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最壞也不過是等一輩子

那頭, 謝悠悠一路走到無人的中庭,沒來得及整理此刻混亂的心情,謝棠便追了上來。

瞧見她百感交集的表情, 恨鐵不成鋼地問:“你還喜歡他?”

謝悠悠立刻否認:“怎麽會?我早就放下了!”

瞧瞧這激動的!

謝棠輕哼了聲, 明顯不信。

這丫頭以前就是這樣,薄蘭栖稍微給她點好臉色能高興一整天, 今天來看她的首演, 還破天荒親自給她送花,估計又動搖了吧?

心裏窩火,便放了狠話:“我跟你說,你要繼續養魚也好,找個男人結婚也好, 總之, 你和薄蘭栖我絕對不會同意!”

謝悠悠停了下來,一字字, 很堅決地說:“二姐, 我發誓,絕對不會再和薄蘭栖有任何瓜葛,如果我還對他有什麽念想, 就讓我……”

謝棠聽着不對, 趕緊伸手捂住她的嘴,制止了她即将脫口而出的毒誓。

“呸呸呸!”她呵斥, “亂發什麽誓呢?誰要你發誓了?你愛喜歡誰喜歡誰去,我才懶得管你!”

感受到她對自己的縱容和關心,謝悠悠呢喃:“二姐……”

就這麽一個妹妹,不寵着幹嘛?

算了,她要喜歡薄蘭栖, 就讓她喜歡吧……

謝棠敗下陣來,嘆口氣,做出讓步:“行了!瞧你這沒出息的,現在去追還來得及,去吧去吧!”

見她誤會,謝悠悠連連搖頭:“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對他…真的沒有任何想法了,永遠都不會再有……”

她受傷沒關系,但她不能讓家人像未來劇本裏那樣陷入危險。她不能這麽自私,因為自己的感情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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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棠看着她這副表情,沉默了。

她開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做得太過,把妹妹給逼成了這樣,她情願看她笑着去撞南牆,也不願意看她哭着躲在安全區。

帶着妹妹養魚,讓她把感情看做游戲——這樣,真的對嗎?

她不确定了……

于是心亂如麻地思索了會兒,終于還是放下了自己的情緒,笑着對她說:

“花很漂亮。”

“去拿回來吧。”

可惜,就是這樣也沒能喊動她。

謝悠悠說:“何必?一束花而已。”

謝棠還想說什麽,這時候身後傳來一陣淩亂腳步,回頭,是暫且停戰的江嶼和遲嘉樹。

剛才兩人丢臉地被保镖架了出去,因而只瞧見薄蘭栖手握花束走向謝悠悠,并未瞧見後續,但那個男人所流露出來的氣度卻讓兩個男人都生出了危機感。

宴會上都是名流,可任誰都無法和那個男人相提并論,他無需一言一語,無需顯露身份,單是站在那兒,就能讓人知道,他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

被趕出宴會廳後,兩人瞧見謝悠悠表情複雜地一個人走了出來,身後追着一臉焦急的謝棠,便顧不得和情敵互撕,帶着滿腹疑惑追上。

謝棠這會兒心情正差着,見了兩人,張嘴就是一通數落:

“怎麽不打了?繼續打啊!剛才不是鬧得挺嗨?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們為了悠悠不顧場合大打出手,你們覺得,別人會怎麽看她?”

她指着江嶼,肺都快氣炸:“你!馬上夏季賽事了,不抓緊時間練車就算了,既然要來看悠悠首演,那就老老實實給我看!你倒好,一來就給我惹事!”

剛才熱血上頭,很多事都顧不上,這會兒江嶼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闖了禍,自知理虧,便閉着嘴乖乖挨訓,沒敢狡辯。

謝棠訓完他,又看向一旁的遲嘉樹。

她和這位極負盛名的音樂家并無交集,便不好像訓江嶼那樣訓他,可終究還是壓不住一肚子火氣,沖他說:“江嶼不懂規矩亂來也就算了,你幹什麽陪着他胡鬧?今天是什麽場合,會造成什麽影響,你全都不在乎了是不是?”

