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噩夢從此刻開始。
從這天起,雲汐每天從學校出來,都能看到推着單車敞着校服上衣等在校門口的周正白。兩個人一路騎車回家,先要在院子裏打半小時架,才能回家吃晚飯。每到周末,則一整個周日下午,都得在武術館度過。
雲汐之前一直以為周正白的功夫都是打群架積累下來的社會經驗而已,被他練了一陣才發現,這人打架很有技巧,基本功紮實,訓練起人來有很有條理。可以這麽說,這人上次一個打六個,靠的絕不是運氣。
雲汐正在被拎去打架的路上,她不想去,絞盡腦汁的想法逃跑,一邊合理表達好奇,一邊甜蜜蜜地恭維他,希望能逃掉今天的踢腿運動。
周正白正拎着她後脖頸的衣服防止她逃跑,完全無視她的讨好,目不斜視地回答說:“我爺爺去世前是軍官,我小時候會跑去他的軍隊和那些兵一起練。”
所以真是系統訓練出來的。
雲汐啪啪拍手,讨好道:“哇哦,怪不得你這麽厲害。”
“......”周正白猝不及防被酸出一身雞皮疙瘩,面無表情地摁着雲汐的腦袋扭回正前方,鐵面無私,“你誇我也沒用,不想再被拖進廁所裏去,就好好鍛煉,不然下次沒人救你。”
雲汐堅持不懈,又扭過腦袋沖他眨巴大眼睛,繼續嘴甜道:“你上次不是都幫我教訓她了嗎,她肯定不敢再弄我啦!”
“......”她還會不會被別人弄不得而知,反正此刻周正白被她弄的臉熱。少年被恭維的耳根子紅,梗着脖子裝出不耐煩的樣子,粗聲粗氣地威脅:“閉嘴!不然今天練到十點!”
雲汐立馬閉嘴。
周正白,王八蛋!
她在心裏憤憤地想。
其實雲汐剛剛也不全是閉眼瞎吹,上次的事情出來後,往後一段時間,班裏漸漸有零星幾個人願意跟她說話了,她上課回答問題也不會被惡意打斷。月考後老師給她調了座位,雲汐從最後一排被安排到中間的位置,同桌是個學習很好的男生,很害羞腼腆,偶爾會紅着臉給她講題,兩個人一來二去地熟了起來,雲汐有了到北京後第一個算得上是朋友的人。
對方在班上也沒什麽存在感,話少,聲音又低,唯唯諾諾,經常被欺負。又不像雲汐一樣敢反抗,多數時候只能沉默地受着。
“江潮,第五題怎麽做啊。”雲汐眼睛盯着作業本蹭到她同桌桌上,頭也不擡地問。過了幾秒鐘對方還沒反應,雲汐奇怪地擡頭,瞥見對方在瞅見前面發呆,根本沒聽到她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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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汐只好伸手推了他一把,見對方回神,小聲問:“發什麽呆呢?”
江潮心虛地搖搖頭,低下頭細聲細氣地問她哪道題不會,心不在焉地給她講完,又繼續發呆。雲汐覺出不對,但沒多問,挪回自己桌子繼續做題。
白皙瘦小的男生發了會兒呆,小心翼翼從桌肚子裏掏出一張什麽東西來,反複地看,看完深呼幾口氣,又塞了回去。
下課鈴聲響起,江潮站起身出去了,雲汐坐在位子上繼續寫數學題。不一會兒,有課代表來收卷子,收到他們這一排,雲汐把自己的交了上去,對方問:“江潮的呢?”
雲汐說不知道。
對方急着交,在江潮桌子上找了一圈沒發現,又去翻他桌洞。
雲汐皺眉,說:“你這樣翻不好吧,等他回來再交不行麽?”
“沒時間了,老師讓我下課就給他送過去,再說江潮又不會生氣,你在這充什麽英雄?”對方說完,不管不顧又翻了兩下,卷子沒翻到,摸出一張粉紅的紙,“這是什麽?江潮太娘了吧,還用粉色的紙?”
