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出宮門
鴛鴦手上利索, 倒了一碗牛乳來。
這時候的牛乳都是未經加工的, 略微有些腥氣,所以除了做點心, 一般這些太太小姐們很少直接飲用, 覺得有些咽不下。
周眀薇和鴛鴦就抓了兩個廚娘, 一起研究了姜汁撞奶,處理的沒有腥氣只有甜香。
“老太太喝一碗吧, 用我們那邊的話說, 這裏面都是蛋白質,喝了對身體有好處,還能助眠。林姑娘現在也每晚都喝。”
賈敏接過來點點頭:“姜也能暖胃, 不錯。”
鴛鴦笑眯眯, 露出了個小酒窩:“老太太放心吧, 周眀薇醫術就算比不得宮裏的太醫令,但比尋常的大夫也要強不少。”
主要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多看了好幾百年的中醫精華。
賈敏驟然聽說了賈元春之事,興致起來, 談興頗旺。
“鴛鴦,我兩三次三番跟你提過, 叫你趁着好年紀嫁人, 你總是不肯。上回還跟我說起, 你不喜歡這裏的規矩,你們那邊都是一個男人只能娶一個女人,納妾都不行?”
鴛鴦心道:哪裏都有渣男, 不能納妾也能出軌啊。但這事兒跟古代人解釋起來太複雜,于是她就點點頭。
“是啊,我們那裏,女人也可以有自己的事業,甚至可以當官。所以您真的不必再操心我,況且我們那邊女人三四十頭回結婚的都比比皆是,二十出頭都算早婚,真沒事兒。”
賈敏理了理自己的人生觀,也有些羨慕。
是啊,這裏的女人,最好的一生就是嫁個有本事的夫君,得一個诰命。然而少不得要安頓妾室,教養妾室子女,走完真正的,或者表面上的賢良淑德的一生,否則就是千夫所指。慢慢的,就從一個個鮮活的女孩子,變成面貌統一的太太和夫人。
想到這裏,賈敏忽然心神一動。
她望着鴛鴦:“你覺得建安伯為人如何?他的心思還是你們那邊男人的想法嗎?”
鴛鴦一怔,随即明白過來驚訝道:“您是想将林姑娘許給建安伯?”随後又忙道:“您放心,我絕不會出去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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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嘆了一口氣。
“玉兒的脾氣,有些清高也太過聰明。我只怕她在尋常高門大戶,受不了這些個算計。”
“建安伯府人口簡單,上無公婆,下無叔伯妯娌,省了好大的麻煩。”
而且範雲義本人也是皇子伴讀,将來有四皇子登基的那一日,他就有飛黃騰達的一天。
就算是四皇子不慎倒臺,就憑範家一門忠烈,全家死光,無論是誰做皇帝,只要範雲義不謀反,也不會将他趕盡殺絕,否則朝廷名聲也太難聽了。
既如此,就有一份平安。
鴛鴦仔細想了想:好像還真的不錯。
她擡起頭:“建安伯的人品,奴婢雖接觸的不多,但卻覺得可靠。您也知道,雖然同為穿越者,但大家身份高低有別,周眀薇這種平民女子,我這種奴婢身份,其實對他們來說幾乎是無用的。然而建安伯卻一視同仁,從來不曾漏出輕視之意。我們但凡有所求,他也都盡力而為。雖然話不多,但瞧得出內裏的古道熱腸。”
賈敏不由點頭,心上更滿意了一層:“人品忠厚是最要緊的。”
不然來日賈家敗落,夫君若是個勢利薄情的,豈不是要為難女兒。
鴛鴦繼續道:“我見範大人見得很多,倒是四殿下只見過一回,那還是在範府碰巧遇到的。在我看來,兩位實在是莫逆之交,一點沒有疏離,如果有四殿下登基那一日,範大人肯定是國之重臣。”
賈敏微笑:“其實權勢也罷了,主要還是人品。對了,建安伯容貌如何?”
