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祁家內部關系盤綜錯雜,共育有三子,祁湛從小就生活在祁千洋身邊,鮮少回祁宅,跟祁宅裏的人不親,但祁尋是打從心底地敬畏他這個二哥,無論在公司還是在家裏,有時候祁湛說的話都要比大哥祁樾管用。
祁尋好奇地伸長脖子去瞧祁湛身後的焉玉绾,砸吧砸吧嘴就答應下:“嗯,我也該回去了,晚了又得被罵,二哥,你什麽時候再回家裏……”
祁湛眸色一沉,模樣很不喜歡別人問這個,直接把祁尋盯啞口了,祁尋自覺不能再多嘴,忙跑回車裏,“二哥拜拜,二哥晚安!”
随後引擎聲一響,車就順着馬路牙子嗖地一下,沒影兒了。
跑得真快。
焉玉绾看看祁湛的側顏,看來不只是對外人兇啊,親弟弟也不放過,難怪像□□老大。
“焉小姐,東西我來幫您拿進去吧。”張原拖着行李箱走過來說。
“不用,我自己拿就行。”焉玉绾擺擺手拒絕道,越對她客氣,她就越感覺拘束。
張原眯眼笑着點點頭,就先進去開門,司機把車開去地下停車場,鐵門前只剩下兩人背對站着。
祁湛轉過身來,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焉玉绾身上,妝容精致,将她五官的優勢都發揮了出來,禮服怎麽看都挺短的,胸口有花邊遮擋也像沒遮一樣,照樣春色大好,尤其是裙擺,只打齊到大腿根部,兩條筆直雪白的腿露在外面,腳背上冒着一條條纖瘦的細瑩,穿了高跟鞋,幾乎能與他平視。
不像個黃毛丫頭。
祁湛的目光無意間停留了許久。
焉玉绾擰起兩道黛眉,打斷他的思緒:“喂,你想說什麽就說,不說的話,我就進去了,外面怪冷的。”
說着,焉玉绾往裏收了收肩膀,嘴裏打了個寒蟬,原本就清晰的鎖骨線條更加明顯,顯得她愈發清瘦了。
“在軍訓,穿成這樣幹什麽?”祁湛終于開口。
焉玉绾的表情怔了下,回答道:“我軍訓結束了啊,今晚演出,我彈鋼琴得穿得正式一點。”
“哦。”淡淡地一聲,祁湛沒再問什麽,擡腳就邁進鐵門裏。
焉玉绾瞧着他的背影,心生怪異,卻又說不出哪裏奇怪,冷幽幽的春風又再次襲來,她趕忙也跟上去。
回房間把東西都整理一遍,給趙巍巍和葉蕖發了微信,焉玉绾就躺在床上發呆,焉明許的電話打不通,還準備跟老太太賣慘申請一下能不能趁着假期回臨江鎮一趟呢。
她到底攤上了一個什麽樣的奶奶啊,把她送來祁湛身邊就不管了。
越想心裏越堵得慌,焉玉绾便起來,拿上她的兔子睡衣下樓去,卸妝洗澡。
一樓沒人,估計被祁湛全喊走了,燈光白得發冷,四周安安靜靜的,回蕩着的全是她噠噠噠的腳步聲,把睡衣挂在浴室的牆壁上,她又跑回房間拿手機和小音箱,一邊洗澡一邊聽歌。
過了大概四十幾分鐘,祁湛穿着睡袍下樓來,準備去廚房拿酒,越往樓梯下走,音樂聲越發清晰,節奏感特別強烈,還隐約摻着女人的哼唱聲。
這棟入了夜就一如既往陷入靜默的別墅裏,突然間被搞得烏煙瘴氣,讓人十分不爽。
祁湛撩起眼皮往衛生間那邊看去,只停頓兩秒鐘,他就收回眼神,走進廚房,站在一面偌大的貼牆酒櫃前,随手拿了瓶紅的出來,手法娴熟地開塞,拿杯子倒了半杯。
喝掉第三杯的時候,焉玉绾終于出來了,沒拉上帽子,懷裏抱着衣服手機和小音箱,放的正是一首金屬質感的dj蹦迪樂曲,在空曠的一樓裏,音量被拉得老高。
想起祁湛還在呢,焉玉绾趕忙把音樂關了,按按胸口從過道裏走出來,路過廚房時,她帽子上的兩只兔耳朵突然被抓住,給往後拽了一下,她沒防備,身體就跟着後退,撞到了祁湛的。
焉玉绾:“……”
他開始找茬了嗎?