雲汐眉頭皺的更深,“你能不能別亂動?”
“關你什麽事啊?”對方不甘示弱地說,“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拿你東西了麽?!江潮這幹嘛呢......喲!情書!江潮給人寫情書呢!”
雲汐猛地站起身,伸手欲搶,被身邊趕來的人攔住。
那同學拎着江潮那張紙,開始讀,是當下很流行的一段情詩:“如果給你寄一本書,我不會寄給你詩歌,我要給你一本關于植物、關于莊稼的,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別,告訴你一顆稗子提心吊膽的春天。我很喜歡你,逗號......诶怎麽就沒了啊?到底喜歡誰啊,怎麽都不寫上啊,這都不敢寫,江潮也太他媽慫了吧?”
雲汐被對方的神态語氣激怒,她一上頭就什麽也不管,用在周正白那裏這些天學到的成果,三兩下把攔着自己的人手臂折到身後摁桌子上,在對方的吃痛聲中甩開手,邁步上前一把把那張粉紅的紙搶了過來,厲聲道:“你他媽有病吧?”
當衆讀人情書,這事雲汐一個月內聽說一次碰見一次,她怒火燒的疊疊高,這都他媽是些什麽破玩意?
別人就算了,江潮的個性內斂自卑至此,再加上他對這封信的寶貝程度,看來看去不說,連對方的名字都猶豫半天不敢寫下,他這樣懦弱地勇敢着,這樣小心翼翼地寶貝着,一旦被人戳破,他會有多難過。
雲汐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來北京後又更冷血幾分,話都不說幾句,八成的話都用來和周正白鬥智鬥勇。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冷血,直到碰見這些人。是她忘了,蛇也分是青城山下白素貞還是農夫懷裏那條。
“關他媽你什麽事啊?”對方也嚷起來。
嘿!跟我京城白素貞鬥!
雲汐怒火瞬間上頭,她冷笑一聲,剛準備開口繼續作戰,一道又細又平靜的聲音突然響起:“你們在做什麽?”
雲汐一驚,扭頭看去,江潮一張臉,白的毫無血色。
剛剛讀情書的人像是被他這樣子吓到,也沒了之前的理直氣壯,抱着一沓卷子,當着江潮的面從他書桌裏翻出他的卷子,罵罵咧咧扭頭走了。
圍觀看熱鬧的人也散開,雲汐看了看自己手裏握着的粉色信紙,張了張口,“那個,我......”
“沒關系,”江潮緩緩走近,拿過她手裏的紙,平靜地說:“我都看到了,謝謝你。”
雲汐不知說什麽好,半晌,嗯了一聲。
她擔心地看着身邊瘦弱地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的男生,他面色并沒有比剛剛好看多少,連嘴唇都是白的。他佯裝鎮定,并沒有像還明裏暗裏看熱鬧的那些人期望地那樣,趴下或者流淚,而是坐下拿起了筆,像沒事人一樣開始做桌子上的卷子,但他拿筆的手一直在抖,面前這張卷子上節課也早已結束。
雲汐在心裏默默嘆口氣,也坐回自己的位子,默不作聲的繼續做題。
半晌,身邊的人突然小聲問:“你不想問我什麽嗎?”
幾十分鐘了,他的嗓子居然還是抖的。雲汐想了想說:“你要是想說我可以聽,但我不會問。”
又是一陣沉默。
江潮蒼白的臉上終于泛起一點血氣,他拿手指頂了頂自己的圓框眼鏡,欲言又止幾次才終于開口,聲音裏帶着揮之不去的自卑,細弱地像是恨不得連自己都掩埋,他說:“我喜歡尹程音。”
???
雲汐猛地看向他,半晌,才非常震驚又非常誠懇地吐出一句:“...............................卧槽。”
作者有話要說: 雲汐第二天就請假帶江潮去眼鏡店換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