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勸慰2
趙華要給他上藥療傷,陶令華神色頹敗、氣息微微地答道:“謝謝趙二哥,不用費心了,我是不能活的了。”這時候他已經餓了幾天,神思恍惚,自己覺得已經到了極限,活命的希望幾乎是沒有了。
趙華微笑:“你既然叫我一聲二哥,我也就不跟你客氣了,就稱你為弟吧。你怎知道不能好?我是大夫,我說能好就能好。”
“只是,只是……我的傷處比別人不同。”陶令華猶豫羞赧。
趙華會意,立刻安撫道:“你是說那裏?不必害羞。醫者父母之心,在我眼裏只有病人,都是病,在哪裏都一樣。”說着用手輕輕撫他額頭以示安慰。
陶令華羞紅了臉不語。趙華又道:“再說,我既是大夫,斷沒有見死不救之理。”見陶令華臉色緩過來些,不似先前灰敗,想是參湯起作用了,應該能經得起一點刺激了,就從自己懷裏掏出一封信來,打開信封,抽出信紙遞給陶令華道:“這是你家姐給你的信,讓我看到你交給你的。家人期盼重逢,你若不好了,讓他們怎麽辦?”
陶令華疑疑惑惑接過,顫巍巍舉在面前看了片刻,忍不住淚落如雨,手臂也無力垂下。趙華給他擦眼淚,他就抱住趙華的手嚎啕大哭起來,眼淚瞬時濕了枕頭。
原來這信真是陶家大姐讓趙華捎來的,詢問弟弟是否安好,家裏十分思念,讓他多保重。本來也只是抱了微弱希望,沒想到這信還真送到了。
趙華見他哭,知道舍不得家人,立即接着道:“還有些東西,因為太多,我都留在代王府,等會吩咐趙興去拿過來。本該早告訴你的,只是你昨天身體太虛,怕禁不起,所以今天才告訴你。”
陶令華哪裏還有心思尋死,只剩下哭了。半晌才輕聲哽咽起來。
正在亂着,趙泰排門進來,見此情景,急急問道:“怎麽回事?怎麽哭了?可是哪裏不好?”
趙華搖頭表示沒事。趙泰往炕上一看,陶令華枕的枕頭都濕了,連忙從櫃子裏找出一個幹淨的給他換上。
陶令華淚痕滿面,氣堵聲噎,正在彷徨間,忽然看到窗戶外面伸進一個巨大的——馬頭。
黑金!
陶令華一見,立時半撐起身體,想去夠烏金,淚水順着臉頰撲撲簌簌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原來趙泰很着急地拉馬進了門,關上街門,也顧不上把馬牽到馬棚裏栓好,就把缰繩一扔,直奔裏屋。所以烏金才能走到窗子下面。這幾天烏金被牽去換馬掌,所以沒在這裏,這會兒嗅到舊主人的氣味,忍不住從窗子外面就伸了頭進來,見陶令華在炕上,就用力伸嘴向前夠,“噗嚕嚕”打着響鼻。
趙泰也拿信看了,笑勸道:“你看,你家裏人都念着你。你要是去了他們得多難過?還有烏金,你舍得丢下它?”
陶令華撐不住,趙華忙扶他躺下,只是流淚。
趙華拿帕子給他擦眼淚道:“好了,沒事了,今天就開始治病,等病好了想辦法和家裏人通個信息要緊。”
陶令華無聲點頭,停了一會,又陷入昏沉,這次是因為用盡力氣哭了一場,睡的更沉,趙華探了脈息,見沉穩了許多,一顆心稍稍平靜了些。只要他有想活的意思,就好治。只是要多受不少苦了。看看陶令華瘦的尖尖的小臉,睜開眼睛的時候,臉上就剩一雙大眼睛可憐兮兮了,只是這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華彩,變得呆滞。不過十幾歲的孩子而已,就經歷了這麽多苦難,怎不令人心疼?
總算是勸他有了活下去的意志,兩兄弟都松了口氣,連忙忙碌起來。
趙華先吩咐趙興去代王府搬來自己的行禮,自己先用藥碾子碾藥材,一樣一樣都磨成細粉放在旁邊。只是那龍血竭和和上好的犀角、雄黃等物,需得更加細細地磨,方能一絲一毫不浪費。
趙泰命劉虎子去買些糧食肉菜等物回來做飯。趙華拿了一大塊豬油對哥哥道:“大哥,我來碾藥,你去幫我把這豬脂用慢火細細熬成油。”
趙泰奇怪道:“啊?還用豬油?這是為何?”