她心裏始終有個黛玉跟寶玉的疙瘩在,覺得賈寶玉生得好很占優勢。
于是下意識就不想讓女兒嫁個醜人,免得怨怼自己。
鴛鴦一笑:“建安伯真不愧是武将之後,身高腿長,濃眉虎目,非常有男子氣概,就是臉略微有些方,跟他說話做事一樣,方方正正的。”
說到這兒,鴛鴦又想起當日驚鴻一瞥,看到辛泓承的樣子,不由道:“老太太,咱們私下說句大逆不道的。其實林姑娘的容貌,配範大人,就像是一枝芙蓉插在一個粗犷的箭筒裏,總覺得有點不搭。倒是四皇子的容貌,俊秀如玉,跟林姑娘要是站在一起,就像芙蓉插在您那個心愛的白玉花觚裏,真是好看。”
賈敏知道鴛鴦私下說話有些不防,也不以為忤,只是擺手:“四皇子是嫡子,将來也很可能是太子,身份太高。就算抛開身份,只說皇家宮闱那種深淵一般的地方,我就不舍得玉兒進去。”
鴛鴦乖巧點頭。
“等我明日給您問問周眀薇去。我到底在府裏當差,以前也不敢總出去。不比周眀薇的自在,聽說她原來老去見範大人要各種藥材呢,想必比我熟悉些。”
事關女兒,賈敏是上多少心覺得不夠的,自然點頭。
鴛鴦看看外面天色,索性起身:“老太太,叫琥珀服侍您去歇息吧。周眀薇熬夜熬慣了的,想必還沒睡,我這就找她去。估摸着林姑娘也歇了,我們正好說話,白天她也不得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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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眀薇手裏拿着一只小小的稱,邊稱量面前的藥材邊聽鴛鴦說話,聽明白鴛鴦的意思後,手不由一抖。
“老太太怎麽忽然想起了建安伯?”
周眀薇心道:會長命好苦哦,在想追的女孩子前面屢屢犯蠢,如今連“岳母大人”都看上了別人。
要是黛玉真的跟建安伯成了,這是什麽暗戀之人變嫂子的劇情啊。
周眀薇連忙将自己的想法從禁忌之戀裏拉回來。
鴛鴦掰着手指:“建安伯挺好的啊。這叫什麽來着,有車有房沒爹沒娘。”
周眀薇扶額,猶豫不已。
确實聽起來比黛玉進宮,面對那群如狼似虎的明妃貴妃之流自在多了。
可是……
周眀薇想起辛泓承又送寵物又送畫的心意。
真是讓人好為難。
鴛鴦奇怪起來:“不過是找你打聽一下建安伯的事兒,你這是怎麽了?難道有什麽難言之隐?”
周眀薇下意識點點頭。
鴛鴦臉色一白:“啊,他喜歡男人?”
周眀薇連忙搖頭。
鴛鴦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後看着周眀薇一臉糾結,心中一動:“你不會是,你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周眀薇:???
見周眀薇又不點頭又不搖頭,鴛鴦就急了,這一起身,頭上帶着的一只素銀芍藥絞絲發簪上的花蕊銀絲都顫個不停。
“眀薇,這不是咱們那邊,男女兩情相悅就行。這裏看的全是出身!建安伯府可就一個老太太,她沒死前絕對不允許你進門為正妻,肯定要給範大人娶一個名門之女。那你算什麽,難道要做妾?咱們一開始不都說過的嗎,就算身不由己,死了也不給人做妾!”
周眀薇:等等,我不是,我沒有。
鴛鴦又坐下來,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如今老太太都是咱們自己人。她都把賣身契還了我,又給了我很豐厚的財物,而你陪林姑娘幾年後,肯定也有一大筆錢入口袋。到時候咱們山高水遠,哪裏去不得。”
“我們不是還說過嗎,找一個南方小鎮安家,你開醫館行醫,我開間點心鋪子。咱們可是有靠山在的,也絕沒有人敢欺負咱們,到時候每天快快樂樂的豈不好?或者在未來我們也會看上夫婿,不管是讀書的秀才,又或者是街坊上的掌櫃哪怕只是個小夥計,那都是咱們自己挑的人,自己要過得人生!”
“眀薇,你不要一時糊塗,真的進了建安伯府!”
周眀薇終于插上了一句嘴:“我保證,我絕沒有此意。”
鴛鴦戛然而止:“那你幹嘛這樣糾結?”
