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說煙花三月下揚州,此時雖然是冰雪天氣的夜晚,漕運河道上依然顯得異常的繁忙。大小船放眼望去綿延數裏地,各式的官船夾雜其中,一時之間完全出乎我們的想像,竟然無法瞧出哪艘官船上住着當今的皇太後。
漕運河邊上的寒風獵獵,我笑道:「我皇奶奶最喜歡行事出人意料,她既然微服私訪,坐的就未必是官船。」
胡不歸眼睛掃着眼前數十條的客船,道:「難道皇太後會坐普通的客船?」
我笑道:「皇奶奶如此尊貴,又豈會坐普通的客船?」
胡不歸嗤笑了一下,轉過頭心領神會地道:「豪華的商船!」
夜色下,我沖他微微一笑。
雪夜中的月色自有一種高潔,遠處是白露橫江,官船上星火如野,我穿了一襲簡白色的袍子,通身上下,不過是腰間有一條宮縧,裝束極其簡單。
胡不歸的扮相就更加不用說了。一身黑衣,像個小毛賊,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有一種感覺好像是天地間突然只剩了他與我,兩人信步庭中,庭下有積水空明,水中是藻荇交橫,蓋竹柏影。
「分頭找吧!」我道。
我一開口,胡不歸彷佛驚醒了似的。他看了我一眼,點了一下頭,道:「找到了暗號知會對方……」他擡頭見天幕上有雀鴉飛過,便順口道:「就呱……呱呱……呱三聲!」
「不好!」我堅決地搖了搖頭。
「哪裏不好?」胡不歸一愣。
「我喜歡咕……咕咕……咕這麽叫!」
胡不歸深吸了一口氣,無奈地道:「随你!」
他話音一落,我腳尖輕點,不過在水面上輕點了幾下,便飄出很遠,本王其他的功夫馬馬虎虎的很,這輕功卻是十足的高明。一艘豪華的商船,聽起來容易,但要尋訪起來,也實屬不易。
「老爺,不要,求您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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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子裏傳出女子的求饒聲,我用食指輕輕摳破窗紙,一眼之下不禁生氣。
只見一個六、七十歲的老翁,死死拽住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看那少女手裏拎着漆盤,一副丫頭的裝扮,臉上淚珠盈盈,委實可憐。
「你長得這麽美,何苦做名賤婢?你看看你這雙小手……」那老翁面紅耳赤顯然是多喝了幾杯,拉着少女的一只手上下其手,摸得不亦樂乎。只可憐少女哭得珠淚漣漣,還不敢大聲。
本王掏出帕子往臉上一蒙,推門而入沖着那老頭笑道:「你看我美不美……」
老頭大概是認為本王是誰進獻的,居然也不驚慌,放開了那小婢的手,笑道:「你遮得這麽嚴,叫本大人怎麽猜呢……」
我揮了揮手,那小婢連忙拿起漆盒慌慌張張奪門而去。
老翁剛想撲上來,我擡起手制止了他。老翁看着我那只全身上下最漂亮的地方,眼饞得直流口水。
我那只手在他面前翻了翻,笑道:「想不想親一下……」
「想、想!」老翁酒意上湧,色膽包天,兩手一張朝我撲了過來。
我身形一閃,繞到了桌子的另一邊。但那老翁居然也不是泛泛之輩,猛然撲了上來,十指如鈎,一抓下去。即便我身法夠快,也被他扯下了一塊衣衫。
我露齒一笑,道:「胡公公,您好心急啊……」
老翁的酒意再濃,也像一下子驚醒了一般,張嘴結舌地道:「你是……」
胡不歸大約沒想到這好色的老頭居然是個公公,在外面噗嗤笑了一聲,他見我落于下風,打開窗子,從窗外躍入。
老翁更是吃驚,他一臉又驚又怒,道:「何許人也?!」
胡不歸站了起來,滿面怒色地道:「好大膽的狗賊,你敢調戲我家娘子!」
他摺扇一晃,那老翁不得不放開我。二人聯手夾擊,胡公公大約有一些疑慮我的身分,這麽電光石火之間,就被胡不歸擒住。
胡不歸壓住胡公公,道:「說,你該當何罪!」