遲嘉樹也沒想鬧得這麽難看,只是,當時江嶼挑釁太過,讓他一時間失去理智和基本的判斷力,沖動之下便出了手。

現在看來,這種沒腦子的蠢貨怎麽可能是謝悠悠的男友?

“抱歉。”他抿唇,向謝棠認了錯。

到底是個頭發絲都透着仙氣的美人,方才在舞臺上又演繹了一段精彩的鋼琴獨奏,謝棠舍不得再說什麽重話,見他唇角挂了彩,便嘆口氣,好心說:“快去處理一下傷口吧。”

遲嘉樹沒有動,目光落在謝悠悠身上,見她沒有看自己,垂眸看着腳邊的花壇,似是走了神。

“那我先走了。”他說完這句,有看了眼謝悠悠,結果依然不見她反應,眼底掠過一絲惱怒,暗暗咬牙,扭頭離開。

他刻意放慢腳步,期待着她能追上來,然而走了好一段路身後都不見動靜。

于是心間便灌進空蕩的風。

喉嚨一片酸澀。

謝悠悠并不在意他……

不知道是怎麽穿過那麽長的走廊,獨自來到空無一人的休息室,站在黑暗中,表情是那樣的失魂落魄。

所以今晚,謝悠悠會來赴約嗎?

那頭,已經過了好一會兒,謝悠悠才注意到遲嘉樹不見了。

她打斷還在數落江嶼的謝棠,環顧四周,問:“二姐,遲嘉樹呢?”

謝棠露出“你不是吧?”的表情,指着走廊口:“早走了,自個兒去處理傷口了。你剛才那麽長時間不會都在走神?”

還真被她給說對了。

謝悠悠面露尴尬,擡腳就要去找遲嘉樹。

江嶼伸手拉住她,月光下,表情是藏不住的醋意,挽留道:“謝悠悠,我也受傷了。”

這話讓兩姐妹同時緊張起來。

“馬上就是夏季賽了,你這時候把自己弄傷,成心想氣死我?!哪兒受傷了?你快說!”謝棠一面念叨,一面打量,最後在他拳面找到一處螞蟻大小的破皮,頓時憋不住地爆了粗口,“江嶼,我可去你m的!”

**

謝悠悠一路來到休息室。

意外的,裏面沒有開燈。

她以為遲嘉樹已經離開,正準備去別的地方找他,就聽見自黑暗中傳出一聲:“別走。”

是遲嘉樹的聲音。

她詫異地回頭,伸手摸上開關,将休息室點亮。

就看到,那張沙發上,遲嘉樹像貓咪似的蜷縮着,長發散在臉側,遮掩了他此刻的神色。

“怎麽不開燈?”謝悠悠連忙過去,蹲在沙發前,伸手要去撩開他頭發查看他嘴角的傷。

這時候,沙發上的男人終于動了動,冷白修長的手捉住她的手,止了她的動作。

謝悠悠沒明白他的意思,愣愣問:“遲嘉樹?”

男人就保持着這樣的姿勢,沉默良久,終于開口,卻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了她一個問題——“剛才那個男人是誰?”

“江嶼,跟他打那麽久,居然還不知道他是誰?”謝悠悠說完嘆口氣,“今天這麽重要的場合,你幹嘛和他起沖突?以前好好先生的面具呢?這時候就不能戴一戴?”

“是他先挑釁。”遲嘉樹不悅地辯解了句,将話題重新轉回,“我問的不是他。”

“那是玄卿?”謝悠悠說,“他和我從小一起長大。”

“也不是他。”從她閃躲的态度就能判斷,那個男人對她而言很特殊,便捉了她目光,不客氣地拆穿,“你知道我問的是誰。”

謝悠悠錯開眼,語氣輕描淡寫:“你說薄蘭栖?圈子裏的點頭之交罷了。”

遲嘉樹很肯定:“你撒謊。”

謝悠悠無奈地看着他:“我騙你做什麽?”

