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季劫最讨厭下雨天。

他沒有随身攜帶雨傘的習慣,經常受到突如其來的雨勢攻擊。那種不均勻、不知道下一秒會被砸到哪裏的感覺,讓人心生厭煩。

看着擠壓着打在舷窗上的透明水痕,季劫無聲地嘆了口氣,拉下遮陽板,靜靜地躺下。

飛機降落後,季劫果真沒找到媽媽說的那戶人家,他倒是沒生氣,很平靜的買了一把雨傘,撐着傘,自己朝外走去。可以說,這三個月,他已經學會壓抑自己心中莫名的情緒,露出心平氣和的态度。

八月底的北京,雨勢綿長淩厲,盡管傘面夠大,季劫的後背還是被風吹進來的雨點打濕,他的心情頓時像是揉成一團的紙巾,粘連、糾結。

“诶?”突然,不遠處傳來一個欣喜而帶着疑問的男聲。也許是下意識的,季劫微微擡起頭,朝那邊看了過去。

發出聲音的男生在看到季劫的臉時,不再猶豫,打着雨傘欣喜地朝他跑來。

機場外擠滿了出租車以及行李箱,兩人之間隔着不近的距離,被層層障礙阻擋,季劫不争不搶,緩緩向前走,而男生似乎很是焦急,踮起腳努力做出奔跑的姿态,時不時說:“不好意思,請讓一讓。”

季劫确定了,這男生就是媽媽口中要來接自己的人。但他聽說來的人應該是一對兒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夫婦,這人大概是他們的孩子。

季劫忍不住皺眉。

讓他皺眉的原因在朝他急急跑來的男生身上。男生已經發育,個子不矮,大概有一米七五,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鏡,隔得太遠,相貌看不清楚。

等他跑到離季劫相距五十米的時候,季劫能清晰地看到男生過于緊繃的衣服,被水沾濕後牢牢貼在身上。肩膀那邊似乎太過于狹窄,擡手舉傘的動作異常艱難,将覆蓋住男生小腹的衣料掀開,露出又白又膩的皮膚。

而那男生沒注意自己的形象,馬不停蹄地朝這邊趕來,風逆着男生奔跑的方向,将他前面的衣服全部打濕,他時不時擡頭擦擦臉,仿佛全身上下都沾着水汽。

季劫向前邁進的腳步停止了,站在原地,以免被對方腳底濺起的水花沾到身上。

果然,季劫停下腳步後,男生急匆匆的動作也停住了,他不再奔跑,步伐也有些遲疑,最後還有些羞澀地推了推自己臉上的眼鏡,遲疑道:“……你就是季劫吧?”

這句話是廢話。早在來之前,媽媽就把自己的照片發給了那對夫婦。由于擔心機場人太多認不出來,母親還提出要季劫戴上帽子,方便對方辨認。畢竟,這種天氣,戴帽子的人還真沒有幾個。

季劫順手摘下頭上深色的帽子,捏在手上,微不可聞地‘唔’了一聲,随後邁開長腿,迅速向前走。

他想盡快回到車上,這雨讓他煩透了。

“——往哪兒走?”

這是季劫對管天任說的第一句話,他表情冷漠,眼神安靜,明明跟管天任差不多高,但氣場太強,莫名讓人有一種壓抑的感覺。

管天任愣了一下,連忙跟了上來。他體重大,踩在水面,‘啪啪’濺起不少泥水。季劫瞥了一眼,那人就悄悄往右挪了挪。

“我的名字是管天任,”他簡短的進行自我介紹,指了旁邊一個方向,局促地說,“來機場的路上堵車太嚴重,我爸媽都被堵在路上,他們看實在是來不及了,就讓我坐地鐵來接你……”

管天任看了看季劫的眼睛,用詢問的語氣說:“你跟着我坐地鐵行嗎?”

在季劫父母的介紹中,管姓一家人全都大概了解了季劫:性格暴戾,脾氣跋扈,嬌生慣養,不太好伺候。也是出于這個原因,沒買車、出行環保的管家父母才反常的想要打車接季劫。但因為天降暴雨,內環路堵得厲害,盡管他們提前很長時間出來,還是被堵在路上。無奈之下,只能打電話讓管天任出來接季劫。

管天任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生怕這個遠道而來的尊貴客人大發脾氣。

出乎意料的是,季劫只是輕輕看了管天任一眼,一雙杏眼淡無波瀾,沒有一絲情緒,半晌,開口道:“……那就走吧。”

管天任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那高個子的男孩率先朝明顯标有地鐵符號的地方走去,管天任才趕忙跟了上來。

季劫心裏煩躁,不想濕着身體坐在任何東西上。如果讓他坐着不知道多少人坐過的出租車坐墊,等着背後帶了濕潤水汽的衣服一點一點黏在靠墊上,他才會忍受不了。相比起來,能夠站直身體、速度又快的地鐵反而是更好的選擇。

季劫在上飛機前查過天氣預報,沒想到會突然下雨,上身還穿着緊身T恤,濕了之後更覺難受,忍不住扯了兩下胸口的衣領,纖長的脖子上隐隐有淡青色的青筋露出。

管天任從後面跟過來,見季劫表情不耐,連忙說:“東西沉不沉?我來幫你提。”

其實季劫只提着一個電腦包,剩下什麽東西都沒帶,管天任伸手要幫他拿,手指就碰到了季劫的手臂。季劫微微向後一躲,有些疏遠:“不用。”

說完撐傘繼續向前走,脊背挺直,總保持着與管天任半步的距離。

一開始管天任還覺得尴尬。日後他漸漸與季劫親近,知道他極為怕生,能跟第一次見面的管天任說上幾句話,已是極為客氣。更何況,這個人外表冷漠,實際上內裏柔軟,看管天任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已經不想再讓他辛苦了。

兩人坐了三個小時的地鐵,雖然北京地鐵人多、擁擠,但也有空位,幾次管天任想讓季劫坐過來,都被他拒絕了。季劫找了一個人最少的角落,戴上耳機,低頭看着手機屏幕,手指迅速在頁面上滑動。

屏幕上,昵稱是‘八槍’的男子,發過來一個溫和的笑臉,詢問:到了嗎?

季劫回複道:嗯。到了再跟你說。

季劫不坐,管天任也不坐,就默默站在季劫身邊,空間好像變得有些擁擠。

季劫頓了頓,關上手機,忍不住用餘光打量着管天任。

他在東北也見過胖子,但沒見過被暴雨打濕的胖子。

管天任後背幹燥,胸前濕透,是典型的在下雨天奔跑的情況。而濕透的衣服就緊緊貼在他的胸前,季劫看着他,覺得管天任的胸部很像是女孩子。

但他沒有穿胸衣。廢話,他是男的,怎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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