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除了他誰也沒資格做她的男人……

深夜十一點, 今年的夏季音樂會徹底落下帷幕。

賓客們陸續離開,最後只留下幾名樂團主事的人員。

知道自己今天給樂團惹了麻煩,謝悠悠沒急着離開, 私下裏找到團長和副團長, 代替江嶼和遲嘉樹向他們賠不是。

呂冰正在指揮散會後的工作,見謝悠悠鞠躬道歉的這一幕, 遲疑了幾秒, 還是邁步朝那邊走了過去。

看了眼垂着頭态度誠懇的謝悠悠,呂冰上前一步,幫腔道:“團長、副團,今晚這件事要嚴格論起來,要擔責的也不該是謝悠悠。遲嘉樹作為樂團的代表人物, 卻因為個人原因與賓客當衆發生沖突, 到現在也沒回來給個解釋。謝悠悠身為後輩,又非造成這次時間的過錯方, 她卻主動要求将責任都攬在自己頭上, 于情于理都不該怪罪她。”

謝悠悠沒料到平日裏不茍言笑的鐵面閻羅竟然會主動幫她說話,不由一愣,而後朝他投去感激目光。

呂冰有所覺察, 偏頭與她視線一觸, 而後便飛快地錯開了眼,繼續對團長副團長說, “真正應該擔責的人是遲嘉樹,懇請二位不要遷怒無關的人。”

團長和副團長對視一眼,臉上凝重稍緩:“今晚的事當然不能怪悠悠,小呂啊,你是覺得我們已經老糊塗到是非不分了?”

呂冰忙垂首解釋:“學生不敢。”

“行了, 知道你這個人刀子嘴豆腐心,很護着後輩,放心吧!我們可不會責備悠悠,不過……”團長話鋒一轉,又換上嚴肅之色,“遲嘉樹那孩子非好好教育一頓不可!多大的人了,竟然還不顧場合地鬧事!”

謝悠悠想着,要不是她讓江嶼來,又或者她能及時拉住他,遲嘉樹也不會和他發生沖突,說到底,她也有一半的責任,不能讓遲嘉樹一個人全擔。

便固執地表示,如果要罰遲嘉樹,那她也要分擔一半。

寬敞空曠的宴會廳,女人一字字說得認真而鄭重。

遲嘉樹還未走到門口,便将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于是,隐沒在陰影中的面容便露出掙紮而不解的神色。

如果不是喜歡,又何必來招惹他?

在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中,她所有的好到最後都只會成為蝕骨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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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謝悠悠,現在停止還來得及……

他還不會很痛。

深深呼吸一口氣,遲嘉樹從暗處走到了燈光下,他沒再看謝悠悠一眼,對着團長和副團長,将關系和她撇得一幹二淨:“今天晚上的事純粹就是我和江先生一言不合起了沖突,跟謝悠悠沒有關系,她這個人仗着自己長得漂亮就自我感覺良好,可能是誤會了什麽,我想我必須澄清一下,在我眼裏她只是同一樂團的後輩,并沒有別的意思,希望她能夠有點自知之明。”

團長和副團長最後的意思是——這次事件由遲嘉樹一個人擔責,之後樂團行政部會對他下達處分。

遲嘉樹對此沒有異議,态度誠懇地道歉後,便告辭離開。

謝悠悠也向團長副團長告辭,跟在遲嘉樹身後快步追了出去。

遲嘉樹走得很快,謝悠悠小跑了一段路才趕上。

“遲嘉樹!你等等!”

男人腳步未停,甚至因此又加快了幾分。

謝悠悠邊跑邊問:“你剛才那麽說,是為了不讓我擔責對不對?”

遲嘉樹目不斜視,語氣刻薄:“你以為我是呂冰?”

謝悠悠不解:“跟呂前輩有什麽關系?”

情緒在胸口沖撞着,遲嘉樹不是滋味地抿緊唇,說出來的話句句都帶了自我保護的刺:“他喜歡你,當然會為你求情,但是謝悠悠…我想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對你根本沒意思,是你自我感覺太過良好,以為是個男人就會栽在你手裏。”

謝悠悠:“我沒這麽想!”

