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

孫夏接到汪晴電話說買了個二手房，她有點吃驚。上次看婚紗以後兩人就沒聯系過，也不清楚她和李開源和好沒。按汪晴之前說的，李開源會準備結婚的房子。這才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她已經火急火燎把房子買好了，孫夏覺得稀奇。

“你怎麽這麽快就把房子買了？李開源那邊也買房的話，你這個是要出租嗎？”

“想買就買了，到時候看吧。”

孫夏當然不覺得買房是想買就買，固然蓉城房價在省會城市裏不算高，買房不比買衫，考慮的要多得多，尤其家境中等不是大富大貴的家庭。

汪晴讓孫夏周日過來聚會，慶祝她當上房奴，不巧周日孫夏要出差，于是她建議“要不這樣呗，周六咱倆喝點什麽，順便我帶你去新房看看。”

汪晴的新房在城市南邊，靠近軟件園，沒建成多少年的小區，綠化很好，樹木蔥茏。房子在小區中庭位置，樓棟旁一塊壩壩上，幾個學齡前兒童在嬉鬧，有一個高點的孩子在吹泡泡，其他孩子跟着泡泡後面跑，還伸出手去抓，旁邊有幾個老人坐在長椅上閑聊。

電梯一直到30樓停，汪晴掏出鑰匙開門讓孫夏先進去。房子是日式裝修，可能因為沒有家具的原因，看着有點冷清。孫夏推開陽臺門，站在陽臺上眺望，視野極好，天藍得像被洗刷過的幕布，遠處的高樓大廈在太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金光，閃閃發亮。夜晚有璀璨的燈光，應該會更漂亮。

在客廳陽臺晃了一圈，孫夏又進房間看了看。

“怎麽樣？我還挺喜歡的。”汪晴熱烈問她。

“挺好的，我說你這麽快下定決心了。家具什麽時候去補齊呢？是不是還要定制？”

“家具得定制吧，房主說他們家具多半是定制的。開始談價格的時候，還說家具全送，交房的時候又變卦，說家具可以送，要加五萬塊，氣得我和那女人吵了一架。當時談的特別好，說什麽急用錢周轉。”

“中介怎麽說呢”

“中介能說啥，反正單子已經成了。他們讓房主家具優惠點價錢，我沒答應，叫房主都搬走，我寧願重新買新的。”

“你買這房子，李開源說什麽沒？”

“他能說啥，能不能成還兩說呢。我為啥買房，就上次咱倆逛街那次，後面他愣是一個解釋都沒有，這還沒結婚呢。我爸媽其實很早就說讓我買房，他們可以支援一些，我一直沒答應。這次李開源這樣倒激起我買房的念頭，剛好中介推了合适的。”

孫夏聽汪晴這樣說，知道她心裏還委屈。女人一旦和男人确認了關系，就迫切想成為對方心裏的唯一，希望成為那心尖尖上的一團，最後總不可避免地走向失望，甚至心生怨怼。

有意讓汪晴高興起來，孫夏打趣她說，“诶，好歹你現在是有房的女人了。房子房子，女人的膽子。有房了還怕啥，李開源不滿意，再來個徐開源王開源宋開源，由你選。”

“呸，憑什麽都是開源開源，換一個。” 兩人笑成一團。

吃飯的間隙，孫夏給汪晴說了最近幾次和孟志皓碰面的事情，汪晴頓時提起興致，“可以嘛，看樣子他應該對你有興趣。先處着看看呗。”

孫夏不以為然，“才見幾次就處處，他還什麽都沒說呢，再看吧。”

“你覺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的，憑什麽會幫你說好話，總不過是貪圖點兒什麽。好感也罷，好奇心也罷，反正你成功激起了他的興趣。依我的經驗，這事兒有戲。”汪晴談戀愛經驗多，她自覺對男人的心理考量多少還是會一些的。她又怕孫夏放不開，說不定孟志皓真是她的良緣呢，“你也不要太端着了，如果覺得不錯後面他再約你，你就去，最不濟當多認識一個朋友。”

孫夏有些理解她媽為什麽對汪晴一百個滿意。汪晴對她說的這些，可不就是王鳳梅女士平時唠叨的，只不過沒有這麽文雅。倆人分頭回家時，汪晴還不忘囑咐孫夏約會記得化妝，不要老是清湯寡水。“上次給你說的化妝視頻記得練習啊。”汪晴走出幾米遠，又回過頭來朝孫夏喊道。孫夏鼻子一酸，到底是沒讓眼淚滾出來，只笑着大聲回她“知道啦，我有在看。” 汪晴待她可謂一片赤誠，孫夏感受到的溫暖太少，是以這一份情彌足珍貴。

孫夏把手頭上的工作一一安排妥當後，和大部隊一起出差廣州。美國客戶的禮品盒訂單如約趕上船期，那晚聚會後，不知道孟志皓和王義仁如何溝通的，第二天就收到工廠發來的郵件，産線多安排了工人，兩個班次輪轉，模具單日産能幾近增加一半。孟志皓在孫夏心中的分量又重了幾分，好比古時落難的書生，被大戶人家搭救才有銀錢赴京趕考。孫夏當然沒有這麽落魄，心境卻是一樣的，一日沒有還孟志皓的人情，心裏的擔子一日不得放下。