周眀薇嘆了口氣:“我是想起範大人為人,那是一點風情不解,焚琴煮鶴絕對幹得出來。甚至平常說話,都是你問一句說一句,可以說是悶得不得了。林姑娘這樣的性情,要是鬧起別扭來,只怕姑娘已經哭暈了,範大人還不知道哪兒的事兒,拍拍衣服就上班去了。”
鴛鴦:……
周眀薇暗戳戳試探:“你覺得四殿下怎麽樣?”
鴛鴦立馬眼底放光:“好看!林姑娘要是跟四殿下站在一起,哎呀我眼前都出現畫面了。”
周眀薇給她遞手帕:“擦擦嘴角。”
鴛鴦攤手:“可惜了,咱們會長的身份在那裏擺着,以後都不是妻妾成群的事兒,而是三宮六院,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的事兒啊!”
周眀薇嘆氣:“是啊。”
兩個人對着嘆了回氣,鴛鴦又問了些範雲義的事兒,又跟她分享了元春要被遣返的八卦,這才離去。
周眀薇獨自坐在燈下糾結了半晌。
最後決定:會長,我最後一次給你提供點丈母娘的情報,其餘的,你就自求多福自己努力吧。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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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正是賈政的生辰,寧榮二處人丁都齊集慶賀,熱鬧非常。只是這熱鬧下衆人各懷心思。
賈赦摸着胡子,端着酒杯敬賈政,笑裏藏刀:“二弟呀,咱們兄弟誰跟誰,雖然你搬出去,來年生日,大哥還是願意把這個花廳借給你,給你做壽!”
賈政這些日子,好懸沒憋出內傷,只得道:“多謝大哥。”
然後更加渴望元春的好消息早些來了。
按理說,這也又過半個多月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正想着,忽有門吏忙忙進來,至席前報說:“有六宮都太監夏老爺降旨。”
賈政王夫人大喜,異口同聲:“快請進來。”
賈赦橫了他一眼:“二弟這是做什麽,聖旨自然是要我來接。”
他才是襲爵的一等将軍。
賈政不自覺就有了底氣,笑道:“大哥莫怪,我只是覺得,這道旨意大約與我有關。”
賈敏在席上看的明明白白,慢條斯理開口:“還不快準備接旨,到時候有多少話說不得。”
王熙鳳早命人止了戲文,撤去酒席,擺香案啓中門跪接。
早見六宮都監夏守忠乘馬而至,前後左右又有許多內監跟從。而內監最後面,則是一頂素色四人小轎。
除了賈敏是超品诰命外,其餘人早已老老實實伏在地上等着了。而賈敏只需要在宣聖旨的時候再跪即可。因此,只有她一眼就看見了那頂小轎。
哦,是她久違的大侄女終于回來了嗎?
她未出嫁時,自然是見過年幼的元春的。
那夏守忠也不曾負诏捧敕,至檐前下馬,帶着一抹笑,走至廳上,面南而立,只口中道:“聖上隆恩,準賈女官歸府與親人團聚,許自行聘嫁。另賜黃金百兩。”
說完後,也不管賈家一衆被雷劈了的表情,擡腿就走。
唉,真是晦氣,宣這樣的壞消息,估計也沒啥好處可撈了。
他這個六宮都太監,聽起來威風,但論親近自然拍馬也比不上秦戊,論權力,又比不過戴權。
賈敏早已有數,此時非常淡然,只命鴛鴦遞上準備好的紅色荷包:“公公有公務在身,就不虛留了。”
夏守忠接過來一捏,輕飄飄薄薄的兩張紙,知道是銀票,臉上就笑開了。
“多謝史太君。”
不由高看一眼:榮國府送嫡女入宮十年,如今一朝打算全然落空,別人都是驚訝悲痛,這史太君倒是穩得住,一點瞧不出什麽。果然是個人物。
“太太!”李纨的驚呼聲傳來。
原來是王夫人忽然暈了過去。
“母親!”
