。
悠悠重新睜眼睛，抱着她的人果然就是一直站在岸邊的季白禾。他換了一身素白的衣服，去了妝容，清清淡淡不染塵世，就是季白羽的樣子。
季白禾讓她靠在自己懷裏，眉頭微蹙，“外面熱氣重，我們先回屋裏去。”
悠悠被他抱着也不掙紮，但也不理他的話，自顧自的望着水面，鼻子哭到塞住了，只能微微的張開嘴巴艱難的呼氣。
季白禾就這樣陪她坐着，直到天色漸漸黑了，悠悠才軟在他臂彎裏睡着了。
過了好一會兒，流璃走過來，語氣有些遲疑，“爺，吉時快到了。”
季白禾手指輕輕撫摸着悠悠的背，隔了一會兒才說，“今日算了，你們先回去罷。”流璃半響才輕輕應了聲，回頭望了望站在樹下一言不發的霍之炎，無奈之下正要轉身離去。
就在這時，早就已經醒了的悠悠在季白禾懷裏動了一動，睜開眼睛，直起身體，站起來繞過季白禾朝岸上走去，季白禾見她一句話也不說離開，神色一涼，随即起身追過去。
悠悠直接走到霍之炎面前，霍之炎抱着劍的雙臂松下來，剛要說話，悠悠帶着濃重鼻音的聲音對他道：“霍大哥，謝謝你能來。”
“我說過，悠悠不要跟我這麽客氣。”
悠悠搖頭，揉了揉發癢的眼睛，“我現下也知道你那時候跟我說，不開心就帶我走的意思了。”
霍之炎手指緊握，“悠悠想走，我便帶你走，沒人阻攔的了。”
季白禾悠悠身後神色不明的站着，視線緊緊盯住她，悠悠回眸将他的樣子收進眼底，然後認命的嘆了一口氣,轉頭又對霍之炎道：“謝謝霍大哥對我這麽好，但是……我不打算走。”
霍之炎苦澀一笑，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想好了，就算，就算他戲弄了我在先，可是之後還是喜歡上我了，我若是離開，他肯定會難過的。”
悠悠大腦簡單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哭也哭了半天，糾結也糾結了好久，悠悠就只往一個方向去想。
要是真的因為這件事就一時沖動跟季白禾分手離開，不消說，到最後自己還是得難受後悔。
悠悠自然不想自己變成這樣。
更何況，悠悠聲音小了些，“今日我已經難過夠了，我不想他也不開心，我舍不得，誰讓……誰讓我如此喜歡他呢？所以我不會離開的。”
季白禾将每一個字都聽得分明，心裏激蕩難忍，便又朝前走了一步。
“悠悠。”季白禾淺淺的喚了他一聲，悠悠聽到了之後轉身，水潤潤的大眼睛瑩黑清澈，裏面倒映着季白禾溫柔的模樣。
悠悠唇間吐了口熱氣，沒有甩開季白禾牽過來的手，聲音細細軟軟：“吉時不是到了嗎，我們去拜堂吧。”
霍之炎去接宣臨，悠悠用熱水洗了把臉，換好了喜服後就坐在床腳邊，看着流璃幫季白禾梳妝。季白禾時不時看過來，怕她跑了似的，悠悠便撐着臉坦蕩蕩的任他看。
說來也是，其實白禾白羽真的很像。
白禾霸道卻時有溫柔，白羽溫柔卻時有霸道，各種喜好小神情都是一模一樣，悠悠之所以一直不把他們當成一個人，大抵是對季白禾的第一印象太差了，所以下意識裏覺得季白禾不喜歡她，而她也不喜歡季白禾，平日裏看他也是帶着挑剔的眼光，怎麽看怎麽不順眼，根本不會把他跟溫柔的白羽聯系在一起。
但事實上，這份溫柔也是季白禾的，季白羽的一切都是季白禾的。
悠悠想着，假如第一次見面時，季白禾不對她那麽兇巴巴的話，恐怕早就鐘情于他了，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大概又是老天閑來無聊想捉弄她一下罷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悠悠喜歡的人不管是季白禾還是季白羽，世上就獨獨這麽一個，就是這個聽她一句玩笑話就認真的穿上嫁衣嫁給她做媳婦兒的男人。
她又何必為了一個名字多做計較呢。
季白禾此時又側過臉來，對悠悠無聲揚起嘴角，悠悠正想事情，猝不及防被他這莞爾輕笑酥得身體都麻了半邊，嘴裏嘀咕一句，嘟起上唇哼了一聲，悠悠将臉撇到一遍去。
笑得這麽動人也沒有用，我雖然會原諒你，但是才不會這麽快，不然顯得我太木有脾氣了！
悠悠握拳，決定成婚之後先冷落他一個月，哦不，半個月好了，半個月之內都不要跟他講話！
哼(#‵′)凸
作者有話要說： 如此抽風的題材寫到七萬字我也是蠻拼的
哼(#‵′)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