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潮洶湧

更新時間:2014-07-04 15:00:03 字數:2393

“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法不施于尊者。”

若行雲流水般寫完最後一畫,元嬰放下手中的那根銀毫,一邊搖頭,一邊默默地念出剛才所寫的字,微微皺起黛眉。

認真磨墨的侍女朱砂不無好奇,“格格,有何不妥嗎?”

元嬰纖細的手指點點自己的字跡,“我讨厭這句話。”

朱砂探頭努力地瞅上大半天,研究不出任何門道,“奴婢不明白。”

“這是今年會試的一道題。”元嬰聳了聳香肩,淡淡地說,“我已預見會出現怎樣的答案,充滿盛氣淩人的腐臭味……”

事實上三年一次的卷子,哪次不是周而複始呢?

“格格。”朱砂趕緊壓低聲音,“不管他們寫什麽,只要老爺按那人的意思把指定者批了最佳,成為今年會試的第一名,那不就皆大歡喜?”

哼——

按着紅木桌站起,元嬰冷冷地瞥她一眼,“啐,什麽‘皆大歡喜’?是煩惱無盡才對!會試第一就意味要見皇上進行殿試,答不出或答錯了誰來擔責任?即使是運氣好過了殿試,也會成為老狐貍手裏的把柄,以後随時都能要挾阿瑪,怕是當了一條繩上的螞蚱,想脫都不容易。”

“但是……”朱砂對對手指,“如果不這麽做,老爺以後的日子也不好過。”對方是權傾朝野的滿洲第一巴圖魯,連大清的皇帝都須敬上三分,和他作對的人上至幾位顧命大臣,下到京城普通百姓,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漢臣就更加得罪不起。

元嬰翻着眼想了想沒吭聲。

見主子半天無反應,朱砂正想推一下,但聽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緊接着是腳步聲,她趕緊收拾桌面上的一疊疊紙張,用虎頭鎮紙壓好後,随手扯來旁邊的四書五經覆在上面,再熟稔地扶着元嬰坐好。

進屋的人生了一張與元嬰一模一樣的絕色容顏,但他長身玉立,年齡不大已是俊逸非凡。

朱砂見到是他松口氣,施禮道:“簡靖貝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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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怎麽還在阿瑪的書齋?”見元嬰病恹恹氣色不佳,他皺起軒眉,“大夫不是說但凡三九天和三伏天都要你好生‘歇息’。”

“歇乏了。”元嬰輕輕地應。

簡靖微微笑道:“病去如抽絲,這可着急不得……再說,開春蘇家就要下聘,你得趕緊振作,不然我未來的姐夫還以為咱桑家在虐待你呢。”

“簡靖。”沒有接他的話,她擡起手,示意身後的朱砂先行退出屋子,才慢慢地開口,“你最近和豫郡王府的謹祿貝勒走得很近?”

簡靖翻着櫥櫃上一排書卷,“是啊。”

“我很早以前就告訴你,有些人要避開。”她加重幾個字提醒他,“你都當耳邊風。”

“不用多慮。”合上那卷書,簡靖回頭,黑眸一眨不眨凝視着她,“謹祿并非是外面所述的那樣。”

元嬰抿了抿唇沒說什麽。

面對她無言的指控,簡靖浮現一抹溫柔的笑,上前摟她的肩,“好啦,我知道你擔心阿瑪,擔心我,擔心咱們桑家在朝中受排擠,所以處處提醒,謹言慎行,可有些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太刻意了也會樹敵啊。”

不能否認他的話沒有道理,元嬰別過眼,“面子上過得去就好,非要你來我往頻繁接觸嗎?那個人,城府深,出身又複雜,擺在什麽位子都讓人難以擱置,皇上年輕不會怎麽的,有朝一日握了權在手裏,沒準第二個就拿他開刀,你跟他走得近,難免被牽連。”

第一個讓皇上寝食不安的是誰,明眼人心裏都有數。

“你會不會太敏感啦?”簡靖一徑地笑,“我們論的無非是天文歷法,以前湯瑪法、南懷仁也有參與過。”當年,若不是湯瑪法提到出過天花的人最為适宜繼承皇位,先帝順治爺未必會将皇位指給當今聖上,這份人情,明裏暗裏都要在冊上記一筆。

那些西方洋人怕是自身難保吧,元嬰依舊沒好氣,“我沒記錯的話,天主教被足足封了有兩年。”

“怪事。”簡靖故意岔開話題,“謹祿貝勒得罪過你嗎?我不記得他和你有一絲一毫的過節,怎麽格外讨厭他?”

元嬰把随身的帕子丢到了桌案上,“他做過的事罄竹難書,他欺負過的人車載鬥量,你跟他來往,小心以後連個媳婦都娶不到。”

“噗!”簡靖失笑出聲,手撐額角,“我和他相交甚篤跟我娶妻有何關聯?哦,我大概知道怎麽回事兒了,八成又是你那群手帕交來咱家抱怨,說謹祿貝勒如何調戲她們,欺負她們,是不是?你信一群女流都不信你親弟。”

“喂……”她臉色鐵青,“你姐我也是女流,怎麽的,平日裏這女流還連累你們這些臭男人不成?”

簡靖冤枉地舉起雙手,“我哪有啊?”她是他們桑家的主事兒,他和阿瑪都要靠她才能過得無後顧之憂。

“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搖着手指正色道,“你給我聽好了,謹祿貝勒的親祖父豫親王多铎就是個十足的風流種,前明崇德年間若不是挾妓随軍,也不會好端端從親王降到貝勒,他們正白旗的人都差不多。”

“豫親王的封號不是因戰功又回來了?可惜被他胞兄多爾衮連累,一路貶到郡王。”宮闱傾軋哪裏有真正的是非對錯?簡靖頗不以為然,“祖宗不代表子孫,咱家祖上還是前明的臣子呢,阿瑪還不是娶了額娘這個大清的和碩格格,擡入了上三旗的旗籍嘛。”

“桑簡靖!”被他說到氣結,元嬰差點吐血,“你個大逆不道的臭小子,讓阿瑪聽到一定狠削你一頓。”

“姐,沒事兒多跟我出去溜達溜達。”簡靖溜之大吉,“否則會成為老古董的。”

“出去!”

氣得貝齒打顫,她擡起花盆底的鞋在他的靴子上狠踩一腳。

“啊。”吃痛之下站立不穩,他被推出,吃了閉門羹。

糟糕,他要找的東西還沒拿到啊……都是謹祿那家夥惹的禍,到底怎麽得罪他家的女王呀?

無奈地搖搖頭,簡靖決定換個時辰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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