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孫夏忙着維護手頭上的客戶，參展的工作也沒落下。李春華讓業務部都邀請客戶參觀展位，一來可以混個臉熟，二來也是開拓新業務的好時機。孫夏這邊也給客戶發了展位號，收到兩家的回複。大家都摩拳擦掌，很期待展會上有不錯的業績，最好能當場确認訂單，尤其新客戶不多的同事，更是把這次看作扭轉銷售業績不可錯過的良機。
新打樣的産品都寄到公司，一一檢查核對後拍照存檔後就安排快遞寄往廣州。所有工作有條不紊進展，孫夏也有些雀躍。她是第二次來參加展會，上一回主要跟着江博懷，這回肩上的任務重一些也更有挑戰性。
為了争取好的表現，她甚至每天早起一個小時練習英語口語，加強記憶和産品相關的英文詞彙。所有公司員工裏，她的英語水平屬于最好的梯隊。平時開會和寫郵件，孫夏都能勝任，可是和外國客戶面對面交流的機會很少，她擔心展會時間緊湊，自己表達不好會影響客戶們的判斷。
禮品盒訂單裝配線進度也在計劃之中。這天，孫夏接到貨代電話，之前溝通過需要趕五一勞動節前的船期，貨代告知只有周三和周五有合适的船次，要訂艙的話需要趕緊，假期前艙位非常緊張，太遲沒法安排。
孫夏挂了電話又打了一輪電話，和模具廠、負責裝配的工廠分別确認當前進度，裝配廠抱怨模具産量跟不上，分批交付的只夠産線半天的産能。孫夏了然，問題還是出在模具廠。只要他們能提高産能，趕上船期是鐵板釘釘的事。不能重新調試模具，提高模具成品率，還可以加一條線，甚至安排工人加班兩班倒。孫夏估摸了會兒，和江博懷提出解決方案。江博懷倒也坦然，說和工廠吃飯的時候讨論下。他做這一行十多年，訂單交期的問題只多不少，剛開始入行那會兒，什麽樣的客戶都小心伺候。經常一頭想着法子和工廠鬥智鬥勇，一頭還要穩着客戶，及至後面走上管理位，這些瑣事比較少親自處理，除非大客戶。
轉眼到了和工廠吃飯的那一天，行政安排的是公司請客戶吃飯常去的一個酒樓，孫夏提前過去點菜。定的包間鳳凰臺在二樓，上來需經過一個竹制的臺階。她怕孟志皓不好找，微信發了幾張圖片，還加上自己的手機號。
到六點半，幾撥人陸續到場，王義仁和工廠的工程師一起，孟志皓最後。他一進門，江博懷便站起來和他握手，說早聽王廠長提過多次，今天終于有緣得見之類的客套話。“老孟啊，還是美女面子大。要不是小孫，他難得出來一次。”王義仁哈哈笑，頻頻給在座的男士裝煙。
孟志皓沒接腔，孫夏自覺這種場合輪不上自己多說話，只沉默着微微尬笑。江博懷開口道，“和咱們工廠打交道這麽幾年，對于孟總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沒成想和我們小夏是認識的。小夏也是，沒早點和我說，這頓飯應該早就安排的，我先自罰一杯。”，說畢，一口幹掉杯裏的酒。衆人見狀，都舉起酒杯。作為唯一的女士，孫夏也不能不表示，淺淺喝了一口。
衆人一杯酒下肚，氣氛活躍許多，仿若乍然點亮的煙火，稍顯沉悶的房間越來越亮。
“我們現在這個正在做的禮品盒訂單的模具還需要孟總和王廠長多幫襯，交期緊，客戶催得緊。這個客戶自我創業開始就合作了，這次拜托大家。”江博懷道。
“這個好說，主要看孟總的意思。”王義仁打着哈哈，對着孟志皓喝了一口酒。“我和王廠長這邊再溝通下産能，細節部分王廠長更清楚。”孟志皓點點頭。都是老滑頭，江博懷心下腹诽，面上一點不顯，端起酒杯就給大家敬酒，再不提模具的事，話題慢慢扯開了去。
王義仁手機響了，“知道了。。。嗯，回來，當然回。。。”，大約是家裏人催。“王廠長，嫂子很貼心啊，你這是眼饞我們這些打光棍的。”席上不知誰說道。王義仁又喝兩口酒，“扯淡，說羨慕也是我羨慕你們，我這家裏管得嚴，回去晚點電話就來了。”衆人哄笑。他夾了一筷子菜塞到嘴裏，拿起酒杯站起身“各位對不住，今晚我得先撤了”，仰頭把酒喝光。“想不到啊，王廠長也是妻管嚴”，又有人起哄，其他人跟着笑。
“王廠長，我們還安排了接下來的節目呢。好不容易來了，再玩玩兒，待會我們給你叫車回去。”江博懷挽留。王義仁擺擺手，“不了，答應老婆了一會兒就回去。叫車就不用，已經安排代駕了。 ” 說罷就先行離開了，孫夏一直送到酒樓門口，看到王義仁坐上車才折回酒樓。
江博懷正給孟志皓說換地方去KTV放松舒緩下精神，孟志皓推辭不過答應了,一幫人轉換陣地去酒樓附近的歡唱。孫夏有一年多沒來KTV，上次還是汪晴和曾煜文請客。那會兒工作上正忙得不可開交，天天加班。汪晴兩人一直切歌換歌唱，又吆喝孫夏一起。孫夏讓他們不用管，埋頭捏着手機處理郵件，偶爾拿一片水果吃。汪晴看到孫夏這樣直呼“沒救了沒救了”，後來再也沒有約她一起唱K。
