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節

無稽之談。昔日的嗤之以鼻猶然在耳,如今眼前這堂堂一國之君,可信,可信?

“不……不可能。”

不可能。他,真的會是青衣嗎?會嗎?

皇帝的雙眼亂了,不再威嚴,不再氣勢渾然。那慌亂,讓他顯得更可憐,也更不值得人敬。

而面對皇帝的狼狽,南竹卻笑了。笑得更肆意,笑得更明朗。

心中猖狂而笑:不可能,對,本就該不可能。那麽,自己又為何站在這裏,站在這人的面前?我葛青衣,為何還會活着站在你面前?!

“你……”

皇帝又吶吶說出一個字來,卻是在南竹揮筆的動作間停住。

目不轉睛的看着那寫字之人,記憶中的青衣與眼前之人重疊,卻又不同。完全陌生的臉,陌生的身形,更不可能相符的年紀。然那股淡然,那股氣息,卻又如此相同。

皇上受驚,臣罪該萬死。臣并非皇上口中所言青衣,臣只在皇上昏迷欲醒時錯認下,喊出了這名字,故而才會有剛才好奇下的一問。臣該死,請皇上責罰。

寫完,筆一放,退後幾步便跪了下去。

這一跪,南竹願,青衣也不會不願。

南竹願,是為了那落下的催命一針。而青衣願,則是為了謝過昔日未曾來得及謝過的知遇之恩。

前塵過往随風去,如今,便在此劃下句點。

沉默了良久,才傳來皇帝的聲音。仿佛瞬間又弱了許多,已蒼老到沙啞的聲音。

“起來吧,朕……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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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略帶間歇的話語一出,南竹便叩謝起身,微一擡頭看向對方,皇帝一臉神游,不知所想為何。

“告訴朕,是誰教得你習字。”

一眼看來,恢複了往日的帝王之氣。穩而沉嚴,不容抗擊。

取筆,穩穩寫下:師父所授。

“你師父如今在何方?”

家師已仙逝許久。

“是麽。也罷。”皇帝一聲感嘆,便再也不做聲響。

皇上,請容我請殿下們入內,太子殿下與三皇子殿下已在殿外守候多時,如今皇上醒來,臣想前往告知。

“祁兒與翔兒嗎?”老皇帝看着不知名的某處,忽而斂起了所有表情,坐起的身子靠回了床頭:“去吧。”

南竹轉身,一步步走出裏殿,走出老皇帝的視線。

忽而停住身形,背後目光灼灼。側臉回探,唇角若隐若現勾起一抹驚鴻淺笑。

他知道,這一笑像極了青衣;便是知道,故而才如此為之。

李祀,當年青衣之痛,如今,便由南竹來還。

以為不甚在意,以為淡然如是,卻在真正見到皇帝時,才明白心底并非這般大度。

若只自己一人,或許恨意不會這麽深。奈何帝皇無情,竟是連他手下皆不放過。

青衣軍如今何在?自己離去後,早已在一次次毫無勝算的戰争中,化為堆堆白骨。

還有那昔日文武雙絕的墨衣,如今那一頭白發何其刺目,皆因身後之人而起。

不再停留,百般滋味,往事回憶,唯有各自藏在心頭。

出了殿外,回禀了皇帝醒來的喜訊,兩位皇子匆忙入內,一群宮女太監亦跟着忙碌起來。

伺候的伺候,傳訊的傳訊,各自奔走。

齊瀾本該借此守候在裏殿外,如此表現機會,若是有些心機之人斷不會錯過。皇帝醒來,他自是功不可沒。

人是他找來的,如今論功行賞,理應加官晉爵,更上一層。

然而,齊瀾卻在各路人馬紛紛趕來霖殿之時,跟着南竹離開了這漸漸喧嘩之地。

倆人一路并肩而行,與那些往來奔走的人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對比。

一則來,一則去。一則越往熱鬧之地,一則越往清冷之地。

迎面走來一群禦醫,南竹識得,便是這陣子一得閑便來與自己探讨醫理的那群人。記不住名字,卻辨得樣貌。

幾人臉色頗喜,行色匆匆,經過南竹身側竟是沒有發現對方。而故意避嫌的齊瀾,早在人多之時先一步離去。

笑着搖了搖頭,面對那群擦肩而過的禦醫,南竹心底有些淡淡的錯落。

人吶,是否總該為那名利奔走一番,才不枉來這世界走一遭?

