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像奴這種人,靠的便是一雙眼。公子此時雖是粗麻加身,但這中衣的料子卻是極好。奴曾有幸見過,便是那京城達官貴人喜愛的‘天絨娟絲’,自是認得。再說這公子的氣度,待人時自是有貴人的昂然,氣度乃是常人無可匹及,自是這粗衣麻布無法掩飾的。”
布衣男子又看了眼老鸨,呵呵一笑,老鸨卻立時覺得冷意頓消。“你看人倒是仔細。”
老鸨忙福身,“是公子貴人貴像。”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男子不經意揮了揮手,老鸨松了口氣,只覺渾身發軟,立刻應了聲,退出房門時小心将門關上。
男子說的是你們……這個你們,自是指她與早已候在門外的兩個花魁。
只是她仍想不清,她是說錯了什麽惹了這位人物。
房內,布衣男子看着袖內露出的一小段白色衣料,苦笑了聲。他對自己這易容還是有信心的,那所謂的貴人貴像全是謬論,先前那老鸨的态度雖是不錯,但之後卻恭謹過了頭,本想着是這老鸨有問題,卻沒想,是他這袖中衣袖漏了陷。
難怪老鸨在他拱手之後态度大變了。
将藏在指尖的銀針收起,男子走到窗邊,垂眼看着樓下的衆生百态。
“喂,啞巴,這裏髒了,快過來掃幹淨!”
“哎呀!你看我這笨手笨腳的,把你這撮箕踢倒了。啞巴快過來掃掃。”
這樓下雖是吵嚷,但這聲音卻是從後院傳來。男子起先沒放在耳內,直到如此這般的話經過好幾人之口後才皺眉看過去。
那後院離這房間有幾丈遠,只是身處高地,男子運氣集中便可将那情形看個一清二楚。卻見那後院中,五六個穿着醉夢鄉下人衣物的下人嬉笑着将滿是贓物的撮箕倒,嬉笑着踢到本已掃淨的地面上,其中一背對着他的瘦弱男子拿着掃帚,也不看他們,只低頭一下下将被踢開的贓物掃成堆。
卻又重被踢開。他也不惱,只換一個地方繼續掃。
弱肉強食。
房中的布衣男子面色平靜地看着這一幕,片刻後,轉身欲離。即是弱者,要麽就變強,要麽便被食。
才剛轉身,那處就傳來幾聲驚呼。其中的恐懼讓男子挑眉,複又轉身,卻見那五六個欺負啞巴的下人一臉驚慌地看着已被踢碎的盆栽,而那被欺負的啞巴卻拿着掃帚站在一旁,低垂的腦袋,只有從他的角度才能看出啞巴嘴角那抹轉瞬即逝的冷笑。
嗯?
男子有了興致,伸手淩空一吸,桌上的酒壺就已到了他手中。也不拿杯子,男子就就着酒壺喝了口酒。
“快!快去告訴晚翠,啞巴踢壞了煙荷姑娘的蘭花。”其中一人驚愣之後,突然大聲叫道。
“啊?對對對!快去告訴晚翠姑娘!”
“這可是煙荷姑娘最寶貝的花啊!一定要重罰啞巴!”
“對對,你們快去,我在這裏看着啞巴,他絕對跑不掉的。”
另幾人被提醒,忙大聲叫嚷。其中有人更是已準備跑去報信。煙荷是醉夢鄉的花魁之一,對下人一向苛刻,若是讓她知道這蘭花是他們踢碎的,只怕掉層皮都是輕的。反正這後院沒人,啞巴也不能說話,将責任推給他他也奈何不了他們。
見這情況,布衣男子越發有興致。之前沒覺得,現在回想起那啞巴每次避開那幾個下人的路線,明明就是迂回接近這盆蘭花。既是故意,那自然就有可解之法才是。男子又喝了口酒,眼睛朝四周閣宇看去,果然,就見不遠處一地勢較高的房間窗戶打開,一翠衣女子站在窗前怒視。
而那幾人所跑的方向,正是那翠衣女子所在。
“呵呵。”男子輕笑,目光灼灼。後院一直垂着頭的啞巴卻突然擡頭,雙眼透過重重假山樹木,直直朝男子看去。
作者有話要說:冷吧……安慰自己……習慣就好╮(╯▽╰)╭
3、第二回 ...
