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吃醋
話音剛落,席上出現了一瞬間的寂靜。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了過來,吃驚的猶疑的了然的,而她不為所動,臉色平靜地把擺在面前的兩只杯子仰頭一氣喝了個幹淨。
洪導叫了聲好,帶頭鼓起掌來,其餘人陸陸續續也拍起了手,包廂裏又熱鬧起來,只不過這一次,她暫時成了節目組發起猛烈攻勢的對象。
一杯又一杯,喝到後面連嗓子眼裏都冒着酸味,酒氣沖暈了頭,手腳都有些軟趴趴的。負責斟酒的小妹來來回回,末了她看見深紅色的液體心裏都會發慌,但身旁來自某人的注視直勾勾的,讓她體內不斷地湧出借以支撐下去的力量。
好不容易把這一輪應付過去,她夾了幾筷子快要冷掉的菜壓一壓酒勁,站起身跟洪導打了個招呼便往外走。
寬敞的走廊裏待命的服務生滿面笑容迎了上來,她擺擺手,晃着步子往盡頭的洗手間走去。身後包廂門砰地又響一下,有人追了出來,高跟鞋噠噠地踩在地面上,她閉着眼都能猜到是誰在跟。
拐過彎,半開放的圓廳裏空無一人,兩邊牆上的鏡子從天花板交界處延伸到洗手臺上,她走過去打開水龍頭,裝模作樣地洗着手上并不存在的酒漬。
“為什麽要那樣叫我。”郁清歌站在她身後,隔着三米的距離遙遙地問。
她撐着洗手臺,用力甩了兩下頭,想把腦子裏暈乎乎的感覺甩走。
“為什麽?叫你老師不對嗎?你本來就比我厲害得多,又比我大一歲……還是說你覺得叫郁姐姐更加好聽一點?”
大概是真要醉了,她望着鏡子裏兩腮通紅的人,有些迷糊地想。放在往常她哪裏會跟郁清歌說這麽多廢話呢?明明腦子裏一直在下命令,身體反應卻完全不受控制,心髒怦怦地跳着,這樣的失控既讓她害怕,又莫名地覺得興奮不已。
郁清歌走了過來,站在一旁負着手看她,鏡子裏的兩個人影隔着微不可見的距離相依相偎。
“你喝多了。等會我去打個招呼,然後送你回去。”
一句話因為咳嗽中斷了兩三次,但那語調平靜如水,就像那病的主人根本不在意這些煩人的症狀。
“不要。”夏晚木用力拍了拍兩頰,在清亮的巴掌聲中感受着疼痛帶來的短暫清醒。一塵不染的鏡面裏兩人的表情一覽無餘,她轉過身,板着臉語氣很冷漠:“比起擔心別人,你能不能先管好自己?”
郁清歌靜靜地望着她,眼角微微垂着,看上去心情低落得很。
“我不管你的目标有多高遠,你想幹什麽我也完全不感興趣,但能不能……”
她伸手去掏衣兜裏的東西,卻因為控制不住的手抖怎麽也掏不出來。郁清歌等了好一會兒,似是終于看不下去,一手扶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伸進去把藥盒摸了出來。
寬大的亞麻布口袋裏有一瞬間她觸到了另一個人的指尖,碰到的地方突兀地發燙,她的手在原地滞留了一會兒,随後也抽了出來,尴尬地收到了背後。
一陣失語後,她垂下眼,忍不住低聲說了句心裏話。
“別讓在意你的人白白擔心。”
“在意我的人。”郁清歌喃喃着重複了一遍,像是着了魔似的,忽地向這邊邁了一步,顫着嗓音問道:“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溫熱的呼吸灑在頰邊,那張清秀可人的臉在眼前無限放大,直占去了她整個視野範圍,鼻尖與另一個人的輕輕抵上,再往前一個小指寬的距離,她就能吻上那雙粉嫩的唇瓣。
她仿佛被巨大的箭頭釘在了地上,就着這樣暧昧的姿勢保持了很久。若說最開始那幾秒是因為酒意上頭人不太清醒才沒有及時做出反應,那麽後來貼着的幾十秒毫無疑問就是舍不得這樣闊別已久的親昵。
太久了……她們分開得已經太久了,她幾乎快要記不得心無旁骛地把這個人緊緊摟在懷裏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也記不得與那雙唇相貼時溫暖而柔和的觸感。酒勁在身體裏作祟,她陷入了激烈的自我鬥争中,放大的欲望與理智拼命地拉扯,仿佛要把她整個人都撕裂。
這副被動不抗拒的姿态似乎讓難得主動的人鼓起了勇氣,一雙手環過來摟住了她的腰,漸漸地收緊了,郁清歌貼了過來,垂着頭靠在她頸彎,深深地吸了口氣。
“你還在意我嗎?”