到了歡唱，馬上有服務員上前。孫夏安排了一個超大包廂，點了幾個果盤，堅果瓜子外加酒品飲料。她先是問孟志皓喜歡什麽歌，孟志皓說待會兒自己來。孫夏也沒執意，自作主張點了一些時下流行的歌曲和古早的粵語歌，就把點歌臺的位置讓給其他同事。她退到沙發一角，撿起一片西瓜吃起來。剛吃飯，其實沒吃多少。一直留心衆人說話，又喝了酒，這會兒頭有點暈乎乎。吃了一片冰西瓜，覺得舒服，又吃一塊。冰涼的口感，從嘴裏蔓延到心窩。有人在唱歌，吼得聲嘶力竭；有人在喝酒丢色子，孫夏仿佛置身事外，頭靠在沙發上，微微眯了眼。
“《現代愛情故事》，誰點的？男女對唱。”點歌臺旁有人問，沒人搭理。“誰點的《現代愛情故事》？快要開始啦!”又有人問了一遍。孟志皓走上前接過話筒“這首歌我會”。“孟總要給大家唱《現代愛情故事》，有誰上來一起的？” 。有人推了一把邱震，邱震大笑“這歌我不會，再說了，剛說是男女對唱，我要上去多不好。”。他在一閃一閃酷炫的彩光下尋找孫夏的身影，“哎孫夏，上來唱歌啊，你怎麽都睡着了？”，邱震嗓門大，旁邊幾人都聽到了。孫夏好似在夢中醒來，恍恍惚惚的。聽說要唱歌，不做多想就往前走。待走到點歌臺前看到拿着話筒的孟志皓，有點發愣。旁邊一人對着話筒大聲說，“下面有請大美女孫夏和帥氣的孟總為大家傾情演唱《現代愛情故事》”，又把話筒快速遞給孫夏，“快，馬上要開始了。”。熱烈的掌聲中，孫夏張開了嘴。
熟悉的旋律響起，孫夏不用看屏幕，歌詞就從嘴裏流出來。她小時候看《澳門街》，喜歡一往情深敦厚善良的文初哥，後來迷上張智霖。第一次聽到他和許秋怡合唱的《現代愛情故事》，循環往複聽了很久，歌詞大方又染上幾分寂寥。
孟志皓唱歌意外好聽，不似他說話，總給人壓迫感。孫夏偷偷看了眼，他正歪着頭，眼神迷離，整個人都沉浸在歌聲裏。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有那麽一瞬間，孫夏想窺探孟志皓掩藏在歌聲裏的心思。
兩人唱完，包間響起雷鳴掌聲。對唱獲得大家一致認可，模具廠那邊的員工撿起礦泉水遞給孟志皓和孫夏，“小孫平時看着嚴肅，沒想到唱歌這麽好聽。”，周邊有人附和。孟志皓接過水道聲謝就在沙發上落座，沒什麽言語，也看不出喜樂。
一群人嘻嘻哈哈玩樂了一番，散場時近十一點半。孫夏為江博懷和孟志皓都叫了代駕，她打算等他們上車後她再打車走。等代駕的空檔，江博懷和孟志皓站在一旁說話，孫夏隔得有點遠，眼睛盯着馬路。路上車很少，行人更是寥寥無幾，馬路對面并列幾家奢侈品店，櫥窗亮如白晝。有一家大約是有什麽活動，布置得很喜慶，有兩只小馬駒不停轉動。孫夏正看得出神，聽到江博懷喊，“小夏，你住哪裏” “我住柳家屯那邊。”沒等江博懷說話，孟志皓接了話頭“正好，我也往那個方向，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江博懷原還想着怎麽安排孫夏回去，單身女士深夜獨自一人回家有安全隐患。孟志皓既開了口，他覺得是不錯的選擇，“那行，我們小夏就和孟總一起，拜托孟總多關照下。” 兩人一問一答中，就決定了孫夏返家的方式，孫夏全程沒有插話。
孫夏上車後寄好安全帶便假裝睡覺，孟志皓沒給她機會。
“你們江總對你挺關心的。” 他冷不丁道。
“他是那樣，比較負責。”
“對公司所有人都這樣？”
“啊？”孫夏鬧不懂孟志皓怎麽揪着不放。
“我長得很可怕嗎？”孟志皓又說。
“沒有啊，你長得挺高大帥氣的。”孫夏說完，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黑暗中，孟志皓輕輕笑了下。“那你和我見面話都這麽少？王義仁說你工作時話多得很人還厲害。”
“那是工作嘛，不一樣。再說我話不多點，不被王廠長欺負死。他表面看着像彌勒佛，轉過身就另外一副樣子。和工廠磨多了，太知道他們的性子。”孫夏一口氣說了很多，又覺得在孟志皓面前編排王義仁不合适，補充道，“不過王廠長人本身還不錯，就是得時時在他後面盯着催着，這次多虧了你幫忙，要不都沒有這麽順利。”
“你不用和我這麽客氣，不是說要請我吃飯？老是這樣客客氣氣的，我哪裏敢吃你的飯。”孟志皓心情聽起來有點好，和唱歌時的狀态宛若兩人。他話都說到這裏，孫夏也多少聽明白了點，“行，你的飯都記着呢，你什麽時候有空給我說”。“不慌，有的是時間。”
孫夏直到睡覺前都在想着孟志皓的那句話“不慌，有的是時間”，好似一個可以想象的未來在眼前徐徐展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