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都說母子連心,此話當真不假。季劫一垂眼,季媽媽就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看着季劫那張與自己如出一轍的精致臉龐,季媽媽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筷子。

季劫也不吭聲,安靜地吃完早飯後,就接過保姆收拾好的道服,在司機的陪同下,準備去道場。

“……季劫,早點回家。”母親的視線如蜂蜜般濃厚,細細黏在季劫的背影上,比春水更加溫暖。

但季劫頭也不回,把袋子斜挎在肩上,随意擺擺手,走出家門。

一番讓人汗流浃背的練習,季劫将面前比他大三歲的師兄擊倒,牢牢鎖住對方的咽喉。比季劫高大許多的男人艱難地在地上撲打,頓了頓,無奈做出投降的姿勢。恰好這時解散的哨聲吹響。

“你今天很不爽啊?”師兄揉揉脖子,抱怨道,“再這樣,以後道場裏沒人敢跟你練習實戰了。”

季劫平複着呼吸,眼神裏還有難以壓抑的狠戾,他換下身上被汗弄濕的道服,打開礦泉水瓶,仰頭痛飲幾口。

半晌,他開口道:

“走了。”

回到家後,季父也已經從學校趕回來。他的臉色陰沉,看的出來是要發火。

“季劫。”他開口喊住要回卧室的季劫,說,“你給我滾過來!”

季劫向前走的步伐停住了,很不耐煩地轉過身,站在季父面前,身體的重心全部偏到右腿,看起來很是張狂。

“站好了!”季父聲音淩厲,“你說說,你幹了什麽好事?”

聽到季父訓斥的聲音,季媽媽趕緊出來,柔聲問:“怎麽了?”

季父吼道:“你的好兒子,又跟人打架,這回把唐家的小兒子給打了,右手骨裂。”

“……”饒是季媽媽溺愛兒子,也不由皺眉,“季劫,你怎麽回事啊?”

季劫把肩上的袋子扔在地上,一聲不吭。

看他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季父更為生氣,臉漲得通紅,抄起保姆手上的雞毛撣子就往季劫後背上打去:“招惹誰不好,偏去欺負唐家?你能耐了啊?!”

“……”季劫被抽了一下,後背頓時火辣辣的疼起來,忍不住張口說道,“是他先招惹我!”

“人家憑什麽招惹你?”

“——那個死娘娘腔,他……”

“你還說!你還說!”

雞毛撣子鋪天蓋地的朝季劫身上招呼過去,少年白皙的手臂頓時腫了一塊。見手上的雞毛撣子有如此威力,保姆連忙上來勸和,季父不為所動,厲聲斥責:“你還打群架?說,你在學校認識了多少不三不四的狗東西?”

季劫打架向來不用他人幫忙,但想到昨日楊懷瑾也在場,姑且也算是‘群架’,就沉默着沒反駁。

見季劫沉默,季父更是生氣,手下毫不留情。

季媽媽本來沒想管,看到這情況也不由勸阻:“老季……好了。”

季父脾氣不好,偏生極為心疼老婆,慢慢放下手中的武器,怒瞪季劫:“孽子,給我跪下!”

季媽媽心中一驚。她最了解自己的大兒子:性格倔強,極為剛烈,就算是被打斷腿也絕不可能向任何人下跪。

于是連忙說:

“算了算了……果果馬上就要放學了,讓哥哥接他去吧?”

季父瞥了一眼季劫手上被抽出來的紅印,‘哼’的一聲,開口道:“都是被慣出來的。……反正你馬上就要讀高中,到時候一人去北京,看那些狐群狗黨還能不能圍在你身邊!”

季劫戶口在北京,要去那邊參加高考,為了适應北京的教學,初三一畢業就要過去。

季媽媽聽到這話,忍不住嘆氣。

季劫被抽得後背發燙,而此時才是真正的氣憤,他猛地踹了一腳地上裝道服的袋子,頭也不回地離開家門。

“哎……”季媽媽聽着震耳欲聾的摔門聲,忍不住嘆氣,“你說季劫他脾氣像誰?”

季父也捏了捏太陽穴,頭痛道:“跟我一模一樣。——那個誰?是叫楊懷瑾嗎?你說季劫為了他得罪唐家,為什麽?這孩子怎麽分不清輕重緩急呢?”

季媽媽憂郁地看着敞開的大門,沒說話。

季劫出門去接自己五歲的弟弟,季遠。季遠比他小了整整十歲,還在讀幼兒園大班,小小年紀就極為獨自,偏偏愛黏着自己的哥哥,在季劫快放假這段時間,天天嚷着要讓哥哥接他下學,根本不跟要跟着接他回家的司機走。

下課鈴打響,幼兒園裏的小朋友一蜂窩地湧出來。血緣這種東西真是妙不可言,盡管人群擁擠,季劫還是能一眼分辨出其中季遠的位置。

“果果。”季劫淡淡喚了一聲,就看到自家弟弟小火車一樣朝這邊奔跑過來。

“哥!哥!”季遠用力撲在季劫身上,撒嬌着讓他抱自己。

季劫單手将他摟在懷中。孩子溫暖柔軟的身體讓他憤怒的神經得以平複。

“咦,哥哥,你又被爸爸打啦?”季遠看着季劫手臂上鼓起的紅色傷痕,眼裏即驚恐又敬畏。

“嗯。”

“哥哥痛不痛?”

“……不痛。”季劫彎起手臂,“哥哥是超人,超人不怕痛。”

“……哥哥,”季遠胖蓮藕一樣的小手摟住季劫的脖子,聲音稚嫩柔軟,“我聽媽媽說,你要去北京讀書了?能帶着果果嗎?”

“……”季劫沉默着,沒說話。

“我也去那邊陪你上學,嗯?好不好?”

“……”

“哥……”

兩兄弟有着同樣渾圓的大眼睛,彼此對視時,有一種其他人無法理解的溫情流動。那是只有家人才能給予的甜蜜溫暖。

季劫也想說‘好’,但有些事,不是他能決定的。他沉默着抱季遠上車,直到回家都沒再說什麽話。

回家時,季劫就看到季父在給人打電話,季父表情嚴肅,如同站在講臺上的年邁教授。

“是,他再過三個月就要住進去。”

“……”

“把房間清理幹淨,麻煩你了。”

季劫摟着懷中的季遠,表情冷漠,一言不發。

季父正在給一位姓管的叔叔打電話,那是他在北京給季劫安排的管家。在聽說管叔叔家裏有一個與季劫同齡、學習成績優異、性格溫順乖巧的兒子時,季父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發自肺腑的笑容。

“那挺好,年齡一樣好交朋友。要是我們家季劫也能像你們家孩子那麽乖就好咯……”

保姆從季劫手中接過季遠,有些心驚的看着季劫冷漠得好像能結冰的臉色。

三個月後,季劫拒絕任何人陪同,一個人踏上異鄉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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