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胡林

陶令華弄的人家險些翻車,連忙賠不是。

那人卻道:“小事,不必在意。”陶令華又忙蹲下幫着撿東西。

大概是個敞口的小瓷罐子裏盛着東西,先撿了瓷罐,很幸運沒摔碎。

“不過是幾顆珠子,在下自己撿就是了。”那人倒是沒有為難陶令華。

陶令華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四處幫着找,幸而掉的地方沒有水只有泥。找到了十一顆。那人笑道:“找不全也無妨,在下有事,還要趕路,先走了。”

陶令華想這珠子看上去十分貴重,若是因為自己丢了,實在是過意不去,就說道:“要不您等一下,我再找一會?”

那人想了想,答應道:“在下今日實在有事,若是仁兄找到了就給我先留着,等我回來再去找你拿回。若是實在找不到就算了。

陶令華也老實說道:“我家住在縣城的小井後街上,敝姓陶,名令華,仁兄盡管找我就是了。”那人也拱手笑道:“在下姓趙,行二,今天實在太急,改日再會。”說完揮揮手上車自顧走了。

陶令華又找了一會,才在路邊的一塊泥窪中找到了那顆珠子,擦去了泥污,看那珠子碧色沉沉,他雖不懂玉,但是見過別人戴這種和田青玉,聽說是極貴重的,珠子中間有個小眼,想是穿成串帶在手上的。

這年頭男人帶珠串的倒是很少,而且這人身上一股子草藥的味道,不知道是身上帶着藥丸子還是正吃着藥呢。

見馬車已經走的影子都不見了,知道趕不及,只好先留着等人家來要再說。

悶悶地回到家。陶家大姐剛做完飯,見弟弟回來,抿了抿頭發,笑說:“你儲大哥給送來了一塊肉,我做了紅燒肉,快來吃,我還發愁你要是晚上回來還得熱呢。正好。”

擡頭看姐姐,微微的汗意,真是芙蓉之色,陶令華心裏沉重,這樣才貌雙全的姐姐,就被自己拖累了。

只吃了一碗飯,肉也吃不多點,就進屋看書了。弄的陶令荷有點納悶。

晚上,陶令華去儲信家裏要了根紅繩把那珠子穿了先戴在自己頸上,免得丢了,若是日後人家來了,再還那人就是。

這幾日過的倒還平靜,除了韓賦跑來幾次問功課,兩人講究了幾天。只是這日韓賦又來的時候,卻神兮兮地附在陶令華耳邊道:“聽說來的穆大人是你家以前的老鄰居,這次來特意想帶你去國子監念書呢,你要高升了呀!穆大人青年才俊,二十五歲就中了進士,上頭又有靠山,高升是毫無懸念啊!”

陶令華皺着眉頭沒說話。

韓賦繼續說:“聽說那個胡大人甚是好色,這幾日弄了好幾個美人,吳老爺很不高興,命令鄉紳們誰也不許再進貢任何東西,否則就要重辦。我看吳老爺煩胡大人的很。又不是什麽正經下來公辦的官,不過是來打秋風的。”

陶令華只哼了一聲,

韓賦有點無趣,轉移話題,問道:“哪,你要是走的話,你姐姐怎麽辦?安排好沒有?”

陶令華并沒當真,心想,穆啓就是想帶自己走,自己不走,他能奈我何?因此只是嗤笑一聲,自顧看書。

韓賦說了半天說的口焦舌燥,只好停下來喝水,喝了一杯不夠,又倒,把個大明成化年制的民窯瓷杯弄的咣啷咣啷響。還說,這春茶到底比不上秋茶味道好。

“你消停些吧。”陶令華嫌他煩,忍不住插了一句,“春茶是苦,可是去火啊,秋茶你等過了白露再喝吧,有的喝還那麽多話。”

韓賦坐了半天無趣,要家去,陶令華巴不得他走,就送出來,陶家大姐也正好進門來,見弟弟送韓賦出來,笑道:“正好,你穆大哥來找你呢。就在門外,快跟他去罷。”陶令華往門外一看,恰是穆啓在門外站着笑,就咕嘟着嘴不願意,陶家大姐又笑又嘆地給他理了理衣領,道:“你這麽大了,怎麽還鬧小孩子脾氣?可是在哪裏着了氣?快別鬧了,跟着穆大哥多長長出息,将來也有個好前程。”

穆啓也笑道:“是啊,我今天正好有空,想給你講一講功課。”穆啓本來就是個溫文俊朗的人,相貌好就是着人喜歡,此時刻意做出來的溫和笑容更讓人如沐春風。

陶家大姐很感動,立刻推着弟弟走,嘴裏說道:“還不快去!別辜負了穆大哥的好心。”轉頭又對穆啓笑道,“穆大哥,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他小孩子,什麽都不懂,你多包涵些。”

穆啓點頭道:“咱們老鄰居了,我怎麽能生小華的氣?多照看他還來不及呢。”

韓賦趕着上來見禮,穆啓擺擺手就要拉着陶令華走。

陶令華轉頭向韓賦使眼色,想讓他幫着推脫掉穆啓。

韓賦并不明白,只以為陶令華是想帶自己一起去,他也是個不怕羞的,連忙上前對穆啓道:“穆大人,您又帶小華去講功課啊?學生能不能旁聽?也好多向大人讨教一番。”

穆啓心道:我教令華的東西豈是你能讨教的!

