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雲汐始終沒有說那天在包廂裏程澤都說了些什麽, 周正白便沒有問。事情已經過去, 他已經得知了真相,至于造成這樣的真相的那些不欲為人知的陰暗和道理, 周正白可以不去知道。

這是他給他近三十年的好友最後的體面。

回去的時候雲汐話很少, 在餐廳主動抱了他之後,也沒像之前那樣羞惱, 反倒一路上都緊緊抓着他的手不放,腦袋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地想程澤說的那些話, 想江潮, 想周正白。

程澤最後說的幾句話還盤旋在腦海中嗡嗡作響,雲汐想到之前在酒店裏,江潮對她說的那句“抱歉,我暫時不想說”, 想到他說這些話時自嘲疲倦的神色, 心頭一時有些不是滋味。她沒有探求朋友隐私的癖好,但也私下想過一些可能, 只是從沒想過會和程澤有關。

江潮和程澤, 居然在一起過嗎?

江潮那樣溫柔可欺的人, 不知道被程澤那種人面獸心的畜生欺負成了什麽樣子, 才會一提起就露出那麽脆弱受傷的神情來, 柔軟的心髒像是用傷口結成一層厚重堅硬的疤痕。

雲汐并沒有替程澤傳話的打算,一是她沒有仇将恩報的壞習慣,二是江潮當初受傷的神情讓她開不了口。

雲汐想了下,歪過腦袋看向正在開車的人, 突然問道:“江潮和程澤的事你是不是知道?”

周正白沒想到她沉默半天開口卻問別人的事,被問得愣了下,頓了頓才道:“知道一些,剛剛程澤和你說江潮的事了?”

“嗯,”雲汐點點頭,“但沒說很多,他讓我幫他聯系江潮,他和江潮到底怎麽回事?他倆怎麽會在一起?”

周正白沉吟片刻,恰好前方是個大紅燈,他跟着前面的車緩緩停下,想了下才說:“其實我知道的也不是太清楚,你知道的,男人并沒有交流感情生活的習慣。我知道的就是程澤畢業後接手了家裏的公司,又自己辦了家娛樂公司,而江潮那時候剛進圈子沒什麽名氣,兩人偶然認識了,後來一來二去就在一起了。”

“只是,江潮好像挺用心的,程澤......把圈子裏那套用江潮身上了,拿錢買人,沒交什麽心。再後來,就是我見到你那天,我打電話問程澤時才知道兩人分手了。”

其實并不止是這樣。

當初程澤得知他在西北見到江潮求他幫忙聯系時他就說過,人家真心實意掏心掏肺地當跟你談戀愛,你卻拿錢買人只當包.養,人不跟你分手才怪。

他沒說得這麽直白,但雲汐也猜的差不多了,一瞬間氣的頭發都要燒了,眼圈都紅了,咬牙切齒地罵了一路程澤混蛋。周正白不想聽一路混蛋,于是一遇上紅燈便扭頭用嘴巴堵住她的嘴。

雲汐被他親軟了骨頭,罵人的力氣便灑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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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近在眼前,雲汐和周正白列了長長一串子計劃,周正白坐在電腦桌前一條一條打進word裏,雲汐則坐在他腿上一條一條給他念,周正白心軟的不像話,她念一條他要親對方一口,惹得對方惱羞成怒,他便多親幾口請求原諒。

最後在周正白說年初一要回家待半天時,雲汐突然道:“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周正白打字的動作一頓,擡眼看向她,兩人一言不發地對視半分鐘,周正白笑了,忍不住又湊過去親了她一口,笑着說:“好,原本我也打算回去就告訴他們我們在一起了,正好帶你見公婆。”

雲汐看着他,慢吞吞道:“他們不會接受我的。”

“放心,”周正白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語氣卻因為提到那些人不自覺冷了些許,“他們現在不會管我,更不會管你。”

在最開始查清事實的那些時間裏,他在法律和道義的拉扯下幾乎喘不過氣,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一面是母親,一面是事實。

他不是聖人,他也有私心,哪怕他很那個人,但她終究是從小愛護自己長大的親生母親,他沒有辦法真正做到毫不猶豫地大義滅親。在他痛苦不堪猶豫不決時,是周平壽尋了過來,告訴他自己以直系親屬的身份,放棄對兇手的追究。

他最終還是沒有控訴自己的母親,也因此打了辭職報告,被向來偏愛自己的領導怒火沖沖壓了下來,劈頭蓋臉一頓訓斥之後,他清醒了一些,提交了調職報告調回了北京。

他從記憶裏脫身,又親了親懷裏人的嘴角,低聲道:“況且我們結婚,總得有長輩祝福才好,不然委屈了你怎麽辦?嗯?”

“結婚?”雲汐一下子抓住重點,瞪大眼睛道:“什麽結婚?”

周正白看她,“我們結婚。”

“誰、誰要和你結婚了?”

“你不願意?”

“......也不是不願意,但、但是我們才在一起一個多月,就想着結婚,會不會太快了?”

“反正又不會分手。”有人理所當然道。

“......”嗯......

“所以不願意也沒用,”某人的回答很周正白,“求婚時如果你不主動伸手給我,我就自己給它拽出來,再把戒指套上去,你不願意也沒用。”

“.............”

**

年夜飯周正白煮了滿滿一桌子菜,開了瓶雲汐喜歡喝的果酒,兩人像從前那樣,把菜一個個端到茶幾上,一邊看春晚,一邊依偎在一起熱騰騰的吃餃子。

兩人睡衣同款,身上香氣相似,嘴裏吃着同種餡料的餃子,脖子上挂着同樣蘊含夜空的吊墜。

第二天一早,兩人又換上情侶款的駝色大衣,手牽手前往周家大宅。

車開到一半,天空突然飄起了小雪,雪越下越大,像是雲汐十年前初到北京的那一天。

車停在周家大宅門口時,雪已經蓋住了地面,綠瓦紅磚都掩在雪裏,看不真切。周正白下車繞過車頭來開她這邊的門,雲汐牽着他的手下了車,擡眼就看見前方若隐若現的周家的房子。一切似乎都回到最初,兜兜轉轉,不過是時間的一場游戲一場夢。

好在夢醒之後,她還能感受到夢裏人指尖真切的溫熱。

雲汐擡頭,看滿天的雪紛紛揚揚潇灑降落,聲音在大雪裏顯得悠揚:“周正白。”

“嗯?”

雲汐笑起來,在紛揚的大雪裏一片唇紅齒白,“你還記不記得你說過,在北方,雪是祥瑞的象征,一個人如果在很糟糕的時候遇到大雪,就說明他難過的日子要過完了,剩下的都是好日子。”

“記得,”周正白說,他緊了緊兩人交握的雙手,在周家大宅前的大雪裏,低頭溫柔地吻住她:“以後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瑞雪兆豐年,人間有白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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