南竹來到這座吃人剝皮不吐骨的醉夢鄉說長不長,說短也已經過了月餘。因他面容半毀,加之無法言語,這醉夢鄉的老鸨麼麼原本也是不要他的。卻是那日,自己小施計策,讓那心軟的紅牌煙荷遇上了被驅趕的自己,才得以被同情留下,在這醉夢鄉做個最最低賤的清掃仆人。
說起這最最低賤,旁人是冷眼相看,唾棄再三。可對只求溫飽安分的南竹來說,卻是再好不過。
那些個紅牌尤憐,說是清官卻難逃賠笑喝酒,終究步上那不歸路。所以表面的風光無限,南竹卻知道自己是要不得也不會去貪求的。
況且自己這一張殘缺的臉,哪裏還會引來旁人矚目。怕是只會惹來人欺辱,眼下不又來了這一遭麽?
要告訴晚翠?要讓煙荷姑娘知道?這不正合了自己的意嗎?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總也不能任人搓圓揉扁。
南竹這麽想着,嘴角就忍不住泛出一絲冷笑來,不過轉瞬間又隐沒在那淡漠的臉上。
他向來不是個想要争什麽的人,他求的也不過是活下去。但為了讨這個生存,被逼極了,他也不得不做出點反擊來。
說也奇怪,雖然記不得以前的事,南竹卻是不急不躁。反而心安理得的覺得,自己過着眼下的日子就夠了,那過去的便讓其随之浮雲吧。
心裏閑散的想着,卻不經意間覺得身後樓閣一道灼熱的視線投來,下意識便仰起頭望了過去。
這一望,身形微不可見的顫了下,平靜無波的眼底瞬間燃起點滴色彩,竟是讓那一雙黑眸美得驚人。
都道世俗狂人自大者不計若繁,來這青樓楚館銷魂散銀,又真有幾人有那上人不凡之姿?卻是今日,讓南竹看到了一個……
無意間勾起了一抹淡笑,不由自主的稍稍颔首,随即移開了視線。
人是翩翩佳公子,雖着布縷卻不失風華。只不過那眼底的探究隐笑讓南竹明白,這人自然是招惹不得,而自己亦不過是其眼中沙粒般渺小的存在。或許不過是因為剛才那幾豎子與自己間的争鬧,才不由生出了無所事事下的閑興。
“小啞巴,今天定是要你吃不了兜着走的。”欺負南竹裏帶頭的那一個狠狠的咬牙,似是恨不得将南竹剝皮抽筋了般。
南竹愕然,自己何時得罪了眼前這一幹人了?卻是不知,那欺負南竹的都是這後院裏從小待大的仆役,往日裏見多了各位主子,卻從不曾聽哪家主子口中誇人的。然前幾日,當下這醉夢鄉的頭牌姑娘顏荷卻是說了那麽一句:這大後院子裏那麽多個下人,卻是比不得新來的一個啞巴得力。
便是由得這一句,南竹成了衆人眼底的釘鉚,恨不得将他趕了出去。奈何南竹生性溫良,又受得住為難,一連多日這般惡整也不見他有半分惱怒的。
帶頭的下人嘴角陰陰一笑,今日這一回,怕是由不得他不惱,也由不得他辯解了。
一反常态,南竹此刻突然憤恨的向那群下人瞪去,那臉上的疤痕因為這個表情而扭曲變形,可怕非常。讓那些下人,包括帶頭者皆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退後了半步。
然而下一刻,帶頭之人心中之氣排山倒海泛濫。不過區區新來掃地的,還真敢跟自己這護院之子較勁了?
當下袖子一撩,沖上去就是一拳。
南竹明知道自己的反應會惹怒對方,卻依然那麽做就是有他的道理。所以這自己招惹來的一拳,他沒想也不願去躲。躲了,不就白費自己的心思了麽。
“唔。”悶哼一聲,這一拳對南竹來說确實重了,他也不知自己這身子是怎麽回事,醒來後就時常懼冷,也經常容易染上風寒,就更別說這特意有人打來的一拳了。
當下疼的雙手捂肚,蜷縮的彎下腰來。
“別給我裝死,敢惹我就要擔着後果。哼,你這啞巴不是很能扛的嗎,不是喜歡讨人喜歡嗎?以為煙荷姑娘說了那麽句話就是向着你有人給你撐腰了?我告訴你,少在那得瑟。就你這小啞巴還不知怎麽給人毀了容的,送給人操人家爺都不要!”
南竹卻是不語,臉上像是隐忍着極大的痛苦,掙紮着想從重新站起來。那倔強淡漠無視自己的樣子,又一次踩到了下人頭兒的尾巴,引得他擡起腳,就想往南竹身上踹去。
卻是這時,閣樓上的男人雙眼一眯,手中半截折斷的竹筷飛快的對那下人的膝蓋射去。而與此同時,一道清亮柔美的聲音,帶着不和調兒的嚴厲叱道:“住手!”
“哎喲”一聲,想踹人的沒踹到,反而自個兒膝蓋一軟跌在了地上。而南竹适時擡頭,滿臉的驚訝之色溢于言表。
“啊,是晚翠姑娘。”
“晚翠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