遲嘉樹嗤了聲,突然停住腳步,站定,斜睨身旁的女人一眼,警告道:“別再跟着我,全樂團我最讨厭的人就是你!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你!”

嘴上說着決絕的話,但心底卻有一個聲音不斷否認着:

不是這樣的……

不該是這樣的……

矛盾的內心火烤一樣煎熬,既想她就這樣被他趕走,好回歸到未曾被她擾亂的生活,可又奢望着她能抓住他衣袖死也不放手。

他狠狠唾棄着抱有如此可笑念頭的自己,也沒管她什麽反應,扔下她,大步流星地走開。

大約安靜的一分鐘,身後再次響起女人的聲音,輕輕的、由衷的對他說——“遲嘉樹,謝謝你。”

他心顫了顫。

眼眶不争氣地紅了。

說不清是委屈還是感動。

原來,他僞裝下真正的感受——她全都知道……

不想被她看到這副沒出息的樣子,遲嘉樹埋低頭,幾乎落荒而逃,直到一路逃上了車,身後再沒有她追來的身影,才将額頭抵在方向盤上,張嘴深深呼吸。

要拿她怎麽辦才好?

這份感情比他想象中還要深透,已經不是立刻停止就不會痛的程度了……

被他抛在身後的謝悠悠,過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從走出了音樂廳大門。

即便遲嘉樹說了那麽傷人的話來掩蓋,但她還是看清了他的目的——是為了不讓她擔責,也不讓她愧疚。

何必用這麽別扭的方式?好好和她說不行嗎?

謝悠悠嘆口氣,正準備打電話讓司機來接,沒等她掏出手機,便被一道令她從骨子裏生出寒意的聲音打斷——“謝小姐。”

她僵硬地轉過頭。

只一眼,就讓她渾身血液都凝固。

已經暗了的燈牌下斜倚着一道身影,男人穿一襲裁剪精良的深色西裝,面容在黯淡光線下也顯露出十足的英俊。

那是——

賀厲?!

對危險本能的恐懼和退避讓謝悠悠下意識地想要逃,然而雙腳卻僵硬得動彈不得,聲音卡在喉嚨裏一個字都發不出。

夜色濃重,賀厲沒瞧見她異樣,他叼着濾嘴,微微眯起的雙眼隔着缭繞白煙朝她看來。

和薄蘭栖有幾分相似的臉上,是與之截然不同的冷戾。

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夢裏的“謝悠悠”怎麽會傻到把他當做是薄蘭栖的替身?!他根本就不配!

思緒百轉千回間,賀厲已經拿掉了唇邊的煙,深邃眼眸暗光流轉,擡腳走向了她。

待他到了跟前,謝悠悠才注意到他懷裏抱着一束火紅玫瑰。

“等你好久了。”賀厲笑了聲,被尼古丁熏出幾分沙啞的嗓音分外迷人。

謝悠悠卻笑不出來,盯着那束火焰般的玫瑰花,佯裝鎮定地問他:“你等我做什麽?”

“當然是——”他說着将花遞過去,深暗的眼緊緊注視着她,“親口道一句祝賀。”

謝悠悠連基本的道謝也不想說,很敷衍地扯了扯嘴角,沒有動作:“賀先生有心了。”

賀厲挑挑眉,既不催促,也不像薄蘭栖那般耐心等候,見她不接,直接上前一步捉住了她的手。

夢裏被他囚禁占有的畫面猛地浮現眼前,她呼吸一滞,本能地、狠狠地甩開了他的手,與此同時,揚聲惱怒地質問:“你幹什麽?!”

這反應……

是不是過激了點?

賀厲眸光又暗了些,帶幾分探究和玩味。

“謝小姐,送花給你而已,何必這麽緊張?”他說着又将那束玫瑰往前遞了遞,目光勾着她,宛若匍匐在黑暗中打量獵物的惡狼。

意識到自己反應太過很容易引起懷疑,謝悠悠心又懸高幾分,她繃着一身冷汗,繼續和他周旋。

“賀先生見諒,畢竟你我不熟,第一次見面又是以車禍這樣不愉快的方式,拉扯之下難免緊張,你別多想。”

“是嗎?”賀厲哼笑,“我倒是想跟謝小姐交個朋友,可惜你似乎很忙,總找不到機會,不如今晚賞臉和我一起喝幾杯?”

