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往事(七)

“睡了嗎?”

她壓低了聲音,隔着門輕輕地喊了聲裏面人的名字。沒過多久那門不出意料地打開了,郁清歌站在門邊,聲音裏是熬了半夜才有的疲憊和低啞。

“什麽事?”

她臉色蒼白,眼圈下微帶點青黑,嘴唇緊緊抿着,疏無血色。夏晚木看在眼裏,心髒像被一只手扯了一下,有些疼。

“我出來喝水,看你這麽晚還沒睡,就過來問問。”她頓了頓,終于還是忍不住擡起手向那張臉伸去,隔着牛奶包裝袋輕輕按住她的側臉,“賞臉讓我進去嗎?”

郁清歌怔了征,原本緊繃的身心放松了下來,抿住的唇線微微彎起,露了個淡淡的笑。她一手接過臉上的牛奶,側身把人讓進了房裏。

夏晚木不客氣地在她的小床上坐下,側頭打量一圈,目光落在暫停着的電視屏幕上。

“你還在看跳舞的帶子啊?不是都會了嗎?”

“明天就要錄制了,我想再看幾遍。”

身邊的床面往下陷了點,郁清歌傍着她坐下,撕開了牛奶袋的包裝喝了起來。夏晚木不自在地縮了縮肩,這個距離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兩個人肩膀靠着肩膀,郁清歌的體溫隔着單薄的衣服傳了過來,接觸着的那一塊肌膚好像在發燙。

房間主人對她的小動作毫無所覺,按下遙控,電視屏幕裏的人又動了起來,背景音也慢慢調大了些,夏晚木望着閃動的畫面,注意力卻始終無法集中,滿腦子只有郁清歌裹在單薄襯衣下的,曼妙的身體曲線。

她能感覺自己的臉慢慢紅了起來,那股熟悉的燥意又在身體裏亂蹿,旁邊的人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只認認真真地盯着屏幕在看。她別過頭,故意挑了個話題找人說。

“你最近,有沒有什麽……感興趣的人?”

“什麽?”

“就是……”她深吸口氣,有一種無處使力的挫敗感,腦子裏一片混亂,只得迂回道:“我是想問,你最近還跟以前的朋友聯系嗎?”

郁清歌頓了頓,好一會兒才回答她:“沒有。”過了一會兒,她的聲音又響起來,眉目低斂着,帶着寂寥的意味,“家那邊的朋友,很久沒有聯系了。”

Advertisement

是這樣的。夏晚木想起自己以前一起玩過的夥伴們,曾經的歡聲笑語好像在很遠的地方了,她早已淡出那個圈子,沒有共同話題,也沒有閑暇時光再一起敘舊,時間和距離确乎是拉遠友誼的最強利器。她試圖回想起那些青春洋溢的臉龐,只是許多相處的場景已經模糊到只剩下影子了。

不是沒有失落的,只是她的路早已分岔,又如何還能停留在原地呢?她會有全新的生活,全新的朋友,譬如郁清歌……

她望着眼前似有傷感的人,不知為何心為她疼了起來。

“沒事啊,你還有我。”她轉過身很認真地看着郁清歌失落的眼睛,兩手握住那單薄的肩膀,似乎想把溫暖也給傳遞過去,“我們永遠不會生疏的,我保證。”

郁清歌定定地看着她,一向淡漠的臉上忽然綻了個很溫柔的笑容。

“嗯,我知道。”

夏晚木望着她柔和得幾乎滴出水的眼神,心跳再次失衡,所幸電視機的背景音樂還在喳喳響着,把胸腔內咚咚的心跳聲掩蓋了去。眼前的人眉目冷漠而尖銳,笑意卻溫柔,是只在她面前才會表露出的模樣。她心頭一片火熱,親近欲在作祟,最終還是憋不住了。身子被慫恿,她傾過去把單薄的人抱在懷裏,用力摟緊。

“郁清歌……”鼻尖萦繞着那個人身上淡淡的香味,很清爽的,幹淨的,讓她聞着就很開心的味道。

“嗯?”低低的語調含着微末的笑意。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嗎?你有沒有跟別人比我還親近過?”她含含糊糊地問。

她心覺這問題是不是太過矯情,但此時此刻,她太享受這一刻跟郁清歌的擁抱,喜歡到幾乎想要獨占這個人的所有。

“沒有。”

“那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嗎?你是不是跟我最好?”她心裏開心得要炸出煙花來,兩手抱着懷裏的人搖來晃去,不依不饒地追問。

