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聲
夏晚木心知她說這話必定不是單純的為了自己,但不可避免的總還是抱了一絲幻想,不管出于什麽理由,郁清歌畢竟還是在幫她說話,想到這點便情不自禁地有些觸動。
“清歌導師也這樣認為嗎?”陳梓桐捏着話筒笑得很僵硬,以郁清歌如今在歌壇的地位根本不必看他們眼色。光只是把她請過來都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她要是提出反對意見的話節目組倒真的要傷腦筋了。
郁清歌望着他也不說話,目光很沉靜,看不出什麽別的情緒,卻讓他心生懼意,不自覺地想要挪開視線。
“我倒是不這麽認為。”
旁邊的中年男人微笑着開了口,郁清歌明顯很尊敬這位樂壇的老前輩,一聽到他的聲音響起便側頭看過去,臉上的神情是專注的。
“以後對學員進行單獨指導的時候還很多,這個我認為不着急。現在這個賽制有一件特別好的事兒,我們導師之間可以進行一些溝通和交流,互相學習一些新東西,再共同把這個新的花樣兒用到學員身上,這樣這個舞臺的風格就很多變、特別吸引人。”
餘興京片子說得地道,一口兒化音順溜得直把聽衆的注意力也勾着跟他的舌尖打轉,一時竟讓人覺得他的腔調比內容要更新奇耐聽。
“而且啊,這個小郁的隊伍裏确實人數太多了,指導時間是規定死的,分攤到那麽多人身上确實很為難。還按以前的來那她一個人要指導四個隊伍,這就有點不切實際。我跟小陸的隊伍人數差不多,所以這個改動呢主要是得麻煩小夏,要辛苦你幫她分擔一點兒。”
他語速很慢,中氣挺足,與那些久居高位的領導人的講話風格有些類似,聽起來是不容置疑的。陸景明坐在他身邊不住地點頭,那謙恭有禮的樣子與他嘻哈的穿着反差巨大。
夏晚木抿抿唇,只能順着他給的臺階下,不知道郁清歌是真的不情願接受這個改動還是只是為了緩和氣氛随口說了幾句,反正她是沒有那種資本跟別人針鋒相對的。
“不辛苦不辛苦,餘哥言重了,其實在場的這些姑娘們我都很喜歡,能跟她們多一些互動還挺有意思的,談不上累啊分擔什麽的。”
她露出一個公式化的微笑,也不提郁清歌如何如何,只努力想把衆人的關注點集中在她自己和學員們身上。
“那三位導師現在是已經意見統一了,清歌導師你也別不好意思了,就受了三位導師對你的特別關愛吧。”陳梓桐見狀趕緊一錘定音,只盼着這位歌後少推拒一會兒快些應下。錄了這一天他都要累死了,實在遭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波折。
高臺上穿着白紗裙面色寡淡的女人思索了一會兒,緩緩點了點頭。
“那就感謝節目組和三位導師對我和我的學員們的關照。”她看着前方,語氣愈發的認真,“至于在這次賽制變動中最受委屈的晚木的三名學員,我在這裏給你們一個承諾,不管你們最後結果如何,我的工作室裏永遠有你們的一席之地。”
“想不到你這前女友還挺會來事,手段可真高明。不僅僅是做做表面功夫收了你三個徒兒噢,我聽說她為了今天那事兒,送了那五十四個姑娘一整套的某牌化妝品,就是節目贊助商那牌子,最低價四位數起。這出手也太闊綽了,眼都不眨好十幾萬就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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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裏大家都回到賓館後陸振又不請自來,溜到她房裏大搖大擺地視察一通,坐上房裏唯一一張沙發椅翹着二郎腿找她閑聊。
他咂巴着嘴,啧啧稱奇,“光是幾個學員都能收到這樣的,那餘興和陸景明得收到啥好東西呢?”
男人睜大的小眼睛裏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着,臉上是“我知道你一定有什麽事瞞着我”的了然之情。
“說吧,她有沒有借機送你什麽充滿回憶的禮物?就是那種只有你們兩個知道的小秘密什麽的?”
“沒有。”
“真沒有?那種識于微時不值幾個錢的普通小東西,現在拿出來對着看一眼都要哭出來的那種定情信物?咱們現在是同一戰壕裏的小姐妹,你可別有啥事就知道瞞着我。”
明顯是不相信的口氣,不依不饒地繼續追問。
夏晚木聽着他嘴裏冒出來的騷話一不小心嗆了好幾聲,恨不得一巴掌拍平那張擠眉弄眼的臉:“你一直跟着我的,她送什麽東西你會不知道?”
她坐在梳妝臺前一絲不茍地卸妝,鏡子裏映出的另一張男人的臉來回晃悠着,像蒼蠅一樣礙着她的眼,更別提耳朵還被這只蒼蠅的閑言碎語灌得滿滿的,實在是煩不勝煩。
“哎,天後這人對別人那麽開竅,怎麽對你就這麽木讷呢。”陸振苦惱地扶着額,倒真像是投入了很多精力在研究她的前女友,“你說她到底在想什麽呢,到底是不是對你餘情未了啊?女人心思可真的是不好猜。”
夏晚木正專心地拍着爽膚水,看他這樣不禁停了手,斜着眼瞄他。
“你幹什麽要琢磨她想什麽,跟你有什麽關系啊?”
