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晚宴(五)

再回到場館裏時各路大佬都已經離開了,一部分藝人也沒了蹤影,想必是得到了秘密的入場券去度過一個不可言說的夜晚。夏晚木随着秘書小姐趕回臺下,兩腳像踩着棉花似的無處着力,踉踉跄跄。

此時高臺上已經站了許多男女,各色的禮服和閃亮的飾品令人眼花缭亂,她看在眼裏,有些躊躇不定,一時也不知道上去了該往哪兒擠。任千卉一手托着她的後背往臺階上推,壓着聲音向她指示道:

“找個位子随便應付一下,不用太顯眼,每年這個環節都撕得特別厲害,你低調點,小心被人當炮灰,吃得連骨渣都不剩。”

她一步步走了上去,找了個角落站好,無視身邊人夾雜着疑惑和顧慮的眼神,泰然自若地挺直了身子。中心的人群還在騷動,主持人的協調工作一直就沒停下來,底下攝影機黑洞洞的鏡頭默默等待着,她幾乎能感受到洋溢在高臺上的人們鮮明的躁意和憤怒。

與舞臺中間的那一塊不同,角落裏足夠安靜閑适,沒什麽值得鬧起來的風波。她在後排最外圍的位置,抱着看熱鬧的心态偷偷往人群中心看。郁清歌現在站在哪裏?也在跟人虛與委蛇相互算計嗎?她倒是很想看看悶葫蘆笑裏藏刀的樣子,可惜層疊的人影把視野擋得嚴嚴實實,能聽到的聲音也被局限在周圍一小塊範圍裏,這讓她心底生出點遺憾來。

但類似看客的輕松心情很快消失了,一只手從後面伸出來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地往旁邊扯。她的注意力還集中在隊伍的前半部分,一時不妨被人這樣作弄,差點摔在光滑的地板上。

“麻煩讓一下,我想和小夏站在一起拍。都是一個公司出來的,可惜小夏來後不久我就走了,這次有機會合影,我當然要帶着她拍一張。”

梁婉抓着她生拉硬拽,一路大聲地朝着周圍人“解釋”着,終于擠進了人群中心,那張看着溫柔小意的臉上挂着的笑容親切又熱情,簡直就像一位真心關照晚輩的公司前輩一樣。旁邊被擠離中心一個身位的女演員臉上有一瞬間的猙獰,看向她和梁婉的眼神像刀尖一樣鋒利,她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什麽話來。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她想起剛進場不久梁婉朝她示威的那個樣子,原來在那時這人就已經打算好了?不難想象明天通稿出來又是怎樣的一場罵衆狂歡,她無奈地撇撇嘴,對姓梁的所作所為倒也沒有多少氣憤,腦海裏第一時間跳出來的竟然是娘炮那句詛咒般的話語。

看來今晚過去她是沒辦法在陸振那裏擡起頭了。她不否認自己對梁婉的報複确實戒心不高,再加上盛天蔭那邊的一些波折,她幾乎都要忘記還有梁婉這麽一號人了,誰又能想到晚宴都走到尾聲了,姓梁的還要跳出來作亂?好在唯一可以辯駁的是她也并非完全沒有撈到好處,起碼是來到鏡頭的中心了,有這麽個露臉的機會她也樂得好好利用,至于明天的罵戰也只能寄信心于盛皇強大的公關和宣傳團隊——畢竟她現在也沒什麽別的選擇。

梁婉還在旁邊故作親熱地挽着她的手,半個身子側過來,一副以她為主的姿态,只差沒有鑽進她懷裏小鳥依人,大概等明天照片一出來,睡金主上位和狂妄無禮不尊重前輩的帽子就算是落實了。

但這場好戲的精彩程度出乎她的意料,她都已經死心地擺好姿勢等着快門被按下,旁邊還嫌不熱鬧似的又擠進來一個人。邊上本就不怎麽開心的女演員經這一遭再也忍不下去,咬着牙就要翻臉。

“你有沒有……”

她看清了來人的長相,還在喉嚨裏的譏諷一下子變成了魚刺,緊緊地卡住了。

“抱歉這個時候還來麻煩你,能請你跟我換個位子嗎?”郁清歌護着裙擺笑意溫和,朝她指了指三人開外舞臺最中心的站位,落落大方地解釋,“我想和朋友站一起。”