脖子那塊被貼住的地方感受到了過高的體溫,懷裏的人身體纖細,柔弱得惹人憐愛。夏晚木雙手僵在空中,直到那擲地有聲的問題飄進了耳朵才終于醒悟。
她狠下心把人推開,冷着臉輕描淡寫地回答:“不是我,是你的小助理。”
“來之前她專程跑來拜托我,說你身體不舒服,讓我幫你一把,我答應了。畢竟你上次也幫了我很多,就當是還你的情。”
郁清歌被推得站立不穩,聽了這話像受到了天大的打擊似的,踉跄幾步,靠在了牆面上。小小的藥盒被她攥在手裏,上頭并緊的指尖用力到發白。
“……你沒事吧?”夏晚木上前兩步,縮在身側的手蠢蠢欲動,最終還是沒有伸出去。
“抱歉。我喝多了,收不住力。”她垂下頭,心頭懊惱不已,卻說不上是因為某人突兀的舉動還是因為自己過激的反應。
“別再喝了。”好一會兒,悶悶的聲音響了起來,郁清歌咳了兩聲,語氣低沉:“我去打個招呼,一起回去吧。”
這下是再沒辦法拒絕了。夏晚木捏着手指,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幫誰。
酒勁上頭得比她想象中要快。也就拿個包的功夫,再出來時已經變成了郁清歌扶着她走。胳膊下攬着的肩膀骨感十足,郁清歌比記憶裏要清減了許多,想到之前碰到的、那額上傳來的過高的溫度,她掙紮着想要自己站好,一番拉扯,兩人差點摔在地上。
“別動。”
郁清歌停下來,把她抱得更緊了。那雙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瞧過來,裏面藏着不知名的情緒,像黑洞一般要把她所剩不多的理智全都吸進去。
“不出去……陸、陸振在隔壁等。”她張着嘴,喉嚨幹澀,感覺自己如缺水的魚一樣,神智不清,連話都說不囫囵。
“要他送你回家麽?”
夏晚木費力地點了點頭,完全沒注意到那話裏透着的冷淡。
半天沒有回應,她眯着眼去看郁清歌的表情,卻因為過近的距離失去了思考能力,迷糊地問了一句:
“你、怎麽了?”
郁清歌別過了頭,望着牆邊擺着的一盆花沉默許久,輕聲說:“我讓人去叫他出來,你別着急。”
我一點都不急……夏晚木閉上了眼,到底惦記着小助理交代的事,硬着頭皮含混道:“藥,記得吃。”
郁清歌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靜靜地抱着她出神。于是她也不再說話,放松了身體靠在并不寬厚的懷抱裏默默放空。難得能靠着喝醉的借口和諧相處,不必再用帶着刺的、言不由衷的話僞裝自己,讓她不由得期待着時間能走得再慢一點,也好讓今年最後的相處拖得更長一些。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振仍然不見蹤影,郁清歌抱着她吃力地挪了兩步,靠在了牆上。她這才想起這個人的身體應該是快撐不住了,不禁對剛剛閃過的想法大為後悔,一時又祈禱着娘炮趕緊過來。
大概這世上真有念力這回事,也就一轉眼的功夫,走廊裏頭一間包廂的門被推開,那娘炮邁着小碎步颠颠地跑過來,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這邊,裏面閃動着興奮的光。
“啊,郁老師辛苦了,我來吧,小夏最近不大忌口,吃胖了點,為難你了。”
陸振笑嘻嘻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把她接到了懷裏,順帶着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不愧是你,撩人有一手哈。”耳邊傳來娘炮壓得極低的悄悄話,一下就招得她心裏冒火,擡起頭甩了個白眼過去。
“你、給我等着……”天花板上的大燈刺得眼生疼,因為生氣的關系頭更暈了,她不得已趴在娘炮的肩上,咬牙切齒地低喃。但陸振徹底無視了她虛軟無力的威脅,轉而跟對面一直沉默着的人客套了起來。
“那什麽,我替小夏謝謝您啦郁老師,這檔節目真的多謝您關照,有空郁老師賞臉一起吃個飯呗,我做東,也算聊表謝意啦。”
“不用。”
郁清歌的聲音聽着不太高興,她扒着娘炮沒什麽肌肉的胸膛轉過頭,就瞧見這人沒什麽表情的臉上一雙很冷漠的眼睛,不禁讓她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
“你好好照顧她。”
陸振元氣滿滿地應了一聲,半扛着她吭哧吭哧地往外走。出走廊時她越過男人的肩膀再回頭去看,郁清歌仍舊站在原地,半靠着牆,不知道是不是也在注意着這邊。
這人絕對是生氣了,但是為什麽呢?夏晚木盯着娘炮白色的襯領,用目光在上面一遍一遍地勾畫着某人的臉,心裏某處角落蠢蠢欲動,驅使着她轉身再回去找到那個人。
自動玻璃門應聲而開,陸振聳了聳肩膀頂她一下,微喘着氣語氣激動,像惡作劇得逞的小孩一樣賊兮兮地笑了起來:
“小寶貝,你剛剛看到沒有?你老攻看我的眼神,兇到像要吃人似的,吓死我了,真他娘的刺激!”
“啧啧啧,沒想到歌後還帶醋王屬性,連gay的醋都吃。你以前一定很不容易吧,小可憐,霸道總裁什麽的,我以為只有老板那種富二代才會有那味呢~真是人不可貌相……”
娘炮的一頓叽歪中,她愣了半天,在湧出來的尴尬與憤怒中恍然大悟,終于找出了一點真相的苗頭。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夏:她到底在想什麽?
小郁:她到底在想什麽?
emmmmmmmmmmmm,女人的心思你別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