「你娘子……」胡公公一臉迷惑。
我在一旁抽泣道:「相公,你要替我作主啊,絕不能輕饒了他!」
胡不歸見我唱作俱佳,更加得意道:「對,絕不能輕饒!要是你能……」
「要是你能拿出一萬兩銀子,那就饒了你!」他話還沒說完,我已經插話斷然道。
胡不歸顯然以為拿住了一個公公,自然要問元林的下落。誰知道我不問太子的下落,倒在那裏勒索了起來,不禁愣然。
胡公公眼露狐疑,但嘴裏卻道:「有,有!」
「快拿出來!」
「在我床頭的箱子裏!」
我走過去床頭将箱子搜出,轉頭道:「鑰匙!」
「在……這裏!」胡公公掃了一眼摺扇裏隐藏着的鋼刀道:「能不能請這位壯士把刀拿開?」
我一笑,手伸進他的脖子裏一陣摸索,似乎拿到了什麽,用力一扯。只見手上拿了一枚青銅鑰匙,上面還連着一根斷了的紅線,顯然是胡公公将鑰匙串了,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胡公公的臉色頗有一些不太好看。他雖然是一個三品太監,卻是太後宮裏的,人人巴結,大概從沒想過被人要挾,偏偏他頗有顧忌,又不敢亂來。
我将箱子打開,裏頭一堆金銀珠寶,更有一疊厚實的銀票。我毫不客氣地翻了翻,從懷裏掏出一塊布,将裏面的東西悉數倒下再裹好。
胡公公看在眼裏,不禁眼皮一陣亂跳。這種随太後出門,各地進獻的美事那是少之又少,他此次出來收獲頗豐,剛才也是心情愉悅才多喝了幾杯,沒想到半路殺出來一個強盜席卷了他所有的進項。
錢被劫走,饒是他平素裏氣定神閑,這一時之間也是心痛不已的樣子,哪裏還能想得出其他的計策。
「你、你不是說只要一萬兩銀子……」胡公公顫聲道。
「我改主意了!」我笑道,話音一落,突然擡腿一掃,正中胡公公的太陽穴,
胡不歸吓了一跳,沒有想到我會突然發難。他平素裏草莽生涯,原本就視人命如草芥,可是眼見我劫財殺人,不快地道:「是不是皇太後的船就在附近?」
我好笑道:「若是太後在此,胡公公哪裏還敢如此色膽包天,他不怕他上面這顆人頭跟他下面一樣被人砍了麽?即便是我也不敢像現在這般胡鬧……」我說笑着,不知道怎麽忽然想起了什麽,看了一眼胡不歸。
胡不歸的模樣實在談不上俊秀二字,臉上青青的還泛着一些胡渣,只是在這落拓氣質當中卻透着一種大丈夫的潇灑磊落。
我不知道怎麽,竟然覺得臉有一點發熱。
「那他不知道太子的下落?」胡不歸追着問道。隔着一層帕子,他自然不知道我剛才臉紅了一下。
「他不過是一個三品總領太監,這麽點品銜能知道什麽?太子哥哥如果還活着,一定被關押得很隐秘,皇奶奶想殺他可是很久了。她自己都說不清楚什麽時候會改變主意!」
胡不歸大叫一聲,不由心急地道:「那你還在這裏玩鬧?!」
「找不着太子哥哥,胡鬧一下又有何妨?」我滿不在乎地道。
胡不歸不禁一時語塞,他大概從來潇潇灑灑,萬事都了無牽挂,随性而為,不知道什麽叫作刻不容緩,什麽叫作頭等大事,所以才能養成這種落拓潇灑的氣質。
可是我現在看他心急難耐,心想大丈夫為求功名,這麽好的機會大約不心急也很難,只聽他忍着氣又道:「那現今該如何是好?」
我大張了眼睛,理所當然地道:「太子哥哥又不在此處,我們又殺了人,自然是早一點逃之夭夭啊!」
胡不歸深吸了一口氣,笑道:「正解,我們都各自回去早些安歇吧!」
他說完就從窗口掠出去,我卻冷不防在他背後道:「明日你來不來找我?」
胡不歸不答,卻聽我後半句道:「我要是探到點什麽消息,需要你幫我想想……」
他的腳步不由一頓,笑道:「那明兒再見吧!」說完頭也不回地掠走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微微低了一下頭,腳一踢,胡公公的屍體便飛到了床上。
翻出了一件普通的太監衣服,我将它套在自己的身上,戴上帽子低頭推門出去。胡公公那層樓顯得比較冷清,顯然是他看中了那小婢女,有心欺淩,故意将人遣開,方便他下手。
船艙的下面兩層,侍衛便明顯多了許多,我順手從偏廳裏拿了一盤水果端着朝前走去。沿路侍衛見是送水果的太監,倒也沒有攔着我。
