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來了。”
原來這聲“住手”不是來自他人,正是那被衆人叫來探個究竟的晚翠。晚翠身份比不一般丫頭,這主子紅了,丫鬟自然身份跟着升了。作為煙荷的貼身丫鬟,晚翠在醉夢鄉裏說話的分量,大家是不會質疑的。
本想叫來晚翠,從而要那啞巴好看,卻沒想到一來乍見,正巧撞上啞巴被打。而打人的正是自己一夥的頭兒。衆人當下不敢出聲,端看着晚翠的臉色。
“這是怎麽回事?”晚翠話雖是這麽問,心底可是雪亮。眼睛一掃,便将事情看了個明白。
平日裏就聽聞這群人招惹南竹,欺他是個啞巴,又得了姑娘的一句稱贊。這回蘭花會被踢破,怕也沒那麽簡單吧。
“晚翠姑娘,這事情是……”
“南竹。”晚翠打斷了旁人的說辭,上前扶起南竹,接下來的話卻是對他說的:“南竹,我只問是或不是,你點頭即可。”
南竹乖順的點了點頭。
“這花是你打破的嗎?”
南竹面色猶豫,瞥了眼周圍的幾個下人,随後一咬牙,竟是點下了這個頭。
晚翠面露訝異,又安撫道:“你莫怕,實話告訴姐姐,這話是你打破的嗎?若不是,姐姐會向姑娘說,讓她替你做主。”
這青樓裏的人,不管老少哪個不是成精的。也難怪南竹這單純的性子招人喜歡了,莫不都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未經世俗時的自己啊。晚翠喟嘆,這一次,他是必然站在南竹這邊的了。也算是給另外幾個小子一個教訓,這做人的學問,可不是單憑欺負他人就可以學成的。
南竹的猶豫更重了,然而最後依然是不發一言。
“南竹?”晚翠又喚了聲,見南竹不語,剛想再說什麽,卻見他有了動作。
蹲下身子,南竹在沾了泥土的地上比劃起來。
是我踢壞的,晚翠姑娘。
南竹不會說話,卻識字能寫,這也是當初麼麼會留下南竹的又一個理由。而衆人本也覺奇怪,為何這被人毀容又不會言語的少年會識字寫字呢?直到南竹流着淚向煙荷姑娘寫下一句:老天不公,奈何為人。
已經不能說話,再不會寫,那如何為人?如何與人相處?
這一句換來煙荷姑娘的另眼相待,同情之餘又與南竹詳談一番,才知道這少年可憐的身世。
天生殘缺不能言語,又逢幼年遭其父抛棄山野,差點死于豺狼虎豹之口。若不是那獵戶好心救了他,怕是南竹這人已經不存在這世上了。
而南竹的名字與這識字寫字的本領,便是那獵戶教的。然好景不長,不多時日,獵戶在出獵時死于非命,少年便又成了孤苦一人。為讨生存而下山,進了這城裏來到這醉夢鄉,亦不過是為了讨份生活。
煙荷念其可憐,晚翠也心有戚戚焉。倆人便一并保下了他,讓他在這後院謀份差事。
可誰又曾想到,南竹這一番讓聽者潸然淚下話,竟然全是滿口荒唐言。只不過這為換得的,同樣也只是一口飯吃。
見南竹地上的字跡,晚翠一愣。随即想到:即便真的是南竹打破的,那也定然是別人引起的。南竹安安分分仔仔細細的一人,怎麽就能打破蘭花盆栽了呢?還不是那幾個可惡的仆人百般欺鬧,才讓他不小心下而為之?
不用南竹解釋多言,晚翠竟是自己就想到了這點上。而這一下,她對另幾人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說!是不是你們欺負人,才讓他打破了煙荷姑娘的蘭花?”晚翠臉色一沉,不悅的質問着那幾個下人。
“晚翠姑娘,這……這分明就是……”
“就是什麽?南竹那性子,哪裏能惹起着是非來?你以為本姑娘是瞎了還是盲了?”不等解釋,犀利的話便接連出口。
“我……我們……”
晚翠想再說什麽,突然覺得衣袍被人拉了拉,轉眼一瞧是南竹,臉色頓時就緩和了下來。
南竹見晚翠看向自己,便又在地上寫:是我錯,晚翠姐姐不要惱。
晚翠一見,無奈的一嘆,想到那些人在自己離開後又不知會怎麽對南竹,心裏一軟便也不再咄咄逼人。
“罷了罷了,這蘭花的事,還是看煙荷姐姐怎麽看吧。”
衆人一聽,除了南竹之外,皆是瞬間變了色。這事若讓煙荷姑娘知道了,那還真就吃不了個準頭了啊……
南竹見大家都變了臉色,抿了抿唇,在地上又寫:晚翠姐姐,是我闖的禍,讓我去和煙荷姑娘說吧。要責罰,南竹願意受了。
這一下,倒讓那些為難他的人一個個神色僵硬了起來。那帶頭欺負南竹的不禁面紅耳赤,心裏生出愧疚來。他暗自發誓,若這次的事平安過去了,以後自己定然不會再欺負南竹,非但如此,自己一定還會處處幫着他!
