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巧合
醫院的露天停車場裏,一輛八代保時捷911在衆多國産汽車裏鶴立雞群,兩個身材高挑的女人正立在引擎蓋邊不緊不慢地交談。
此時已經過了十二點,初冬的寒夜萬籁俱寂,但院裏各幢大樓的某些隔間還亮着燈火,使這裏的夜晚不至于過分凄涼。
汽車的轟鳴聲由遠及近,一束車燈照了過來,站着的兩個女人暴露在明晃晃的大燈下,較矮的那個捂住了眼,稍高點的那位則撇過了頭,酒紅色長卷發在LED光下一覽無餘。
黑色的保姆車急停了下來,不多時便開始緩緩後退,期間那大燈便始終直射着兩人所在的方向。盛天蔭蹙緊眉頭,掃了掃自家保時捷旁僅剩的一個停車位,不知道那保姆車的車主玩什麽花樣。
“這是幹什麽?要停不停的,玩我們呢?”任千卉抱怨着,眯着眼勉強從指縫中看過去,保姆車還在往後倒,車牌竟然是盛皇統一辦下來的公務用車。
那號碼有點熟悉,她确定近期在哪裏看見過。
“那不是咱們公司的車嗎?S9186……你的叔伯們良心發現來探望你爸了?挑個這麽好的時間?”她摸了摸冰涼的耳垂,馬上又否認了自己的猜測,“9打頭的好像是藝人專車啊,是哪個倒黴鬼半夜跑來看急診?”
“是陸振他們。”旁邊響起一個篤定的聲音。
保姆車退遠了,任千卉放下遮在眼前的手,狐疑地看了發小一眼。
“既然是他,幹嗎跑了?剛看了一圈,除了這裏沒有空車位了。”
盛天蔭拉開車門坐進去,語氣不耐地催她:“他這個人神神叨叨的,管他做什麽,走了,明早還有個會。”
任千卉捏着下巴,看了看剛才保姆車的位置,嘴角勾了絲笑。
“那麽近,他絕對看到我們了,你猜他有沒有認出你?”她俯下身抓着車門,半個身子探進車窗裏,望着發小的眼睛雪亮,“這小子做了虧心事,看見我們就心虛地腳底抹油,真讓我有點好奇。”
盛天蔭嘆了口氣,被精力旺盛的好友折磨得有些頭痛。
“你又想幹什麽?”
任千卉眨眨眼,嘴角的弧度越裂越大,興致來了也不覺得姿勢難受,半俯在車窗上掏出手機找到陸振的號碼撥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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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機聲響了很久,對面的人似乎很不樂意接聽這個來電,直到最後一秒才接通了。陸振字正腔圓地喊着秘書小姐的名字,很客氣地詢問她這麽晚打來到底為了什麽大事。
任千卉嗤笑一聲。
“別裝了,一醫院停車場,拿大燈晃了我們這麽久,還想裝作沒發生過?”
這邊陸振一拍大腿,心裏哀嚎怎麽老天爺就這麽不長眼,偏偏趕在小盛董探望她爹的時間段讓夏狐貍受傷。誰叫這裏是離電視臺最近的三甲醫院,夏狐貍的傷又拖不得,他來之前就設想過會不會正巧碰上小盛董,轉念又想着自己的運氣應當不會差到這種地步,這才一路提心吊膽地開了過來。
就像面包落地時總是有果醬的那一面朝下,墨菲定律害死人啊!
“什麽?你和小盛董也在這邊?真是太巧了,我都沒注意到是你們,哈哈哈……”他尴尬地笑了兩聲,想着夏狐貍才受情傷不能再商場失意,很英勇地決定死皮賴臉一瞞到底,“那什麽,小劉助理半夜肚子疼,我估計闌尾炎犯了,送她來看個急診。不聊了我挂了,時間不等人啊,你和盛董早點回家好好休息哦,麽麽噠!”
那邊還要說話,他趕緊挂斷電話,動作麻利地關機,轉頭吩咐一臉虛汗的小劉:“把你夏姐帶去急診,記得繞路過去別走那邊,這裏沒有車位,我等會把車停好再來找你們。”
小劉跟特務接頭似的謹慎地朝他一點頭,架着還在神游太虛的夏晚木就下了車,只是沒走幾步就被旁邊蹿出來的人一把攔住。任秘書笑眯眯地沖她擺擺手,側身指了指身後的大老板,兩手比了個shouqiang對着她biu了一聲。
“抓到你啦~”任千卉俯身揪着小助理不着脂粉的小臉蛋,話裏帶着溫和的笑意,“我們的闌尾炎患者還挺能扛事兒,痛成這樣還能扶着你家藝人走路呢?”