船艙越往下越是重重把守,尤其是船尾處,可以說是重兵壓陣。我皺了一下眉頭,猶豫片刻,便大膽往前走去。
「站住!」守衛喝道:「誰讓你來的!」
「胡公公吩咐小的給裏頭的人送點吃的。」
守衛猶疑了一下,道:「但是……」
我傲慢地道:「我們家公公說了,一切都是上頭的意思!」
皇室的守衛深谙做官之道,即使一個小守衛也知道這句話表達了什麽意思,随即陪笑道:「公公勿惱,小的這就放您過去!」
我不去理會他,趾高氣昂地端着盤子走進了裏屋。屋內一燈如豆,光線并不如何暢亮,但是燈下卻有一桌食宴,我的面色一變,只聽有人笑道:「我一直在想,你什麽時候來,寄微。」
從角落的暗處走出來一個長身玉立的男人,此人一副世子的打扮,黑色的錦衣,挽起的袖子露出裏面明皇色的錦緞。
這個人的身材很高,身形也很削瘦,說不上如何俊美。但鷹眼鈎眉,頗有一種城府之感,另有一種穩重老成的男子魅力。
我心裏一跳,沒想到來的居然是當朝權臣國舅爺的親孫子莊仲庭。我也不忸怩,一驚過後,轉臉笑道:「原來是表哥,難道舅公也來了?」
莊仲庭也不去答我的話,只是将手一伸,慢條斯理地道:「坐吧,我知道你餓了!」
我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地入席。莊仲庭卻繞了半張桌子坐到了我的身邊,替我倒了半杯酒,道:「嘗嘗這長白樓的水晶肘子、姜女樓的芙蓉雞,都是我令人快馬從都城買來。這清蒸覆子魚跟蘆荟雙翅,倒是現做的,不過這魚料卻是頂新鮮的,是我令人從南邊用四匹汗血寶馬替換,将它們裹着冰塊送來的。」
我一塊接着一塊吃着,他說得快,我吃得也快。莊仲庭不停地給我倒酒,來去之間,那只手總是微微蹭過我的手背,每一次于我的手背上劃過,他的瞳孔都不由自主地收縮。
我喝到第三杯酒,桌面上的菜已經掃過一半。将酒杯一放,我笑道:「表哥的酒菜真不錯,不過我怕回去晚了元寶會擔心。所以……」
莊仲庭卻好像沒有聽到我的話,而是上下打量着我,道:「真沒想到,一個王子穿着太監服……如此富有魅力……微微,你真迷人!」
我皺了一下眉頭,笑道:「若是表哥不願稱我一聲表弟,那麽叫我晉王爺也沒什麽不妥。」
莊仲庭眨了一眼道:「你不喜歡我叫你微微?」
我微微一笑,道:「确實有點惡心!」
我們說話間,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動手。只不過我的目的是想要離開,而莊仲庭卻是留人。一招一架之間,莊仲庭已經扣住了我的手腕。
莊仲庭撫着我的手腕,聲音嘶啞地道:「寄微,你是不是沒有想到船上的是我?」
我掙紮了一下,卻沒甩脫像把鐵鉗一樣的手,不由皺眉道:「放手!」
莊仲庭微笑道:「并不是只有十四王爺才愛送人大珍珠,有的時候我也會送上一、兩包。尤其……」他貼着我的耳朵,聲音裏的嘶嘶聲在我聽來不亞于是一條響尾蛇在擺尾,他道:「尤其是可以讓你上當的時候!」
「原來你是故意讓胡公公涉險!」我恍然。
莊仲庭道:「一個不心淨的閹奴,我看他不爽快已經很久了。我知道十九王爺也不喜歡此人,對嗎?殺了他,我的寄微心裏有沒有很爽快的感覺!」
我笑道:「确實心情不錯,不過你要我很爽快那倒還不夠……」
莊仲庭看着我的衣領,那雙眼睛彷佛已經看穿了那件衣衫,看到了我下面的肌膚,讓我無端端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他淡淡地笑道:「那我可以試試用別的辦法讓你心情舒爽!寄微,這裏是揚州,不是都城,我們都不用有太多顧忌。」
我哈哈一笑道:「我怕你不知道怎麽讓我爽快。」
「哦,那我的寄微要怎麽樣才會爽快?」
「不如談談太子吧!」
莊仲庭冷冷一笑,道:「沒想到你對你二哥,倒是要比別人更實心一些!」
他說話的時候臉越貼越近,我稍稍避開微笑道:「不這樣,我怎麽取得他的信任呢?你我不過是同樣的心思。要知道這盤棋不下到最後,誰也不知道是贏家。而一開始便将全盤家當都下注,未免有一點不智,對嗎?」
