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自刎
因為受了傷,趙越堯被勒令不準出王府,只能呆着養傷。
顧昀和他大哥不同,他身材微胖,總是笑眯眯的,說話辦事都沒什麽棱角,趙越堯其實蠻喜歡他的性格。
當初考試的時候,顧昀別的兩科都挺差,唯獨在民事風俗中,得了滿分。
他甚至在考卷上畫上了自己設計的各種改良工具,別人不理解,覺得他實在不務正業。但是趙越堯知道,這可是個難得的科研人才啊。
擁有動手能力,還擁有可貴的創新能力,讓他去改良農具,這可真是太合适不過了。
趙越堯:“顧昀,我吩咐你做的東西,你有眉目了嗎?”
顧昀得了官職,也得了趙越堯的器重,說話都比之前響亮:“有啊,小王爺。您說的那個套在牛馬上的工具,我很快就要做出來了。”
趙越堯讓顧昀做的是翻地的一種農業工具,現在南岳的。平民們用的工具實在太簡陋了,趙越堯想要讓顧昀大改。
顧昀領着任務離開了,趙越堯正想好生的休息一下時,傳來了一個令人絕望的消息:送往上京的貢品被劫走了。消息傳到皇上的耳朵中,皇帝震怒,派人徹查此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世家們竟然聯名上書辭官,皇上問起,就将原因全部都推到了南岳的頭上。
趙越堯怒氣勃勃:“一群只知道威脅人的混賬東西,有本事就直接告老還鄉啊,我缺這幾個人嗎?”
老王爺:“慎言,京都若是辭官的人太多了,那麽整個朝廷都要亂套。堯兒,你千萬別沖動,我們看皇上怎麽處置。”
這一等就是十天,趙越堯心神不寧,他問周啓時:“你說,皇上會怎麽做?會不會讓我們不要再繼續科考,讓那些科考上的人離開?”
周啓時心情沉重,他并不想給趙越堯編織什麽美好:“情況可能比這個還要糟糕,堯堯,你一定要做好準備。不管到時候王府會變成什麽情況,你都要忍耐,不能去硬碰硬。”
趙越堯哭泣着,擁抱着周啓時:“都怪我,怪我太任性,做什麽都是頭腦發熱。現在連累了爹爹,怎麽辦啊?”
周啓時抿着唇,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樣的無力,他只能對趙越堯說:“對不起,我會盡量,盡量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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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越堯并不是想要什麽實質性的幫助,就是覺得內心脆弱,想要一個安慰而已。
兩人擁抱在一起,溫情脈脈。窗外陽光西斜,将花壇中的花都照耀的金光燦燦。
第三天,趙越堯得到了老王爺的通知,他不能再繼續負責手中的事情了。趙越堯茫然無措的問:“那我應該做什麽,爹爹?”
老王爺神色有些疲憊,眼中是趙越堯看不懂的複雜情緒:“什麽都不必做,以後你可不要對你娘頂嘴,知道嗎?”
趙越堯很不高興:“爹,你就這樣把我所有的努力都架空了嗎?就因為貢品被劫走,害怕皇上遷怒?我可不怕,現在世家勢力盤根錯節,如果不趁早打壓,皇上算什麽,他遲早會沒命的!”
老王爺平時聽不得趙越堯說這些話,但是今天他并沒有罵人,而是語氣中帶着贊賞:“沒錯,堯兒,你說的對。你得看法是對的,爹從來就沒有覺得你做錯了。只是如今形勢比人強,我們必須要低調一點。”
趙越堯勉強接受了這個理由,他性質有些不高:“爹,我走了。”
老王爺挽留:“留下來和爹一起,下一盤棋吧,爹都好久沒有和你一起下棋了。”
趙越堯根本就不喜歡下棋:“不要,爹你從來不肯讓着我,總是輸沒意思。”
老王爺淺笑:“誰讓你做事總是毛毛躁躁,三分鐘熱度,爹實在打磨你的心境。好,你回去好好的休息吧。”
趙越堯點頭,回到自己的院子,他問柳枝:“周啓時呢,我為什麽今天一天都沒看見他?”
柳枝行禮:“小王爺,周公子今天一早就離開了,他讓我告訴你,他可能要過幾日才回來。”
趙越堯心中莫名煩躁,拿起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走就走,走了就別回來。我現在心情這麽不好,他都不知道體諒人!”
柳枝和房間中的小丫頭連忙誠惶誠恐的跪在了地上:“小王爺請您息怒。”
趙越堯心中忽然湧起十分的委屈,漂亮的臉蛋皺了起來,跑到床上,被子拉起躲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聲安慰:“堯堯,你這樣沒辦法呼吸,會悶壞自己的。”
趙越堯根本就不想出來,被周啓時半強迫半安慰的拉了出來,他溫暖好聞的味道将趙越堯緊緊的包裹着:“我今天是去見我的長姐,周芍清去了。”
這個名字一出來,趙越堯渾身的雷達都豎了起來:“你為什麽還去找她?!”