“我這不是為了你嗎?你這人真的很沒有良心,要不是怕你又着了人家的道吃個大虧,我至于在這兒給你當軍師嗎?”陸振聽了這麽冷漠的話本來是要發脾氣,但悔不該在硬氣起來前先往鏡子裏瞅了一眼,美人飛着的眼角實在是勾人得要死,清淡的素顏也是別有一番風味。他跺跺腳,屈辱地忍了這波冷臉,狗腿地攀着人家的肩膀厚臉皮地又去哄人。
“好了,哥還不是想你好嘛,你這戀愛腦一碰見郁清歌就犯蠢上當,還無腦護犢子,我要不在旁邊幫幫你,你皮都給人家剮掉。”
夏晚木抖抖肩,首先就被他親昵的語氣吓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于是當即掙紮着挪開身子反駁道:“你是為了幫我?你只想自己八卦。”
頓了一會兒覺得不對,把那話往腦子裏過一囫囵,她驀地反應過來,提高了音量罵回去:“你說誰戀愛腦,誰犯蠢誰上當,誰護犢子呢?”
陸振對着鏡子翻了個白眼。大小姐,還要再明顯一點嗎?你看人家的時候跟古代那懷春的小媳婦似的,小心翼翼偷瞥一眼就臉飛紅霞渾身不自在的,末了還要裝着一副根本不care人家甩都不甩的高冷樣,別人掩耳盜鈴都比你高明啊。
他默默腹诽一番,也不敢全說出來惹急了她,只能稍微委婉的提示道:“你看看人家郁清歌那麽端莊得體的,都是做前女友的,為啥她就能鏡頭下一個破綻也沒有,你呢?都能被主持人逮到直直望着人家發呆。人家面具給卡住了拿不下來,工作人員還沒動呢,你就巴巴地湊過去搶鏡頭……”
他還想繼續呢,只是剛數落完昨天的兩個大錯,就發現這姑奶奶扛不住了。鏡子裏的小美人咬着唇,精致的小臉已經發白了,桃花眼裏滿是不甘和倔色,渾像是跟人打架被打得鼻青臉腫還賊不服氣的小屁孩。
“我覺得……這都不是個事兒!”陸振說了一半的話卡在喉嚨裏,電光火石間咽了下去換上新詞,“管別人怎麽看,咱們真性情搞不來那些虛情假意的,比不上郁歌後手段高明!明眼人心裏都清楚得很,郁清歌那個壞東西,不是什麽好人!”
也許是代入得過多,他自覺仿佛真成了這小屁孩的家長,說着說着就心疼起身前的姑娘來。多好看多優秀一女孩兒,在哪混不都得風生水起的,天生了一副這麽好的皮相,人也真誠不做作,擱哪個男人女人手裏不得好好疼愛呢,非要被這天殺的前任折騰得團團轉,原本奔好的前程說不要就不要了,悶着頭又紮進這娛樂圈這攤污水裏。這郁清歌也真是盤算得好,仗着被偏愛就把人從八年前耍到八年後,人一生有幾個八年啊,小夏姑娘整個青春年華大好時光都栽她手裏了。
想着這回事他心裏就愁苦起來,又怕把負面的情緒感染給這本就已面色慘淡的人,只好盡力揚着眉毛,使勁把嘴角的弧度扯大,強打着精神做出一副笑模樣。
“你別說這些有的沒的安慰我,好意我心領了,郁清歌……不說她了行麽。”夏晚木微微蹙着眉,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很有些失落的樣子,“這兩天我确實沒有控制好,這樣真的很不專業,以後我會努力把握住的,同樣的錯不會再犯了。”
得,這還是在護犢子呢,就是聽不得別人說郁清歌一句不好的話。陸振悄悄翻了個白眼,心想這死丫頭真是很難養熟。
“我可沒為這個怪你,作為盛皇的一員呢,我是很希望你抓住機會多制造一點争議和話題,出醜或者被罵都無所謂,都能給公司帶來點東西,最怕就是你一灘死水似的激不起波瀾。”他細聲細氣地繼續安撫她,自己都被自己的好脾氣驚呆了,“但是說真的,于私我可不願看見你為那個誰不停地犯傻。你心裏很不想蹭她的熱度是不是?今天那麽沖,別人還沒表态呢你就急哄哄地跳出來反對改制,是不想跟她有什麽多餘的接觸嗎?”
夏晚木擡起眼與鏡中的他對視一會,又移開了視線,但那目光裏明明白白的寫着被戳穿心事後的脆弱。陸振平白受了她這一眼,張開嘴想說點什麽,最終也只是嘆了口氣。
好半天,女人細如蚊吶的聲音響起。
“我是不是太沒用了,遇見跟她有關的事就完全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我以為自己很想見到她,但是見到了才發現根本不知道要怎樣跟她相處,她為什麽可以做到那樣若無其事,坐在她身邊的如果是梁婉,她也不會有任何變化吧。”
“八年前她為什麽要那樣做,我只想找她問一個答案。我以為我已經足夠了解她,我以為現在的我能夠承受她的真相她的一切,卻沒想到她根本沒有什麽想要對我解釋的,她甚至都不想再面對我這個人。”
“為什麽要再回來這裏,就像之前那樣消失在彼此的世界裏不好嗎,起碼我還可以把自己騙過去。不該奢望的對不對,我就是太自以為是了,竟然還想着……”
秘密就像被河堤兜住的水,一旦破開了一個小孔,藏在心底的話便如失去束縛的水流一般奔湧而出。女人的話音很輕,微弱得幾乎要消散在空氣中,本就沒有血色的臉愈發的慘白,雙眼無神,那些脫口而出的細語像要把她的魂靈也一并帶走,只留下一個絕望的空殼。
她像在自言自語,全然忘記了房間裏還有另一個人存在似的,只一心把自己凄楚的心事七零八落地吐露出來,腦海混亂得已經語無倫次。
陸振沉默地聽着,伸手把她抱在懷裏,三十幾年來堅硬如鐵的心髒第一次因為一個異性而抽疼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別說了,單身它不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