莊仲庭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我的領口,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我的話彷佛都從他耳邊擦了過去,半句也沒有落入他的耳內。
隔了半晌,莊仲庭才沙啞地道:「還是讓我先試試,這樣能不能令我的微微覺得爽快吧!」
他說着臉微微向前傾。即便再機靈精變,我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被莊仲庭壓住,無法挪動分毫,只好幹笑了一聲,道:「莊世子,這麽對您的世子妃不太好吧!」
莊仲庭俯視着我,半天才道:「你還在為這事生氣……我雖然娶了妃子,但是最喜歡的仍然是微微!」說完,他的頭一低便要親我的臉。
可是莊仲庭還沒有碰上我,便覺察到腦後一陣涼風。他很迅捷地轉身,只見一道寒光從眼前擦過,只這麽一轉一躲,他已經不得不離開我的身邊。
艙裏多了一個邋遢年輕人。莊仲庭見我面帶微笑,朝那年輕人看了一眼,這一眼似乎令莊仲庭覺出親疏有別的味道。
「你好大的膽子,敢行刺世子!來人啊!」莊仲庭臉色鐵青,怒目喝道。
但是他剛喝了一聲,我連忙打斷道:「世子不要誤會,他是……他是我的随從。」
「随從?」莊仲庭看着邋遢的年輕人,冷冷地道:「你叫什麽名字!」
來人稍一猶豫,便道:「我叫元寶!」
莊仲庭冷笑了一聲,道:「你是元寶?」
我連忙在旁補充了一句,道:「他是金……金元寶!」
莊仲庭的臉色鐵青,道:「寄微,我倒不知道你收了這麽大的一個仆人。」
我這個表哥除了人品次了點,其實也不算太差,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身分地位一樣不少,但最令人忍受不了的就是太過自以為是。我明明每次見他都唯恐避之不及,他卻偏偏以為我是跟他玩欲擒故縱的游戲,這一點才令人吐血身亡。
我笑道:「世子,我是來找二哥的。你也明白寄微的難處,畢竟太子是跟我一起出門的。如今他不見了,寄微難辭其咎!」
莊仲庭淡淡地道:「寄微看似對個個有心,其實真上心的倒也不多,但對太子倒是真心實意的。你放心吧,太後已經将太子帶回去了。」
我松了一口氣,看來太後的殺念,到底只是在心裏轉了一個圈又回去了。
莊仲庭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的這頓飯,想必寄微是不會吃了。」
我微微一笑,道:「吃,為什麽不吃!」
不吃那就太可惜了,我怎麽會錯過白吃這種好事。
心事一了,我大馬金刀地坐下,比起剛才吃得更歡。沒想到胡不歸也不請自入,難得在莊世子那對陰沉沉的目光之下,他的那雙筷子還能上下翻飛,速度比我都要快幾分,這份膽色倒是讓本王不得不欽佩。
吃完了飯,我與莊仲庭道別。莊世子道:「我的飯,寄微看起來很愛吃。」
我笑道:「表哥的飯菜一向是皇親貴族裏最講究的,愛吃的人很多。」
莊世子又道:「但是我比較喜歡請寄微吃飯。不如這樣,你知道我家新蓋了一座宅院,你搬過來與我們同住。你小的時候,我父親就提出來過讓你跟我們同住。」
這事倒是真的。但當時我還沒住過去,舅舅就把我父親精心收藏的古玩字畫搜羅一空。倘若搬過去,只怕晉王府也早就被他賣了。
當年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福至心靈,拉着太後的手道:「奶奶,舅舅太兇,孫兒要跟您住。」
皇太後奶奶嘆了一口氣,道:「也罷,就跟我住吧!」
皇太後一開口,舅舅自然只好作罷。我只可惜了他雇用的馬車,聽說有幾十輛之多。
其實我在皇宮裏能待幾年?上了十歲就搬出來了,聽到莊仲庭舊事重提,本王也只好微微一笑,虛以委蛇。
難道要本王這個虛有其名的紅人,得罪一個貨真價實的紅人嗎?
