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木

作為全國聞名的經濟發展中心,Z城的中心圈內永遠都是一派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寬闊的馬路邊高樓林立,行人要仰頭到誇張的角度才能望到被高樓頂切割成碎塊的天空。在這些形狀各異造型奇特的大樓中,一座黑金鑲邊的暗色高樓拔地而起,冷色調的玻璃幕牆即使在初秋暖陽的照耀下也低調的沉默着,像黑夜的騎士一般冷峻而警醒。這是盛皇娛樂的總部。

當下國內娛樂圈子按地域分了南北兩派,北派暫且不提,南派前些年一直是三足鼎立,岳家的華星傳媒,盛家的盛皇娛樂,以及季家的明誠文化。近年來季家式微,盛皇原地踏步,華星傳媒卻漸漸壯大,俨然已經成為南派的領頭羊。Z城作為南派鬥争的中心地,三家都将本部設在這裏,以中心圈為限,呈三角對立的态勢。隔着高樓群落,三家公司彼此明裏暗裏默默較量着。

此時,盛皇娛樂大樓的腳底駛來了一輛黑色的法拉利,車子緩緩停在了大樓前,樓前守候的保安緊走幾步,上前拉開了後座的門。

披散着一頭酒紅色卷發的女子施施然下車,額前幾縷碎發下,巨大的墨鏡幾乎蓋住了上半張臉,只能看見挺直的鼻梁下塗色很深的紅唇。她穿着淺色套裙,外批一件黑色大衣,尖細的高跟鞋踩着深灰的地面,鞋面上泛着暗色光澤,一看就價值不菲。

在前廳等候許久的秘書趕緊迎上去,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小聲為她彙報今日的工作安排。她蹙眉聽了一會兒,等走到專用電梯口時已明了大概,随即擺手示意秘書停止。

兩人進了電梯,她阖了阖眼,擡手按按額頭,一副很疲憊的樣子。秘書看在眼裏,小聲問道:“需要給關先生打個電話嗎?他上次說那個按摩師特意一直給您留着呢。”

“嗯……叫過來吧。”盛天蔭轉轉脖子,僵硬的身體酸痛難耐,她摘下墨鏡,閉眼忍耐了一會兒,似是想起了什麽,陰着臉冷聲說道,“算了,不要打給他。我昨天叫你辦的事情怎麽樣了。”

“詳細資料已經整理好放你桌上了。另外與莫小姐也約上了,時間是今晚八點。”

盛天蔭點點頭,臉色卻又沉了幾分:“沒有別的時間了嗎?”

秘書有點為難:“這兩天要進行一些事務的交接,行程表這周都排滿了。你說想要盡快見到莫小姐,所以我自作主張占用了你今天的晚飯時間……”

“行了我知道了。”她長吐了口氣,轉轉眼打量着自己的得力手下,語氣變軟了些,“辛苦你了,忙完這陣我給你放個假,回去看看吧。”

秘書笑着搖搖頭。

“回去也沒什麽別的事好做,你知道我的,沒有工作就閑得發慌。”說着秘書眼睛亮了起來,興致勃勃的,“這邊的事,做好了對我來說也還算不錯,有挑戰才有意思。”

“挑戰?”盛天蔭修得精細好看的眉毛擡了擡,臉上有了惡狠狠的神情,“這也算得上挑戰?我不僅要贏,還要贏得徹徹底底,贏得所有人心服口服。投了那麽多進去,不可能撈一張空網上來。岳傳麟跟他爹的華星,我不會讓他們好過。”

秘書嘆了口氣,委婉地勸她:“哪有什麽百分百的勝算,這兩天剛拿到最新的數據分析,華星傳媒這幾年雖然沒賺什麽大錢,底子還在,想整垮他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你前期投那麽多錢已經元氣大傷了,再操之過急……那些錢也就聽個響。”

“我哪來那麽多時間。”盛天蔭撇開頭,看着光亮如鏡的電梯壁上映出的自己,掩在墨鏡下的眼色陰郁,“老頭子只松口給我兩年,我媽那個态度你也知道,巴不得我混不下去早點回去聽她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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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嘆了口氣,眉梢閃過厭惡之情。兩人都沉默了下來,電梯緩緩上升着,輕微的晃動讓人産生了些微的失重感。

“叮”的一聲,最高層到了,兩人先後出了電梯,厚重的地毯将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全盤吸收,無人的走廊氣氛肅穆的很。盛天蔭疾步走進辦公室,随意将大衣和包包甩在沙發上,撿了辦公桌上的資料就開始翻,厚厚的一摞資料裏全是各式各樣的數據和分析,她蹙着眉認真又耐心地看,慢慢把自己陷進寬大舒适的老板椅裏。女秘書輕手輕腳的把她的大衣挂好,轉身去給她沖咖啡。辦公室裏靜靜的,兩個人在同一空間裏默契十足地忙着自己的事。