“很晚了。”謝悠悠說,“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賀厲沒說話,一雙眼幽幽盯着她,在這樣安靜的夜晚,此情此景令人心底生寒。

謝悠悠捏了一手心的汗,她已經開始考慮待會兒賀厲要是對她出手,她該怎麽逃跑。

長久的死寂之後,賀厲舔了下幹燥的嘴唇,終于再次開口了,是一句透着懷疑的問——“謝小姐是不是……在躲我?”

謝悠悠凜神:“是什麽讓賀先生産生這樣的錯覺?”

“大概是因為…我對謝小姐一見如故。”賀厲緊鎖她眼眸,一字字飽含深意,“所以很輕易就能察覺出你的感受。”

頓了頓,他又換上玩笑口吻,“當然,要是我弄錯了,謝小姐請別計較。”

他的這番話說不出的怪異,讓謝悠悠內心的不安飙升到了極點。

一見如故?

難不成真如她當初猜想的那樣,即便她想方設法偏離了原定的劇情,這個世界還是想方設法讓她回到作者安排的那條軌道?

她快要待不下去,滿腦子都是落荒而逃的念頭。

“怎麽會?賀先生你想多了。”她維持着快要崩塌的假笑,“只不過今晚上真的是有些累了,想早點回家休息,要是有什麽失禮的地方,請別介懷。”

“同時周旋在幾個男人中間,要想不翻車,自然需要費不少功夫。”一想到他的女人被其他男人染指,賀厲面色沉了沉,幾乎壓不住膨脹在胸腔的怒意,他禁不住上前一步,流瀉出對自己所有物的語氣,“不如我來給謝小姐一點建議,比起腳踏幾條船背上表子的罵名,不如從一而終和圈內門當戶對的人好好談場戀愛。”

聽他這話,謝悠悠就知道,自己選擇當海王的決定是正确的。

大男子主義又占有欲極強的賀厲,最看不慣的就是周旋在無數男人之間的交際花。如此,她就更要将他口中“表子”二字給坐實了!

于是微微一笑,故意道:“謝謝賀先生的建議,等我玩夠了自然會找個門當戶對的人結婚,反正不管我名聲再臭,也有人排隊等着娶我,這點,就不勞你操心了。”

完全沒料到她會變得這麽不要顏面,賀厲怄得要命,卻又拿她毫無辦法,只能咬硬腮幫,發紅的雙眼死盯着她,威吓道:“但凡與謝家門當戶對的家族都不會允許不清不白的女人進門,謝小姐可想好了,別一時糊塗毀了自己的後半輩子。”

謝悠悠不為所動:“賀先生大晚上等在這裏,不會就為了跟我說這些?作為僅打過一兩次照面的陌生人,不覺得越界了嗎?”

“我是為謝小姐着想。”

“那大可不必。”謝悠悠将關系拉得分明,“都是成年人了,知道怎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無需賀先生替我操心。”

只要不和他扯上關系,那怎麽都不算是最壞的結局。

“說句失禮的話。”頓了頓,她又補充道,“賀先生可沒有資格對我的事指手畫腳。”

等她的時候,賀厲一直想着要借此機會把一切扳回正軌,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油鹽不進,一句接一句怼得他啞口無言!這和他原本設想的完全不一樣。

要不是擔心重蹈覆轍,又發生前世的悲劇,他現在就想把她搶回去,讓她再接觸不到除他以外的任何男人,讓她明白,除了他,誰也沒資格做她的男人!

但是他不能……

所以只能硬生生消化了情緒,繼續想方設法地讨好。

“是我僭越了,希望謝小姐不要和我計較。”他說着,玫瑰花又往前遞了遞,“收下它,就算是原諒我剛才的冒犯。”

謝悠悠輕瞥了那花一眼,還是沒有接:“真是不好意思,賀先生,我最讨厭的花就是紅玫瑰,你送給我這麽一大把,只會讓我想要把它們全都扔進垃圾桶。”

刻薄的言語讓賀厲臉色又沉了幾分,他克制地收回了花,轉而道:“那我送你回去,順便路上也可以了解了解謝小姐喜歡什麽花,下次好送得令你稱心如意。”

“我家司機很快就到,就不勞煩賀先生了。”

謝悠悠說完,也不給他繼續糾纏的機會,低頭就往臺階下走。

可賀厲怎麽甘心?好不容易守到了一個接近她的機會,一旦錯過,下次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見她就要從自己視線中消失,下意識地追上,連理由都來不及想好便拉住了她的手。

謝悠悠沒料到他還來糾纏,感受到他的觸碰,又驚又厭地再次甩開了他,回頭,是藏不住排斥的神色,冷聲問他:“賀先生!你還想做什麽?”