走離人群,松開手中的拳,一張紙條赫然入目。

唇邊的笑漸漸回暖。

齊瀾這人吶,總是愛做這些小動作。

老地方,不見不散。

心中揣摩了半響,循着記憶往前幾日他帶自己去過的幽靜院落而去。

果然,才踏入那小小的偏僻院落,便見得那道昂然的身影背對着自己,負手而立。

南竹剛想開口,齊瀾似是心有靈犀,同時轉身。

忽而視線對上,彼此眼中皆是一愣,繼而一方先笑,另一方跟着勾起唇角。

“我知你會找到這兒。竹兒果然是聰明。”

南竹聞言同時,人已走到齊瀾身前。細細打量齊瀾,今日似有不同,卻談不上是何種不同。那眼底深不可見,有些自己不懂的情緒正在醞釀。

南竹不喜歡這樣揣測的心情,那會叫自己亂了心緒。而如此影響自己的,齊瀾并非第一個,卻是自己成為南竹後的唯一一個。

停在一步開外,南竹剛欲行禮,卻被一雙臂膀抓住了雙腕,作勢一拉,人便貼近了一副火熱的胸膛。

“竹兒,以後私下見我,不必如此多禮。”

南竹須臾間已淡定,笑看向齊瀾,點了點頭。

齊瀾微低頭,看着南竹,一動不動。忽而猛地抱緊,将那矮了自己一截的身影狠狠摟在懷裏,似是恨不得揉入身體中。

“竹兒,要等我回來。”

等他……回來?

南竹不由皺眉。齊瀾,這是要去哪裏?

然而,稍加分析,心思瞬間明了其中紛亂。

南竹不由心中苦笑:齊瀾吶齊瀾,或許,這一別将讓你我一變再變。即便如此,我卻無法攔你。忠心之心,你我皆有。只不過未嘗過痛的你,與再世為人的我,已經截然不同。

“放心,沒有人能傷害你。即便你在這宮中,亦沒有人!”此話說得铿锵有力,而後聲音又轉,放柔下來:“若是有事,可派人去找徐斯徐大人。再者,翔殿下也答應了我會照顧你。”

李辰翔?

南竹埋在齊瀾胸前的臉上揚起一抹冷笑。

自己,可從不信得此人。

至于徐斯,那晚驚鴻間匆忙的一見,亦是毫無半分印象。

“等我半月。我定歸來。”昨日收到煙荷邊關來信,一切已經布局妥善,如今東風具備,只待自己前往。

被困京中監視至今,也該是時候行動了。

“明日早朝,徐大人會上奏邊關告急,我會請命前往平剿動亂。皇上既醒,那朝中局勢勢必贊穩,如此時機不走,更待何時。”

本不想讓南竹牽扯這些權利紛争,然而此時已經回不了頭,又何必再遮遮掩掩,徒增芥蒂。

自己離開前說個明白,彼此心中都好過。

“這場戲計劃得太久,也該到最後的高-潮。竹兒,我不瞞你。我與三殿下早就不謀而合。在我眼底,他才配得上東霖皇位。如今我便是借故平亂,實則與昨日便由清海關陸續分批出發的十五萬大軍在洛城彙合。而後一舉回京,為三殿下做堅不可摧的助力。”

這番話語南竹所想幾乎不差,然而聽齊瀾親口說出,南竹還是震驚得僵硬在他懷中。

未曾想過,齊瀾相信自己至此;也未嘗想到,齊瀾會真的在實踐自己的承諾。

他說:南竹,我定不再騙你。

所以今日,他站在自己面前,對自己全盤托出。

“竹兒,謝謝你,謝謝你替老皇帝拖着一口氣醒來。否則,局勢不穩,我亦不敢離開殿下前往行動。如今,老皇帝醒來,我便能放手而去。屆時,即便逼宮,那也無可奈何。竹兒只需記得,無論如何,我定不會讓你受傷。”齊瀾看着懷裏人。

南竹矮了自己半個頭,南竹還只是個少年,南竹口不能言,南竹貌不驚人……

然而,就是這樣的南竹,牽動了自從青衣死後不曾再為誰動的心。

“等我回來,等我回來竹兒。”等我回來,我便與你細細道盡過去,我便讓你分享我的所有。日後,無論你是南竹或是那醫仙的閉門弟子,無論你一舉一動是否像極了青衣,你都只是我的竹兒。

南竹感到齊瀾貼在自己背後的手上下輕撫着自己的背脊,自己的身體在他懷中緩緩放松下來。

然而心底一嘆,有些事,他定要讓齊瀾知道。關于老皇帝,關于青衣。

然,青衣之事暫可不提,但老皇帝之事卻不得不說。

伸手推了推齊瀾,在對方微微驚訝之下掙脫了對方,眼神四下一掃,找到了一根枯枝。

走去取來,在地上書起字來。第一次,南竹覺得口不能言的不便。然而,很快,很快自己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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