這下郁清歌沉默了很久,夏晚木幾乎以為她不願意傷自己的心而回避了這個問題,正失落着,卻聽見她低低的嗯了一聲,接着輕輕地把額頭貼在她側頸。

“我就知道!”心裏的小人尖叫了起來,她一把摟着懷裏的人撲倒在床上,兩具青澀而單薄的身體緊緊疊在一起,彼此的體溫交互傳遞着。

郁清歌的身體陡然僵硬起來,身上的人卻毫無所覺,仍沉浸在興奮不已的情緒裏,像只寵物狗一樣在她身上亂蹭,黑色與黑色的長發交纏在一起,散落在潔白的床單上。她無聲地嘆了口氣,垂在身側的雙手環住身上人細瘦的腰肢,緩緩收緊。

夏晚木此時已經全然為這人身上的香氣迷暈了頭,那肖想已久的身體就在她懷中,此情此景有多不合常理她已不再去想,只是全身心沉浸在這醉人的親密過程中。她側頭埋進郁清歌的頸間,鼻尖在那細嫩而柔軟的肌膚上滑動着,呼吸時輕時重,亂了節奏。

溫熱濕潤的氣息在頸側噴灑,柔軟的身軀緊貼着,郁清歌緊閉着眼,臉上漸漸泛起潮紅。她向來性情淡漠,這親密的接觸讓她羞窘萬分,卻仍是極力克制着想要推開某人的沖動,到底是舍不得看這人失落的樣子。然而在她身上作威作福的人卻并不滿足于此似的,微擡了頭,将柔軟的唇貼上了她的頸子,頓了一會,渾渾噩噩地張口輕咬下去。

郁清歌渾身一顫,電光火石間腦子裏閃過許多想法,來不及一一考慮就一把把人推開。那一瞬間驚異太過,手下的力道沒掌控好,夏晚木順着她的手翻了個身掉到了床下,後腦勺磕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她從驚愕中回過神,跪趴在床上看下去,急急問道:“你沒事吧??”

夏晚木這一下磕得實打實,整個人都懵了。她抱着頭坐起身,火辣辣的痛意從腦後傳來,桃花眼盈盈地包了一筐淚,含在眼角欲滴未滴,嘴唇抿得緊緊的,委屈又懵懂的樣子實在惹人憐愛。郁清歌看在眼裏,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好,原本對她的冒犯有些生氣的,也就這麽平靜下來,只剩下真真切切的心疼。

“很疼嗎?”

夏晚木擡頭跟她對視,尖銳的痛意緩緩化開,悶悶地藏在暗處。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心虛地回道:“還好,不怎麽痛。”

她擡手把眼淚擦幹,手背蓋在臉上,細聲細氣地道歉。

“剛才,我不是故意的。”

這解釋也太蒼白了些吧,她躊躇着,想着已經做過的事也不能當做沒有發生過,破罐子破摔般喃喃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就是突然想……咬一口。”

郁清歌轉開眼睛,一手捂着被她咬過的地方,只覺得滿手都在發燙。

“沒關系。”她頓了頓,臉上的紅潮還未消退,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不介意的。”

夏晚木沉浸在自己的懊惱裏,也沒琢磨出她話裏的深層含義,垂着頭很是低落,左思右想還是厚着臉皮又問一句:“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吧?”

她咬着唇,想着兩人的感情會不會因為自己的不自重而走向破裂,很不甘地又補救道:“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

半晌沒有答複。夏晚木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耷拉着眼皮,慢慢撐着地板站起來,眼睛偷偷瞥向床上的人,最終還是不敢看,只盯着白色的床單一角輕聲道:“很晚了……你睡吧,明天還要錄東西呢。”

“嗯,晚安。”

這次倒是有回應了,只是那話語裏收回了所有感情,平淡到幾近冷酷,刀子一般紮得她心酸難當。夏晚木死死捏着自己的衣角,低低地回聲晚安,拔腿逃也似地跑回房間,把自己狠狠摔進柔軟的床裏。

“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

她用力地捶着枕頭,對不争氣的自己失望透頂,但不期然間又想起郁清歌在她懷裏顫動的那一下。就像蜻蜓在湖面上輕輕點了下水,她的身體裏好像也有漣漪一圈一圈蕩開,讓她幾乎醉酒一樣醺醺然不可自拔。身下綿軟的被浪起伏,像極了不久前曾貼住她的柔軟曲線,好聞的香氣此刻仿佛又萦繞在她鼻尖,唇瓣還留存着讓人臉紅心跳的觸感,她把自己埋在枕頭底下,緊緊地蒙住,直到喘不過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