夏守忠帶着內監又浩浩蕩蕩走了,唯獨将那頂小轎留在榮國府門口。
至于賞金百兩,不好意思,那麽沉甸甸的金子,他們懶得拿,還得賈赦與賈政兩人找個時間親自去部裏簽字兌出來。另外跟着元春進宮的抱琴,倒是也一并放了出來,只是不配有轎子擡着,如今應該還在半路上。
元春獨自坐在轎內,五內俱焚一般難過。
她不明白,明明皇上許了她主位,明明……
夏守忠尖細的聲音,像是無數把刀子插在她心口上,她口中一片血腥氣,這是她咬牙咬的唇齒間都滲出血來。
十年辛苦,一朝碾碎。
元春只覺得心痛尤甚,原本不想出來,但母女連心,聽聞外頭亂哄哄說王夫人暈了過去,她再也忍不住,奔下轎子,來到王夫人身邊,眼淚成串的落下來。
賈敏扶着鴛鴦的手:“這還是中門,像什麽樣子。”
王熙鳳早已反應過來,順手給李纨扔了個黑鍋:“老太太別惱,大嫂子也是憂心婆母才叫出聲來。我這就叫丫頭們擡春凳來将二太太送進去。”
從今日起,她大房二房就徹底颠倒過來了。
元春出宮,二房再無依仗希望!
至于在宮裏的賈寶玉,鳳姐兒是最了解他的。賈寶玉在宮裏最多能是個自保,論起俗務應酬本事,他離賈琏都差遠了,根本指望不上。
賈敏淡然點頭:“鳳丫頭很妥當,這裏就交給你了。今日亂哄哄的,宴席也不用吃了,我回去歇一歇。”
得了表揚的鳳姐兒:“是,老祖宗放心就是。”
她轉頭對上李纨又震驚又憤怒的眼神。
王熙鳳毫不退讓的回望她,丹鳳眼裏全是笑意。
她還記得,李纨往日最喜歡說的話,就是鳳姐兒跟平兒應該換一換地位,屢次說她是潑皮破落戶,奚落她不識字等話。
鳳姐兒最喜歡別人奉承她,怎麽能高興。
如今只是不用再忍耐罷了。
你是大嫂子又如何,我才是長房媳婦。
賈政驟然得了這個消息,呆愣了半晌,才從麻木變為羞恥和憤怒之意。
他想起王氏說的那些話就憤怒,于是看都沒看地上的王夫人,直接拂袖離去。
還是賈赦叫住他:“你做什麽去?弟妹還在這兒呢。”
賈政勉強道:“元春是母親寄予厚望的孫女,我恐母親太過傷感,去安慰一番。”
賈赦恍然大悟:嚯,你真會讨好。怪不得以前日子過得比我強。
然後立馬表示要跟上。
兄弟倆一個賽一個的積極,往榮慶堂的方向去了。
唯有邢夫人,站在當場,拿出了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堅決不走的态度。
看着下人圍着王夫人,又是打扇子,又是托扶,又是掐人中的忙亂。而李纨和元春的哭聲落在邢夫人耳朵裏,就像一支好聽的小曲兒。
王熙鳳安排完了,一回頭看到邢夫人這般眼巴巴,險些笑出來。
連忙走過來:“太太,您是二太太的長嫂,這時候幫着張羅安排,老太太只有歡喜的。”
邢夫人不光臉上,全身的姿态都在表達着抗拒。
誰要管王氏啊,看熱鬧最重要好不好。
鳳姐兒現在已經很會跟邢夫人交流,或者說很會拿捏邢夫人。于是直接道:“太太,二太太若是病了,只怕短時間內就搬不出榮禧堂了。否則傳出去,豈不是老爺太太刻薄,逼着病人挪動?”