女演員川劇變臉似的很快笑了起來,客氣地給歌後讓出了地方,夏晚木在一旁愣愣地看着,腦子裏已經亂成一團漿糊,太陽穴因為接下來挽上來的一雙手而突突地跳了起來。

這可真稱得上是魔幻了,她被左右兩個人親熱地圍着,兩只胳膊一人分去一半緊緊地挽住,感覺自己像拔河比賽裏無辜的麻繩,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被拉斷。

說起郁清歌和梁婉的恩怨,大概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她被華星雪藏的那一年,郁清歌生生把最佳新人獎從梁婉手裏搶了下來,梁婉因此心懷嫉恨,之後一有機會就明裏暗裏下絆子,兩人的仇怨就此結下。當然這場實力懸殊的争鬥在幾年前就已經落幕了,梁婉後來也因此黯然過一段時間,甚至回歸家庭、生了孩子。但可能是一口氣怎麽也咽不下來,這女人調養好身體後馬上又不甘寂寞重回樂壇,只是跟郁清歌相比已成不了氣候,再怎麽折騰也只能翻出幾朵可憐的小水花。

當然這幾朵水花若翻到她面前,就與巨浪無異了,再怎麽說梁婉已經在樂壇有了那麽多年的積累,身後那幫鐵粉也不是吃素的,一下子招呼上來她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只有挨宰的份。但有郁清歌的介入事情就不一樣了,她可以預料到明天的戰場将會由這兩位老冤家的粉絲主宰,而她作為夾在兩位重量級選手中間無辜的擺件,既沾不上半點髒水,又撈了個露臉的大好機會,簡直是零成本躺着吸一大波熱度。

“想不到你們分開那麽多年了,關系還是和年輕時一樣好啊。”梁婉的臉色有些難看,勾起的兩片薄唇微微翕動,吐出的字句輕得只剩下氣音,“我真是沒想到,有些人踩着朋友上位,末了又裝得跟老好人似的這裏幫一下那裏扶一把,最後把好處全撈在自己手裏。郁歌後,比起夏小姐,你要讓我惡心得多。”

郁清歌沒有說話,只是攬着她的胳膊繃緊了一些,同樣的事她之前已經在洗手間聽過,這時再聽一次心裏也沒多少波瀾了,只覺得挺無趣的,于是也閉着嘴懶得開口。梁婉眼見兩個人都是無動于衷的樣子,很不服氣地繼續挑撥離間。

“夏晚木,你本事沒有,連自尊也沒有的嗎?我要是你就不會一次又一次受着這個老仇人的施舍,別跟條狗一樣,見着肉就軟骨頭。”

這時候不能跟姓梁的起沖突。她深吸了口氣,對着鏡頭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忍着脾氣裝聾作啞。但身邊的人卻忍不下去,馬上進行了回擊。

“梁婉,我勸你自重一點,別整天正事不做就想着挑釁別人。”

低冷的聲線裏壓着怒意,郁清歌沒有刻意放小音量,周圍人聽見的有不少,一個個眼睛都斜着往這邊瞟。她聽見梁婉漸重的鼻息,不禁繃緊了身子往另一邊靠,有些擔心這不帶腦子的女人幹出什麽驚天動地的蠢事來。郁清歌察覺到她的貼近,不知想了些什麽,很快抽開了挽着的手,繞到背後勾住了她的肩膀,幾乎把她整個人攬在了懷裏。梁婉也不甘示弱似的,很快貼了上來,頭直往她頸窩裏靠,整個場面一度失控,簡直變成了古代妃子大型争寵現場。

底下攝像已經在吆喝着按快門了,夏晚木倚着左邊拖着右邊,被緊緊鉗制住的身體板直到僵硬,卻只能被動地沖着鏡頭努力做出個笑模樣。顧不上細細感受與舊愛久違的親密接觸,她咬着牙,在不被看出來的最大角度偏開頭,躲着姓梁的身上濃重的香水味,直想問候這蠢貨的十八代祖宗。

問八百遍。

作者有話要說:  - -寫不動,只想玩游戲

夏天要到了,好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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