太陽漸漸升高了,照進落地窗的光線漸漸過于強烈,秘書上去調整了一下遮光簾,使房裏着保持明亮又不刺眼的狀态。底下的景物由于高度問題已經十分秀珍了,她出神看着,冷不防身後的人發問了。

“陸振幾點到?”盛天蔭從椅子上坐直,幅度很小地伸展着僵硬的身體,捋在耳後的卷發順着動作滑落下來,在空中擺蕩,“你剛剛才講過,但我又忘了。”

她揉揉太陽穴,又捏捏鼻梁,眼睛半眯着,倦怠的樣子一覽無餘:“最近給那些老東西折騰得可慘,腦子都不好使了。”

“快了,剛剛發消息說在路上馬上到。”秘書看看表,又看看她,有些擔憂,“你樣子看上去不太好,這幾天是不是強度太大了?或者可以稍微調整一下計劃,你把自己崩得太緊了。”

“我還可以。”盛天蔭伸手捂住臉,深呼吸,有些咬牙切齒的,“只要我爸還躺在醫院裏一天,這些人就不會消停,這段時間必須穩住。”

秘書正要接她的話,敲門聲就響了起來,她上去将門打開,将外面的人迎了進來。

來人是一個青年男子,穿着板正的西裝和锃亮的皮鞋,染成灰色的半長頭發整齊地紮在後腦上,眼前的金絲眼鏡散發着一絲不茍的讀書人氣息。但在那鏡片的遮掩下是一雙靈動的眼睛,裏面藏着久經江湖的狡黠,這雙眼睛總是半眯着,看起來總是在算計着什麽似的。

“小盛董,今天氣色不行啊。”陸振笑嘻嘻地走到寬大的辦公桌前,随意地将手裏的公文包往上一放,靠着桌沿強行欠過身去要與盛天蔭行貼面禮。

“你最好給我一點好消息,不然我不保證留下你拿年終獎。”盛天蔭板直身子盡力貼在椅背上以保持距離,臉色冷得像結了霜。

“呀,這兩天應酬過度了是不是?”陸振有些惋惜地站了回去,“小盛董一個弱質女流對付那幫臭老爺們想想就很吃力。”

他邊說邊從褲兜裏摸出一個小巧的黑色U盤,反手插到桌上的電腦接口裏,又熟門熟路地走到房間側面打開了投影儀。

“所以呢,我幫你省下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至少今年是免了一波大事咯。”

他走到盛天蔭身邊,伸手接過秘書遞過來的咖啡,對着電腦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下,随口說道:“你知道前幾天華星派了人來給梁婉吹風嗎?”

盛天蔭深吸口氣,克制着自己的脾氣反問:“作為員工你不覺得發現這種事要第一時間向我報告嗎?”

“那當然!我非常能認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鑒于梁婉是盛皇中生代唯一的門面女歌手,而且目前為止公司裏新生代所有小女生合體都扛不住她的大梁——”他話鋒一轉,每個字的尾音都踩着樓梯似的不停往上揚,昭示着說話的人此刻無比愉悅的心情,“先不談公司的藝人結構性問題有多嚴重,單說梁婉她向來是一個野心很大的人,我猜到你為了安撫她給了她不少甜頭。上次你花重金拿下的那個女團綜藝導師名額,也是準備給她的吧?”

盛天蔭看了站在旁邊的秘書一眼,兩人交換了個眼神。

“我一年給你那麽多錢不是讓你來挑公司的毛病。”她頓了頓,加重了語氣,“更不是讓你來挑我的毛病。”

陸振直起身來,張大嘴做了個誇張的表情,舉起雙手示弱:“我可不是來指責我的頂頭上司考慮欠周,盛皇是開了那麽多年的大公司,大老板現在又管不了事,現在尾大不掉我一點都不奇怪。再說小盛董您剛從國外回來不久,對國內的事不了解是很正常的嘛。嚴格來說您的手段已經讓我很驚訝了,這麽短的時間內能接受大老板的工作又把那些股東董事收攏一大半,可以說是很超乎您目前年齡的才幹了!”

盛天蔭盯着他看了一會,眼神裏的揣摩之意讓他心有點慌。

“說正事。”

陸振放下手,打開U盤裏的文件,一份資料被投影到了大屏幕上。

“我這兩天整理以前做的簡報和資料,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事。”他拿着激光筆指着屏幕上的一張巨幅照片,兩個人親密地摟在一起,其中一個女生桃花眼彎起,笑顏溫暖。

“想留住梁婉成本太高了,更別說她剛生完孩子狀态已經大不如前,三十多歲了也已經到了發展期的最末流。雖說從前确實有很多積累,大家對歌手也不像對演員偶像那麽苛刻,但照圈子裏目前更新換代的速度來說,她已經很不樂觀了。”陸振說着眉飛色舞,手裏拿着激光筆小幅度地抖動着,在女生漂亮的臉上打出一副紅色陰影,“這個就是我認為能夠完美取代梁婉的備選,十年前趕在中生代末期上位,跟現在的歌後郁清歌同期出道的老人。”

“她叫夏晚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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