4、第三回 ...
人心就是這麽個難捉摸,前一刻還咄咄逼人的下人,這一回因為南竹意外的義氣而頓時改變了想法。而平日裏再善待下人的主子,也會在下一刻翻臉不認人。
蘭花是煙荷最喜歡的那一盆。即使再怎麽着,煙荷也畢竟是這樓子裏的紅牌、是個主子。平日裏好脾氣的人,遇上了這事,主子脾氣也會冒上來。
“我看你平日裏乖巧的緊,怎地這一回犯上這檔子事?”煙荷雙眉緊蹙,臉上微微酡紅,卻是心頭的火氣犯上的。
南竹跪在冰冷的地上,低垂着頭。聽得煙荷的質問,把頭垂的更低了。
“當日我看你乖巧,才讓麽麽收了你,怎曉得你也不過是個粗手粗腳的……”想到自己往日裏維持的形象,煙荷硬是将最後那幾個辱人的詞哽在了喉嚨裏。
“小姐……”一旁的晚翠見得這情景,忍不住想替南竹開口。她是看見最後過程的,卻因為南竹懇求的眼神而無奈作罷。只是看到這一段,心裏的不平又升了起來。
“你給我閉嘴晚翠。”煙荷冷冷的向晚翠瞥去一眼:“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主子教訓下人,你插什麽嘴。”
晚翠心裏一驚,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小姐。頓時只能握緊了雙拳,咬着唇低下頭去。
煙荷倏地起身,走到南竹身旁,居高臨下的看着跪在地方的瘦弱身形。臉上的陰鹫一閃而逝,唇邊的笑容竟帶了點血腥。
“南竹,想繼續在這待下去也行。那蘭花你也知我多喜歡。若你能在明日前還我一盆一模一樣的蘭花,那此事便算了了。若非,我也并非那些愛為難人的主子,只是這蘭花我花了百兩所夠,煞是寶貝。我看你這份工,也不知何年才能還得我。便給你條竭盡……”
南竹聽着,心裏有股不祥的預感。
早該知道這青樓楚館、龍蛇混雜之地,即便再溫柔可人的花朵,也都必然是帶着巨毒荊棘的。哎,只是未料到,這麽快就應驗在自個兒身上了。
煙荷擡腳再走近一步,清楚的看見地上南竹渾身一顫。她沒有擡離自己踩在他手背上的那只繡鞋,反而笑的更開。
“雖然你面容殘缺,又口不能言。但這身子畢竟是幹淨的……你知道,有些客人就是好這口……只要身子幹淨,還是能叫個好價錢。”
開玩笑!
南竹第一個反應便是瞪大了雙眼。低垂的頭讓煙荷看不見他的表情,僵硬的身體卻流露了他些微的情緒。
煙荷口中的那些客人,要的的确不是一張臉,而是一條可以被随意玩-弄,就算死了也無所謂的——人命!
南竹在這裏待上的這段日子,也看過幾次這等情況。被樓裏護院擡着出去的屍體,就此消失在樓裏的身影……他口不能言,心裏卻是明鏡雪亮。
曾經也暗自搖頭可嘆,眼下卻是要輪到自己頭上了嗎?
本想着在此忍辱活命,卻沒料到這一次自己算盤徹底打錯了。女人吶,果真是可怕的比較多。
煙荷看着南竹的反應,以為他懼怕到無從适何,心裏得益,臉上也跟着露出滿意的笑來。
擡離那只腳,轉身踱步回到椅子前坐下。
“好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南竹,你要體諒本姑娘的作為,犯了這樣的錯,若不罰你,底下的人也是看在眼裏的。以後,我還如何能立威?哎,你便在此好好想想吧。”說着,還略帶不忍的看着晚翠,道:“翠兒,你在這裏看着南竹,二炷香後讓他離去。也免得讓下人們非議我這做主子的偏袒南竹。”
晚翠看着恢複常态的主子,真懷疑前一刻自己所見不過是幻覺。急忙點了點頭,目送主子起身離去。
二炷香的時間,南竹默默的跪在地上,而晚翠則因剛才被主子訓斥的那一句而不敢多言。
時間流逝,轉眼,天色漸漸轉暗。日暮西山之時,南竹終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