果然邢夫人立刻動了,猛虎下山一樣撲向王夫人:“弟妹啊,你可不能有個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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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在宮裏待了十年,什麽會做戲的人沒見過,如今見邢夫人這樣就來氣。只是她是晚輩,只得忍氣道:“大伯母不必過于擔憂,太太大約只是心情激蕩,又連日暑熱才暈過去的。您這般,倒吓壞了我們。”
她做了多年女官,又是在皇後,也就是現如今的太後跟前,自然有種宮廷訓導的氣勢在。邢夫人被她這樣一說一看,居然有些讪讪的,沒再繼續嚎,只是眼巴巴望着王氏,希望她醒過來,然後活蹦亂跳的搬家。
倒是鳳姐兒見此,心底忽然一沉。
是了,元春回來了。
她可不是懦弱的迎春,被壓制的探春,冷清的惜春。她是榮國府二房嫡小姐,老祖宗親手帶大的女孩兒。
如今觀其氣勢,看其能為都不可小觑。
若是她插手了榮國府的管家權,那自己和大房才真要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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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姐姐回府了?”黛玉也有些驚訝。
方才賈政的生日宴她雖然去了,但接旨的時候,輪不到未出閣的姑娘,自然,就算輪得到她也不是賈家的人,就跟三春一并回到了榮慶堂,坐在一起喝茶,順便一起看畫。
她心裏也知道,這幾幅名家之作,雖名義上是皇後賞的,但實際是四皇子送的。
這次送畫的換了一位宮女。
她印象極深,因為她叫白毛。
黛玉看着那宮女清秀的臉龐,烏鴉鴉的一頭黑發,頗為無語。
辛泓承再也不敢托大,寧願被誤認為沒文化也不想再出岔子。果然白毛穩如泰山,将這件事辦好了。
而且因為她有十分的穩重和親和力,讓黛玉對辛泓承的印象也扭轉了些。
起碼相信他送貓狗來,不是為了捉弄自己。
再看這六幅畫,件件都是名家珍品,心裏對辛泓承的觀感就由“捉弄人的頑劣皇子”重新回到了“扮成小太監性情放誕的奇怪皇子”。
黛玉只是驚訝,探春卻是反應最大的一個,臉色煞白:“什麽?大姐姐居然回府了。”
趙姨娘到底在二房混了這些年,雜七雜八的人脈還是有的,于是從賈政那裏聽了一點風聲,好像篤定元春會封妃似的,所以就說給了女兒。
除了哭訴女兒托生在自己肚子裏所以沒法有這麽大的福氣外,就是讓探春找機會入宮觐見讨好這個嫡姐。
探春表示趙姨娘異想天開。
可現在怎麽會……
迎春默默,起身道:“林妹妹,我們先回去了,咱們改日再玩吧。”
黛玉起身送走了三位姊妹。
周眀薇是早聽說了這等八卦,所以一點兒不奇怪。笑着陪黛玉将畫卷起來道:“姑娘,這與咱們不相幹。”
說完就得到了葛嬷嬷贊揚的眼神。
很好,這回這位周姑娘沒有發表什麽奇特看法。
然後葛嬷嬷連忙跟上:“是了姑娘,雷霆雨露皆是天恩。皇上恩準賈女官回府,已然是大恩了,多少宮女一輩子出不了宮門呢。”
略微一頓:“倒是您,每兩月進宮一回,畢竟您跟賈女官是表姊妹,少不得有人拿這個做文章,或是給您難堪,或是試探您,您只不要理會就是。”
黛玉莞爾:“我只呆在鳳儀宮,難道誰能上皇後娘娘門上來找麻煩嗎?”
過盡千帆的葛嬷嬷表示:真的能。
上回黛玉入宮,只是趕上了絕無僅有的好時候。皇上生了貴妃明妃的氣,讓她們閉門思過。可到底是陪伴他多年的愛妃,又都有兒子,不會一蹶不振爬不起來。
別說黛玉了,她們直接給皇後挖坑的時候都很多啊。
黛玉聽了葛嬷嬷簡略隐晦的提及了一下宮裏的情況,以她的聰明,也明白過來。
不由嘆息:“娘娘那麽好的人,怎麽會……”怎麽會這麽可憐。
葛嬷嬷輕咳:“皇後娘娘正位中宮母儀天下。”
不能露出對皇後的惋惜感嘆,要把皇後當成神佛,只能放在上面敬着。
黛玉起身:“嬷嬷說的我知道了,來日入宮必會小心。反正嬷嬷也會陪着我的。倒是現在,我得去看看外祖母。”
她剛到正屋門口,琥珀正好出來,連忙親熱道:“林姑娘來了,大老爺二老爺也在呢,您要不要先喝口茶歇歇?”
黛玉搖頭:“既然兩位舅舅在,我就先回去了。”
琥珀忙笑道:“姑娘放心,老爺們一離去,我就去請姑娘來。”
黛玉與她說過兩句,便轉身準備走,這一轉身,卻見到一個二十餘歲的美貌女子進門。
兩人目光相觸。
只見這女子鵝蛋臉,眉目秀美,鬓黑光淨,穿了顏色柔和的湖水藍紫紋銀線的長裙,每一步行走的姿态與步子幾乎完全相同,舉手投足間都是規矩和體統。
都不需介紹,黛玉就知道,這肯定是今日從宮裏出來的元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