小劉随着她手上的力道歪着頭,忍痛打了個招呼,嘴裏喊出來的敬稱顫巍巍的,還能聽出強裝的鎮定。
“招供吧,怎麽回事?我看你和陸振都不像生病的樣子,倒是你家夏姐沒什麽精神,臉色看着也不太好呢。”
小劉猶疑地看了自家藝人一眼,一時也拿不準要不要說出真相。不說吧大老板站在那裏威儀得不得了,說吧夏姐必定要遭殃,她想着夏姐平常對她的好,嘴巴就像被針線縫得緊緊的,一點也張不開。正左右為難呢,她陸哥就直沖沖地溜下車跑了過來,并不雄偉的身軀擋在了她倆面前。小劉感動得兩眼含淚,在這一刻終于對嬉皮笑臉的人肅然起敬。
“這麽晚了還勞煩任秘和老板過來探望,沒必要,沒必要,你們真是太關愛公司員工了。”陸振臉都笑僵了,厚着臉皮裝傻,“沒想到就一會兒的功夫,小劉就不疼了,我們正準備回去歇下呢。”
假話連篇,任千卉閑着無聊正想應和他一起打兩圈太極,身後的人卻越過陸振朝着一直沒有說話的人冷冷開口。
“把你手上的衣服拿開。”
陸振咽了口唾沫,退開兩步不敢作聲,眼睜睜看着夏狐貍平靜地将蓋在右手上的深色襯衫掀開,坦然地将滿手血紅暴露在靜谧的月光下。
任千卉倒吸一口涼氣,看了看一臉事不關己模樣的當事人,再望向發小的眼神就複雜了起來。
這是發小三十年來第一個在意的人,卻頻頻惹出那麽多麻煩,也不知道她會如何反應呢?
“怎麽弄傷的?”盛天蔭直直地盯着有些虛弱的人,臉上覆着一層薄薄的怒意。
陸振張了張嘴,想解釋卻被正主打斷了。
“我不小心弄碎了杯子,把手割破了。”
紅發女人面色稍有和緩,語氣也沒那麽冰冷了:“做過處理了沒有?”
“噴了酒精和止血噴霧。”
夏晚木回答得不卑不亢,聲音裏既沒有對她的畏懼,也沒有半點讨好,那雙寫滿了疲憊的桃花眼幽靜如古井,不閃不避地與她對視着。
她不自然地移開視線,朝陸振催促道:“還磨蹭什麽,帶她去挂急診。”
“得令!”
陸振架着姑奶奶的另一邊肩膀擡腿就走,生怕慢一步就會被緩過神的大老板拖過去秋後算賬。他後背發着冷汗,進了大樓一番折騰終于準備上診室了,一回頭卻驚得蹦了三尺高。
大老板悠哉游哉跟在身後,一雙眼一直緊緊地盯着他們,面無表情的臉在白到單調的醫院走廊裏顯得別具一格地可怕。
陸振趕緊把小劉和姑奶奶推到診室裏,等那門關上了,這才擠出一個很難看的笑容,中氣不足地問道:“小盛董,您這是?”
盛天蔭睨了不遠處的長椅一眼,示意他過去慢慢說。陸振硬着頭皮往冰涼的不鏽鋼椅子上一坐,打起哈哈來。
“老板今晚給老盛董陪夜呢?真是孝感天地……話說任秘書怎麽不見了?”
他老板也不搭理他,慢悠悠地在離他兩個身位的地方坐下,兩手抻開對着白熾燈打量着手上熠熠生輝的尾戒,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
“她那傷到底怎麽弄出來的?”
陸振鼓起腮幫子,小眼睛以極快的頻率眨動着,還在垂死掙紮。
“就……她不小心把杯子捏碎了呀,碎片紮到肉裏,我一看吓了一跳。您是不知道,我去她房裏就見着那血灑了一地,手上還在不停流,我真是心髒都要吓停了……”
“就她那手勁随手一捏都能把玻璃杯捏碎?那夏小姐進盛皇真是大材小用了。”盛天蔭半眯着眼,一手撥弄着小小的尾戒,一副耐心十足的樣子,好像不問出個所以然就不會罷休。
“啊,夏晚木她平時有健身的嘛,捏碎個杯子也沒什麽大不了……”陸振咬着牙頑抗到底。
女人默然一會兒,忽然轉過頭來很不解地望着他:“你對降職挺上瘾的是嗎?”
陸振腦子一炸,仿佛看到那兩片翕動的紅唇即将要對他宣告死刑,一下子垮下臉哭喪起來。
“不怪我啊老板,我是真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夏狐貍犟得要死怎麽也不肯說。本來我在房裏跟小劉聯機玩游戲呢,郁歌後突然跑來敲我的門說夏狐貍出事了。我跑隔壁一看就見那房裏一片漆黑,跟貧民窟一樣嗖嗖冒冷風,往裏走不了幾步就看見地上一灘血,午夜驚魂都沒這個吓人啊。夏狐貍莫不是被鬼上身了,臉色白裏泛青,兩手全是血,把我吓了一跳,還以為她殺人了。”
他似乎對那場景印象深刻,到此時還心有餘悸,小眼睛瞪得大大的,馬尾在腦後一甩一甩。
“我回頭想問歌後怎麽回事呢,結果這人早跑沒影了,小沒良心的前女友,夏狐貍受傷肯定跟她脫不了關系!可憐我家小夏,一手的玻璃碴子,看着都要廢了一樣,問她話也答不上幾句,神志不清的……老板,她要是以後變成殘疾人你還要她嗎?”
盛天蔭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美豔的臉上無甚表情,只是冷冷地瞥他一眼,放慢語調一字一句道:“夏晚木怎麽樣輪不到你為她求情,我只知道如果這種事再發生一次,你肯定是盛皇第一個辭退的人。”
陸振張大了嘴,可憐巴巴的,磕磕絆絆地控訴着面前這個無情的資本家。
“不公平啊!根本不關我的事!小盛董,你這是見色忘義!”
作者有話要說: 陸·機靈·振:機智的我感覺到了不對勁,我老板好像要搞我家藝人了!
盛老板:資本家的事,能叫搞嗎?這叫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