周啓時有些遲疑的回答說:“她說,她有辦法能幫你。”
趙越堯反應很大:“不行,你不能再去見她了!”
周啓時抱住趙越堯:“好,都聽你的,有事我們一起扛。你若是心情不好,我們就出去玩。”
趙越堯點頭:“嗯。”
有下人從外面進來:“小王爺,王爺的書房怎麽敲門他都不應,每日中午他都會喝茶的,我們也不敢太過打擾他。”
趙越堯覺得有些不耐煩:“爹肯定是不想見你們,再等一會兒敲門不就行了?”
柳枝覺得很很是反常:“小王爺,你還是去看看吧,王爺待下人一貫溫和,不會為難人的。”
趙越堯的眉頭微微皺起,心中生出了幾絲不好的念頭:“走!”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書房門口,趙越堯用力推門,發現門被鎖住了,他沉下嗓音:“給我推開!”
周圍的下人有些遲疑,他們面面相觑。
趙越堯直接抽出旁邊侍衛的佩劍,砍了上去。
周啓時能看到他的手都在顫抖,他強勢而又不失溫柔的将趙越堯手中的長劍奪了下來:“我來。”
他的力氣比趙越堯大,兩下就将門撞開了。絲絲縷縷的血腥味兒從裏面飄散出來,趙越堯緊緊的抿着唇:“你們先進去看看。”
下人率先走了進去,丫鬟尖叫一聲,吓得花容失色,一屁股坐在地上:“啊,王爺,王爺自刎了!”
趙越堯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他看見粘稠的紅色血液漸漸從房間中蜿蜒的流出來。他後退兩步,背後撞上周啓時的胸口。
周啓時捂住趙越堯的眼睛:“堯堯,你別看。”
趙越堯渾身都抑制不住地在發抖,他就像是赤身裸體行走在冰天雪地中一般,渾身都凍的冰涼不已。
“不,我要看。”
他用力的,一根根掰開了周啓時捂住他眼睛的手。走到屏風後面,就看見剛才還在和他說話聊天的爹此刻躺在血泊之中,閉着雙眼,脖頸處有道血肉模糊的傷口。
趙越堯跪在地上,眼眶通紅,不顧自己的衣擺上全是血漬:“爹,你醒醒。”
“一定是有人害他,褚念,褚念一直都想要我們南岳,一定是他!”
周啓時眼中浮現出悲傷,他此刻沒有辦法撫平趙越堯心中的痛楚:“堯堯,現在最重要的是穩住王府。”
趙泗穿着铠甲,裹挾着雨水從外面趕來,他身後是穿着绫羅的一隊人。
他們神色桀骜,手中拿着黃色的聖旨。
“聖旨到,南岳貢品丢失卻未請罪。皇上念在南岳王是血脈親人的份上,命他退出南岳之地,封地改為河東。”
河東那邊相當于是趙國的邊緣地區,封地只有南岳的三分之一大,并且那邊的人比較彪悍不服管教。這明顯就是為了削去老王爺的職位。
趙越堯神色冷漠,鮮妍豔麗,站在那兒既不接旨也不告饒。
前來頒發旨意的內侍此時有些發怒:“南岳王為何還不來接旨?”
趙越堯撩起外袍,跪在地上:“臣接旨。”
內侍不解:“小王爺,這旨意是下給南岳王的。”
趙越堯月白外袍上有着凝固的血跡,他面無表情的說:“發生了此事,我爹自覺愧對聖上,已經自刎謝罪。他的屍體就在裏面,你可以進去看。”
內侍大驚失色,他對身邊的人說:“立刻快馬加鞭趕回京都,告知聖上此事。”
“小王爺,王爺自刎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們需要封鎖消息,等待聖上裁決。您前去河東一事,暫且緩置。”
趙越堯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點頭:“多謝大人,此事就聽你的。”
內侍眼中帶着些微的同情,他對趙越堯說:“請小王爺節哀。”
趙越堯很勉強的扯開一抹笑容,他睫毛長且卷翹,如同一只振翅欲飛的蝴蝶,纖弱精致,惹人憐惜。
等內侍們離開之後,趙越堯靜靜的看着下人将老王爺放在床上,換好幹淨的衣服。
他吩咐趙泗:“将我爹告罪自刎這件事傳揚出去,不要說是因為貢品的原因。就說是因為世家不滿我在南岳做出的種種改革,他們不願意讓平民做官,威脅皇上。而我爹為了平息世家的怒火,自刎謝罪。”
“我要讓這件事傳出去,傳的沸沸揚揚。”
“此前靠自己考上來的平民們,你去詢問他們,願不願意陪我去河東。”
趙泗單膝跪下,點頭領命,離開的時候,他十分的擔憂:“小王爺,您不要太過傷心,屬下拼死也會護着您。”
面對這個從小跟着他長大,算是青梅竹馬的趙泗,趙越堯終于露出了一絲真實的軟弱難過:“我覺得我好不孝,今天早上我從書房離開的時候,爹爹讓我陪他下一盤棋。我卻因為任性沒有答應他,如果我能敏銳一點,是不是就能阻止這件事?”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