陶令華大喜,立刻笑道:“是啊,我們是同窗,穆大人,讓他跟我一起學,也好一起有所進益。您看可好?”

穆啓心裏氣的很,又找不出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推辭,只好點了下頭同意。

韓賦歡歡喜喜地跟上,和陶令華并排走在穆啓身後。

旁人只當穆啓做了高官不忘舊鄰,穆啓走過的地方,人們紛紛行禮。穆啓一一笑答,平易近人的很。要說做面子活,穆大人是十分在行。

正在走着,前面來了一頂涼轎,穆啓一看,是胡林,帶着一群人招搖過市。穆啓皺眉。胡林卻看見了他,連忙下轎招呼道:“啓明老弟,這是哪裏去?”

穆啓只好上前敷衍道:“胡兄,這幾日小弟忙,也沒顧上陪你游玩,十分抱歉。”

胡林眼珠轉啊轉地往穆啓身後飄,嘴裏只道:“啊,沒事,沒事,不相幹,你盡管去忙。這兩位是……”

穆啓本來不想把陶令華介紹給胡林,因為知道胡林是個酒色之徒,怕生是非,此時見他問,卻也沒辦法,側了側身,閃出陶令華半個身子來,敷衍道:“這是我的鄰居家的孩子,這是他同學。”連名字都懶得說。

胡林眼光賊亮,立刻道:“啓明兄,幾日不見,甚是想念,今天正好碰上,老哥做個東道,請你們喝喝酒怎麽樣?”

穆啓道:“連日事忙,身子不快,胡兄心意領了,改日小弟做東請你罷。”

說完就拉着陶令華想告辭。

胡林哪能讓他走,拼命攀住道:“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我都想好了就去天醉樓。”回頭吩咐下人道:“快去說與天醉樓的老板,就說我說的,要最好的席面,招待幾位老朋友。”仆人趕着跑去了。

陶令華忽然捂住肚子道:“啊,疼!中午吃壞了,我要登東。”說着向穆啓和胡林匆匆一禮,道聲:“學生實在是肚子疼,下次再給大人賠罪。”說完拉着韓賦就跑。

跑了個上氣不接下氣,拐過兩條街才停下。

韓賦用力甩開陶令華的手道:“你拽的我疼死了!我說你跑什麽呀?多好的機會,可以認識大官,咱們怎麽有這等機會攀上?你倒好,倒往外推。你腦子怎麽想的?還有,好好的席面沒吃上,你請我吃啊?”說完氣呼呼地靠在牆上拿袖子扇風。

陶令華拄着膝蓋也在拼命喘氣,半晌才道:“我才不想吃什麽席面,你想吃我下次請你。”

“切,你哪有錢,請我吃席面?”韓賦知道陶令華沒錢,就嗤笑。

陶令華站起身道:“我請你吃鹹菜!”

“啊?你想讓我變成燕巴虎啊?”韓賦追這陶令華打。陶令華就在前面邊跑邊笑。兩個很是歡樂。

再說穆啓。

陶令華跑了,穆啓反而松了一口氣,就這眨眼的功夫,就看出胡林已經是上了心了。

自己下次還有機會見陶令華,可是絕對不能讓他在胡林面前再露面了,鬧不好,自己的寶貝會讓別人撬走,還是這麽個酒色的東西,那可不行,一定要保護好了!

胡林還在糾纏,趕着仆人去追那兩個,嘴裏命道:“還不快去跟着伺候兩位公子?待會陪他們回來去酒樓找我們。”

穆啓趕忙止住道:“算了,胡兄,小弟陪你去飲一杯,他們小孩子,就別攙和了。走吧。”說着拉住胡林就走。胡林也只得聽命。

穆啓打定主意帶走陶令華,所以放出風去,說本是鄰居,陶父又是自己的老師,生前遺命讓他照顧陶令華姐弟,不敢違背老師遺願。

吳老爺也很高興,畢竟自己縣裏将來能多幾個進士是好事,陶令華一向好學上進,深得縣學老儒們賞識,就自己單出了一份錢說是鼓勵陶令華更上一層樓。

陶令華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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