騙他做什麽?

恐怕,她想騙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薄蘭栖……

如果記得不錯,這個人就是謝悠悠喜歡了六年卻拒絕了她的那個人……

抓着她的手緩緩松開,落滿灰影的眼微微失神。

一片沉默中,謝悠悠撩開他臉旁的頭發,露出溢着血的唇角。

她頓時皺眉,湊近些一邊仔細打量,一邊小聲埋怨:“真是…江嶼怎麽下這麽重的手?”

她起身找來醫藥箱給他處理傷口。

“疼嗎?”棉簽觸到他唇角的那剎,她小心問。

雙氧水刺激着傷口,然而隐隐作痛的卻不是嘴角,而是心口。

遲嘉樹抿了抿唇,擡眸注視着面前的女人。

她雖然在這兒,但他卻明顯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

她還喜歡那個人……

還在想着那個人……

所以,他今晚準備的那些又有什麽意義?

于是咽下滿喉酸楚,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謝悠悠,今晚宴會結束後,你就回去吧。”

謝悠悠一愣:“那你要和我說的事……?”

“以後再說吧……”

聞言,謝悠悠也沒深究,直接點了頭。

她這樣的反應,明顯就是根本不在意他約她是為了什麽。

遲嘉樹心口被蟄了下,在她又拿了棉簽湊過來時,煩躁地打開了她的手。

“你出去。”他沒去看她什麽表情,垂着頭,心裏悶着一場大雨,聲音有氣無力,“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謝悠悠這會兒心裏也很亂,自顧不暇,因而沒能察覺他情緒不對,聽他說想一個人待,便沒再打擾他,收拾了東西便默默離開。

腳步聲遠去。

遲嘉樹難過地望着那扇空蕩蕩的門,慢慢紅了眼睛。

**

離開休息室,謝悠悠獨自走在幽靜走廊。

她不想回宴會廳,想也知道,這會兒漫天都是對她的議論。腳下轉了個方向,來到清淨的東角花園。

她坐去石椅上,輕輕抱住膝蓋,內心就這麽慢慢平靜了下來。難怪遲嘉樹喜歡這裏,真的很适合一個人整理心情。

她是真的不懂,事到如今,薄蘭栖為什麽要特意來看她的首次演出?但無論他出于什麽樣的理由,她都…不要再和他有所牽扯……

不多時,有腳步聲漸行漸近。

她擡起頭。

天幕皎潔的圓月下,立着玄卿的身影,他看了她一眼,說:“他已經走了。”

謝悠悠盯着地面的影:“江嶼嗎?”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為什麽都這麽說?

她哪裏知道他們說的是誰!

謝悠悠咬了下唇,微惱:“我不知道!”

這反應讓玄卿禁不住苦笑:“還是放不下嗎?”

沒指望她會回答,也不指望她會說真心話,他看向她,目光流淌着比月光還溫柔的深情,聲音低低地說:

“沒關系,我陪你戒掉他。”

“好不好?”

這樣的溫柔讓謝悠悠鼻尖一酸:“誰說我放不下?我早就放下了!”

玄卿靜靜看着她,沒說話。

草叢裏蟲鳴作響。

襯得這夜晚越發寧靜。

過了許久,謝悠悠再次開口:“玄卿哥,你這麽好,幹嘛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玄卿反問:“那你又為什麽在薄蘭栖身上耗了六年?”

謝悠悠抿唇,眸光搖曳:“因為我蠢。”

因為年少無知,因為太過自信,以為用時間就能打動一個人的心,卻不曾明白,感情這種事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哪來什麽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她吃夠了苦頭,終于從那片沼澤中掙紮了出來,卻沒想,還有個人比她更傻——

“那就算我愚蠢。”玄卿輕輕地笑了,眼底倒映着她的身影,一字字道,“這麽多年都過來了,我不介意繼續等下去,反正,最壞也不過是等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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