這樣的眼神,和上輩子他囚禁謝悠悠後,她看他的眼神如出一轍。

賀厲站在臺階中央,一時間有些恍惚。

他其實……

從來就沒想過要傷害她……

可為什麽……

無論他怎麽做,她都還是會排斥他……

明明最開始,是她招惹了他……

心口密密麻麻地疼。

他站在空蕩蕩的夜色中,凝眸注視着她——注視着他兩輩子都深愛着的女人。

“謝悠悠……”他終于忍不住喊了她的名字,對她、也對上一世恨着他的女人,聲音發梗地解釋,“我沒想做什麽,只不過是…想送你回家而已……”

謝悠悠看着他,語氣漠然:“可是我不想。”

這話之後,兩人之間有片刻的沉默。

謝悠悠沒等他的後話,再次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下了臺階。

她走得很快,生怕賀厲再追上來,好在身後沒再響起腳步聲,她安心地跨下最後一層臺階,翻出司機的電話想讓他盡快過來。

這時候,她聽見推門的咔噠聲。

下意識地擡眸,就看到對街路邊孤零零停着一輛車,雙R的标識和極具辨識度的車牌號,讓人一眼就知道車主是誰。

怎麽會?!她錯愕地睜圓眼睛,薄蘭栖怎麽可能還沒走?

就在她再度懷疑自己眼花的時候,車門徹底從裏面推開,男人清貴倨傲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隔着空曠長街,與她對上目光。

“謝悠悠,我們談談。 ”

早知道會遇上前狼後虎的局面,家人說等她結束後一起回去時,謝悠悠就不會怕耽擱太久而拒絕。

隐約感覺到身後追着她的視線陡然間變得強烈。

謝悠悠定了定神,做出決定——

比起面對賀厲,她情願去面對薄蘭栖,至少後者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

她穿過橫在他們之間的那條街,走到薄蘭栖身邊。

他側身為她拉開車門。

謝悠悠朝裏看了眼,注意到煙灰缸裏積滿煙蒂,忍不住問:“你一直在這裏等我?”

薄蘭栖望着她,眼眸深邃的色澤有如漫漫夜色,低低應一聲:“嗯。”

謝悠悠呼吸顫了顫,接着問:“從我離開宴會廳後一直等到現在?”

薄蘭栖:“嗯。”

謝悠悠又問:“什麽都沒做就這麽等着?”

他還是同樣的回答。

經常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惜時如命的薄蘭栖,竟然專門等了她一晚上……

謝悠悠明知道這不可能,但眼前的一切又告訴她,不是不可能。

見她這般不可置信,薄蘭栖禁不住說:“以前…你不是經常等我到很晚?”

謝悠悠不明白他現在提這些做什麽,但——“是這樣沒錯……”

然後便聽到他說:“所以,我等你一次,又有什麽關系?”

是啊……

不過是換他來等她一次……

和她等待的六年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謝悠悠在心裏諷刺地笑了,斂下不該再有的混亂思緒,平靜地問他:“等這麽久,到底想跟我談什麽?”

薄蘭栖将手掌撐在車頂,示意她上車再說。

謝悠悠抿了抿唇,終于還是彎腰上了車。

薄蘭栖為她關上車門,繞去另一側的副駕駛,上車前,他擡起頭,遙遙望了眼對街臺階上的那抹身影,眉心微蹙,俯身上了駕駛座。

車開遠了。

賀厲這才如夢初醒般跨下最後幾層臺階,追着到了馬路中央,望着尾氣消散的方向,猛地一咬牙,将手裏的玫瑰花狠狠砸在地上。

眼尾比飛舞的花瓣還要紅幾分。

薄蘭栖——!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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