一行人在展會前一天到達廣州，酒店辦理入住後，就趕往會展中心布置展位。展館很多展位都已經搭建好了，有些也是剛剛開始，兩個同事對着同行的展位不停發出贊嘆聲，孫夏順着她們的眼光看過去，不論是展位裝修還是展示出的樣品，從顏色到形式都讓人驚嘆。到底是沿海地區的企業，西部城市這塊欠缺的不是短時期內可以追上的，也怪不得江博懷要在上海那邊入股公司。

李春華此時頗顯出一些□□湖的風範來，“看出差別來了吧？這幾天除了接待客戶，你們也抽空好好在展館逛逛，學習下別人家的産品，看看人家的思路。”

在展館忙活了半下午才算把展位搭建好，孫夏默默對比了下自己公司和別人家的，差距是有，也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李春華站在凳子上調整公司招牌的位置，左看看又看看，問底下人是否歪斜，确認沒問題後跳将下來。他拍拍手，示意大家站到一起，“接下來幾天就看大家的了，把各自的看家本領都使出來。白天在展館都給我拿出最好的狀态，晚上回酒店開會總結。”衆人沒有異議，便打道回去。

為節省出差經費，一行人在展館前面坐公交回酒店，車上人貼人，擠得密不透風，看裝扮衣着，幾乎都是從會議中心出來的。正是吃晚飯的時間，路上車流擁堵，公交車行進也慢，好在離酒店不很遠。公司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展會出差期間，控制成本的基礎上，優先選擇離展館近的酒店。

一撥人提前一站下了車，先去覓食。四月下旬的廣州很有些熱，有大叔吃着飯，T恤被汗水浸透，背後濕濕的一片，還有人幹脆光着膀子。飯店老板安排二樓坐，沒有包間，在二樓大廳裏圍着一個大圓桌子圈坐一起，牆上兩臺大風扇對着桌子呼啦啦吹。李春華對着菜單快速勾了幾個菜，讓老板盡快上。聽他的意思，吃完早些回酒店休息養精蓄銳，接下來幾天拼體力拼腦力的時間不能浪費。

孫夏和業務部的愛麗斯一個房間，她進公司不到一年，平日她倆打交道少，即使住同一個房間，話也不多。吃飯回來後，她打開電腦，敲得鍵盤噼裏啪啦響，不知在忙些什麽，孫夏先行洗頭洗澡。

熄燈睡覺前，愛麗斯問孫夏，“你緊張嗎？”，孫夏畢竟年長幾歲，也不是第一次參加展會，她早已不似當年第一次參加展會時那樣興奮忐忑，“我還好，沒感到什麽特別的。”

“也是，你們肯定都參加過很多次了，不像我。哎，如果展會上能抓到大客戶就好了，聽說碰上這樣的，下一次單，半年都不愁。”愛麗斯隐隐期待着。

孫夏寬慰了她兩句，對于她說的“抓到大客戶”，未置可否。她們這個行業裏的人，多多少少有過這樣的希冀，至于最後能得償所願的，實在是鳳毛麟角。剛入行時，孫夏也懷揣着心思，和愛麗斯不同的是她只是在心裏做着夢，從未和她人分享。工作年限一久，孫夏漸漸把這份心思放下了，從日複一日勤力的工作中她也獲得很多安全感。

第二天早上不到八點就出了酒店，到達展館時很多展位業已開攤，國外客戶的面孔不多。李春華強調了一遍注意事項，從儀容儀表到接待客戶細節，包括索要名片等面面俱到，說完他就去逛其它展位，剩餘幾人拿着筆記本，站在展位前，一臉盈盈的笑。偶爾有臨近展位的業務員過來搭讪，翻翻産品手冊，互換名片。

十點過後，外國面孔越來越多，很多都背着大包，手裏提着印有logo的袋子，多半是路過攤位時被塞到手上的，他們順便拿來裝不同公司的産品手冊，偶爾還有樣品。

有些外國客戶很有目的性，不感興趣的産品絕不多花一分時間，聽到一聲“hi”，會禮貌一笑，便疾步走過；有些抱着收集行業最新信息來，産品目錄來者不拒，也極樂意分享名片；還有一部分則帶有很強的目的性，尋找新的供應商。

這最後一個群體是參加展會的人最期待的，個個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一旦有客戶樂意走進展位，拿起樣品細細觀摩，心裏便有了期待，好像看到黎明前的曙光，會使出渾身解數延長客戶停留時間，飲料汽水椅子一齊上，如果可以讓他們離開展位後還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回來，不用說，心已經跳到嗓子眼，興奮激動擔憂，唯恐訂單确定不下來。

展會進展順利，每人都收到一厚疊名片，之前邀請過答應來展會見面的客戶也都見到了。除去李春華以外的6個人裏，愛麗斯最為積極，除了上洗手間，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守在在展位前。腳踩高跟鞋，從早上出門到晚上回酒店，中間都沒法更換，站一天下來小腿肚子酸脹，腳也痛，趁沒什麽客人來的時候，大家會坐下來放松，甩甩腿，揉一揉。每當有客人走過來，還沒走到展位前，愛麗斯必定是第一個飛奔過去，熱情洋溢地和客戶介紹，交談中如果得知對方是已經約好找其他業務員的，她難掩臉上的失落。孫夏聽到業務部兩名平時走得近的同事埋頭小聲嘀咕：“看把她能的”，她拿起公司宣傳手冊，不着痕跡地走遠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