我的目光輕輕地瞄了一下胡不歸,權拿他當了擋箭牌。旁邊這人還在搖扇子,渾不知我這一眼已經把他給賣了,我瞧他大約還在納悶為什麽世子沖他陰陰一笑。
我與胡不歸出得門來,微微一笑,道:「月色很好!」
胡不歸心存困惑,皺眉拍了拍扇道:「這天烏漆,風又大,哪裏能見月色?」
月黑風高才好殺人啊,我微微一笑。
胡不歸與我拱手一別,轉身就離去,看起來是不太客氣,本王倒是欣賞他這種風格。
他的輕功不賴,我遠遠跟着,卻頗要花一些精神才能跟緊了。
風中有衣袂襲空之聲,我想莊世子果然是個性急的人。
胡不歸大半夜裏突然讓人圍了,看起來頗有一些吃驚。我見他在風中略微沉吟了一下,就開始報名字,一口氣報了十幾個名字。我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厮仇家如此之多。
黑衣人一個也不答,胡不歸長嘆了一口氣,道:「沒想到我胡不歸自問看事分明,竟然還有一個不知名的仇人!」
沒錯,我剛給你招的,我笑着在肚子裏道。
莊仲庭心胸狹窄,自視甚高,我寧可看上這麽一個寒碜的人,也不多瞧他一眼,叫他如何能忍。
黑衣人自然不答,他們都是皇家的護衛,哪裏管得着一個江湖人死得不明不白的心酸。
他們一擺好隊形,便沖了上去。
莊家培養出來的護衛,他們總以為人多一起上也就力量大,所以擺隊形都愛成堆,但凡身法好一點的人,就能讓他們自己也亂上一陣。
胡不歸自然身法極好,但護衛們經驗也算豐富,很快就調整過來,一波接着一波的上。
胡不歸如狂風急浪之中的小舟,看似随時有颠覆的危險,但卻有一種随波逐流的自在與潇灑。害得本王坐在樹上都看走了神,忘了自己是來英雄救美的。
護衛們久攻不下,反而連連折損,有一人突然從懷裏掏出煙火筒,我立即摘下身上官縧上的玉佩揮了出去,擊飛了他手中的煙火筒。
莊家有的是錢,養的護衛多如牛毛,我可不想讓他再招一大群過來。
我從樹上一躍而下,胡不歸神色怪異,打了半晌才忍不住道:「這些黑衣人是你招來的吧?」
我腳步一閃,這胡不歸腦子倒也不笨。誰知他接着來了一句:「我身上最值錢的東西可都被你掏去了!這鞋你要不嫌臭就拿着,衣服我是絕對不脫的!」
我佯怒道:「你這人也太不知道好歹!」
胡不歸大笑一聲,劍勢一漲,跟我一起逼退了一邊的黑衣人。兩人發力急奔,一口氣跑出十幾裏地才算把後面的追兵給抛掉了。
胡不歸喘着氣,笑道:「痛快!」他轉臉瞧我,道:「你這王爺起先看着讨厭,看多了倒也挺讨人喜歡。」
我不屑地哼了一聲,我晉王元英在西夏從來人見人愛,又何需你來說。
你先前沒瞧見我的好處,瞧多了自然就喜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