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管天任很無語。非常無語。

季劫剛發現這張紙的時候,表現的明明很冷靜,甚至是很冷漠,瞥了一眼就把它扔到書包裏,動作迅速,毫不遲疑,一點都不在乎是不是會毀壞畫紙。那時管天任還以為他是找不到垃圾桶,才會往自己書包裏扔。畢竟,當時季劫對待這畫紙,完全是是對待垃圾的态度。

可現在,季劫要求他把紙張恢複原狀,并且坐在旁邊,一邊指手畫腳,一邊大喊:“你幹什麽?你敢往上面噴水?你敢?”

管天任左手拿着一個小噴霧,右手拿着一個鐵制的擋書板,擋書板上面是被壓得稍微平一些的畫紙。他對季劫說:“沒事的,鉛筆痕跡不會沒有的,放心吧。”

季劫說:

“噴水幹什麽?”

“噴水,然後放到冰箱裏,冷凍一會兒再拿出來就是平的啦。”管天任說,“但是紙張會比較脆弱,以後要夾在書裏保持。”

“……那好吧。”季劫坐在旁邊,認真地看管天任噴水。

其實這也不是什麽複雜的活,管天任做得心不在焉,一邊‘刺刺’噴水,一邊漫不經心地問:“怎麽,你很喜歡上面的畫嗎?”

“嗯?”季劫頓了頓,很認真的說,“我并不喜歡上面的畫。腦袋畫得太大了。”

“漫畫不都這樣嗎。”管天任低頭仔細看,道,“我覺得很像你。很有你的神韻。”

那種悠閑、淡然。不知道曾永琪用了怎麽樣的手法才表現出來。

“……真的嗎?”季劫也仔細看,然後說,“就一個背影,不能吧。”

“哈哈。——話說,我開始以為你是要把它扔了。”

“……不是啊。”季劫表情極為認真,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雖然我不覺得那女生喜歡我。但是如果,如果她真的是這個意思,我就會保留這東西。”

管天任一愣,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無論是誰給你的喜歡,都要尊重,小心珍藏。”季劫輕聲說,“也許有一天,這喜歡就會變成愛。”

外人都說季劫蠻橫粗魯,看起來冷漠高傲。但有時候外表根本不能體現一個人的真正性格。比如季劫絕不會因為曾永琪的外表或暗戀而為難她。在某些方面,季劫他的溫柔小心翼翼。

季劫指的愛,是那種甘願付出,甘願等待,至死不渝的感情。是指像《等待》裏的那個女人對丈夫的感情。

這些管天任都明白。

他心裏突然有點難受,說:“季劫,其實有人愛你的。”

季劫以為他說的是季文成,表情一凝,因為不想跟管天任吵架,所以閉口不再說話。

就算是楊懷瑾,在季劫面前提季文成都要再三考慮。

管天任知道季劫什麽意思,因此也沒再開口。當管天任用噴霧将畫紙完全噴濕後,他站起身,說:“好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廚房?我先給你拿點東西吃。”

季劫剛要說話,房間裏的電話鈴就響了。那一瞬間季劫迅速皺起了眉,表情是一種明顯的不耐煩。那情緒太過明顯,他本人都覺得不太好,于是轉頭對管天任說:“不用了。”

然後站在原地,等管天任出去。季劫所住的地方總共有三臺電話,號碼是一樣的,接通了同一根線,來電時無論接哪臺都可以。這是因為家裏平米太大,如果急的話一臺電話不夠。

卧室有一臺,客廳也有一臺。每當季劫要跟季文成談話時,都會在自己的卧室,關上門,不讓外面聽到一點聲音。

管天任也知道,所以拿着擋書板走了。季劫關上門,頓了頓,才接聽電話。

他已經能想到那邊吼來的第一句話肯定是‘季劫!你怎麽又……’想來班主任已經把他的那點事兒如數家珍地告訴季文成了。他會說什麽呢?季劫你怎麽又不好好學習?你怎麽又打架?你能不能争口氣?

季劫感覺自己快麻木了。他深吸一口氣。

然而這次季劫沒聽到季文成怒吼的責罵。季文成有些遲疑地開口,問:“——季劫?”

季劫從來不主動說話,如果不高興,季文成單方面斥責半個小時,他一聲都不吭,好像季文成在自言自語。

可當季文成這樣詢問的時候,用那種好像在擔心自己兒子有沒有回家的語氣,季劫就微微皺眉,然後拉長音‘嗯——’了一聲。

“季劫。”季文成不知道怎麽了,竟然沒生氣,如果沒聽錯的話,他喊季劫名字的時候,還有一絲溫柔。

“……幹嘛。”

“季劫,我最近有些忙。”

“……”

“你要乖。”

——你要乖。

在季劫的印象中,季文成似乎從來沒跟他說過這三個字。季文成的訓斥句式其實很單一,大都是:你不能怎麽怎麽樣,你能不能不怎麽怎麽樣?而且怎麽怎麽樣的內容都很能引起季劫的反感,比如你不能給我惹事,你能不能不跟人家打架?

所以類似這種‘你要……’的半強迫性語句,也讓季劫感覺有些溫柔。

季劫怔了怔,随後握緊聽筒,說:“你怎麽了?”

季文成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說:“沒怎麽。你快回家吧。”

季劫遲疑着:“……你給我打電話,是因為上午的事情嗎?”

“嗯。”

“……”那為什麽不生氣?季劫一頭霧水。

“你為什麽要跟別人打架?”

一聽這話,季劫簡直像是被點着了的小火藥一樣,差點跳起來。他心說為什麽每次都是‘我跟別人打架’,而不是‘別人為什麽跟我打架’?但他跟季文成不和已久,忍耐的程度對季劫暴躁的性子來說已經算是登峰造極了。他只是有些冷漠的說了句:“礙眼。”

季文成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季劫以為他之後又是長篇大論的教訓,就說:“我要去吃飯,挂了。”

“……好。”在季文成說‘好’的一瞬間,季劫就往下挂聽筒,季文成後面的幾個字微弱的飄在房間裏,是‘你快點回來吧,我等——’還沒說完,聽筒就挂斷了。

季劫一個字都沒聽到。

在他打電話的過程中,管家父母晨練結束已經回家,聽說季劫再給季文成打電話,都識趣的回自己家了。盡管這四個月以來季劫已經接納管家,大部分時候是一起吃飯,但如果季劫心情不好,不會拒絕與他們一起用餐,而是拒絕吃東西。

季文成的電話就是引燃季劫怒點的直接原因。很多次季劫與季文成通電話後直接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有時候七八個小時都不出來。季劫是想一個人靜靜,家裏人越少越好。

管天任坐在餐桌上,上面已經擺好了父母送過來的食物,他在等季劫出來。

本以為會見到一個暴跳如雷的季劫,沒想到他很平靜,坐下來拿起筷子,夾起一塊南瓜放到嘴裏。

“幹什麽?你不吃飯啊?”

“……啊?吃,吃。”管天任連忙拿起筷子。

——你要乖。

季劫回想季文成說這句話時候的語氣,心裏想的回應分明是‘我偏不’,可不知道為什麽還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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