趙華笑道:“豬脂是合傷藥的必用之物,《本草》有雲,豬脂有療治創傷、滋潤肌膚之效,和人的肌膚最是契合,不過得用小火細細熬制才可用,這樣出來沒有油煙氣,顏色乳白,方好入藥。”
趙泰見弟弟給自己掉書袋,他是最厭讀書的,就有些不耐煩,但是這件事上,自己是沒資格插嘴的,又很嫉妒弟弟能救治陶令華,這樣自己的勝算就又少了一成了,沒有辦法,只能諾諾連聲,在心裏嘆氣,卻也不敢耽擱,連忙拿了豬脂去外面竈上去熬制。
因為大鍋是煮飯的鍋,怕不幹淨,趙華還特意買了個小鍋,專門來熬豬脂,以後怕是要有很長一段時間要用到了。另外,熬藥的砂鍋也買了幾個,以防摔碎了,備用。
大熱天的,趙泰一個精壯的漢子本來就是大汗淋漓,在竈火前烤的滿臉是汗,身上盡都濕透了,只好把上衣都脫了,赤膊上陣,卻并不敢離的火遠了,用細細的幹柴在小竈上燒火,小火細細地煎熬着那肥豬肉,“吱吱”作響,冒着泡,慢慢煎出透明的油來。然後放到後面的井裏晾涼。
此時已經近中午了,趙興也回來,和劉虎子一起把午飯做好,因為要晾豬油,幾個人才有空匆匆吃飯。
竈房窄小,四個人急忙吃了就各自去忙,趙泰這幾日都有空,就打發那兩個都回代王府趙華的住處暫且安身,這裏窄小,房間少,占不下這麽多人。留下自己和弟弟親自來照料陶令華。因為人越多,陶令華面皮薄,怕他不自在。見陶令華一直沒醒,趙華只好又噙着參湯撬開他齒關硬喂進去。
趙泰噘着嘴道:“下次我來喂!”
好容易等豬脂涼了浸成半瓦罐乳白色純淨的膏脂,趙華才挖出來加進碾的細細的藥粉開始合藥。
合好了藥脂,才拿出一塊極細軟的棉紗布,撕成幾條,沾了藥脂想探進陶令華後穴,需得把膿血都清理幹淨才行。
可是,只輕輕一觸,就覺得他身體一抖,連忙放手,發現卻還沒醒,趙華只好咬着牙硬着心腸稍稍用力向裏探,陶令華側着的身體忽然巨顫,眼見得身上就覆上一層細汗。
趙泰本來跪在炕上在他對面扶住,看到那雙無神的大眼睛一下睜開,臉部扭曲,嘴裏低低慘叫一聲。兄弟兩個同時吸了口氣,趙華只好住手。這樣上藥,無疑是上刑一般。好比在地獄走一遭。平人都受不住,何況陶令華身體極其虛弱,只怕經不住痛苦會咬舌。而且這樣的痛苦會極大消耗體力,要是體力跟不上,一口氣喘不上來,那就麻煩了。
并且這樣不停地出汗腌到傷口,更疼。
趙華無法,只好把先前煮好的麻醉湯端到陶令華面前,輕聲道:“好兄弟,把這個喝了就不疼了。”先前不想給他喝,是因為這個畢竟對身體不好,如今見他無法承受這痛苦,只得如此。
其實陶令華一方面是疼的,一方面是回憶起被邱老八蹂躏的情景,不寒而栗,還有一些,是羞赧,以這樣一種羞恥的姿态面對這兩個只有一面之緣的恩人,他覺得實在是沒臉。可是如今有活的機會,就是為了姐姐,再疼也要活下去了。所以,毫不猶豫喝下了這碗藥湯。
趙泰拿個手帕給他沾身上的汗,一邊擦,一邊對趙華說:“老二,你有沒有把握啊?要不咱再請個好大夫給看看,代王府的禦醫,你認識吧?請一個來。”
趙華氣的鼻子都歪了,“我難道不比他們醫術好?不比他們用心?你以為禦醫是誰都給看的?要是他敷衍,還不如我自己來!”
說話的功夫,陶令華已經昏睡過去,趙華連忙拿了細紗布蘸取了藥脂開始擦那膿血,外面都擦淨又探到裏面,慢慢把那面紗塞進去,又慢慢抻出來扔掉,換新的,反複幾次後才停止,最後又把新的膏脂填進去,可是真的很難進去,努力好半天也只是填進一小部分。這樣的話,好的就慢了。可是如今也只能做的這種地步。
趙華一邊擦汗一邊心裏想着辦法。趙泰在旁邊聒噪:“你行不行啊行不行啊?”
趙華瞪了哥哥一眼,幫忙放陶令華躺下,蓋上肚腹,就到西屋去接着合藥去了,順便想想更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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