他有那麽用力嗎?
兩副身軀心思各異,貼在一起略久。
祁湛沒有立馬推開她,垂下眼眸,狐疑地盯住焉玉绾的頭頂,“站都站不穩?”
他吸了口氣,腹部連帶着胸膛一起動了下,她的後背感覺特別真切,甚至能感受到他腹部的肌肉硬度,她心尖不禁繃緊了幾分。
半晌,焉玉绾呼吸緩慢地抿抿嘴,猛地轉身過來面對他,騰出手去拉兔耳朵,“是你像個幽靈一樣突然出現的好嗎?不要拽我的帽子,祁湛!”
沒有松手,祁湛仰頭把杯子裏剩下的酒喝完,酒杯放回旁邊的吧臺上,他說:“19號是爺爺的生日,晚上有家宴,你準備一下禮物送過去。”
也就是說,她還有兩天的時間。
“你呢?”焉玉绾問,又不是她親爺爺。
“爺爺喜歡你,”祁湛說,長臂忽然拉她往面前一些,彎腰,俯低臉湊近她的,黑曜的雙眸如一對古潭,“你只是待在我身邊都能逗老人家開心,何況是你用心準備的禮物呢?”
他身上有好聞的沐浴液的味道,想是也剛洗完澡,焉玉绾努努鼻尖,聞得心神發飄,但是她确定,這番話是在嘲諷現在他們之間的關系。
焉玉绾壓住略顯急促的呼吸聲,不退縮不畏懼地和他對視,“好,禮物我準備,這樣總行了吧,你松手,以後不準再揪我帽子!”
祁湛幹脆利落地,松了手。
焉玉绾兇巴巴地瞪他一眼,理理帽子,往後走了幾步,見祁湛跟來,她馬上踩着一對風火輪,風一般地跑回二樓,東西一股腦全丢床上,就貼着房間門聽外面的動靜。
祁湛的腳步聲漸近,在隔壁停下,也不知道要幹嘛,等了會兒才進主卧。
應該不會又莫名其妙地來找她茬了吧。
一個男人在夜晚黯然獨酌,有點不太正常。
焉玉绾輕手輕腳擰開門,探頭出去,走廊外空無一人,她松了口氣,放心地把門關死,上床睡覺。
一夜無眠,在某些地方卻是一夜狂歡。
她彈鋼琴的視頻肆虐了微博一整晚,各種營銷號出來吹捧蹭熱度,看着就是一副即将要爆紅的場面,卻在深夜,所有人都松懈之時,她和趙巍巍在軍訓期間“打情罵俏”的照片突然間被爆了出來,還有兩人私底下去餐廳的,連之前兩人喝完酒去酒店的照片也有,重新組合時間線颠倒黑白的邏輯一列出來,就有了“某高校校花在訓練期間不知廉恥勾引教官開房”之類的話題。
此舉引發衆怒,一時間炸出了無數警嫂軍嫂和正義使者鍵盤俠在線教育人。
【現在的女大學生都怎麽了?覺得自己天下第一絕色?】
【教官雖帥,但是你們這些女大學生就不能有點逼數嗎?非得把教官撩到手才甘心?】
【這女的長相,一看就是狐貍精,不能缺男人。】
【媽的,老子真是服了,勾勾搭搭的真惡心!】
【警察和軍人這個職業都特別辛苦,你們撩之前能想想他們背後等了幾年的女朋友嗎?】
【幸好我都不讓我男票去帶什麽軍訓,就怕那些小姑娘亂撩。】
【野模的圈子這麽亂的嗎!】
【現在是随便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出來當模特了,有的人啊就是沒媽。】
一夕之間,從一開始的好評忽然間變成一片罵聲,焉玉绾的微博和視頻軟件的賬號都淪陷了,漲了幾十萬粉,其中不乏來視奸她動向的,替她說話的粉絲也被追着罵。
沒有公司撐腰的,就是如此,毫無還手的餘地。
不過焉玉绾不是很在意這些,此前她剛做模特,在圈內小有名氣那會兒,就因為和一個前輩有了資源利益上的競争,她被那前輩雇來的水軍黑得體無完膚,差些失去了這個資源,後來是因為有人出手相助,這件事才平息下來,那個前輩再沒針對過她,也不論她身上的熱度價值,該找她拍片的仍然有,所以她看得挺透的。
當外界的聲音變得猙獰貫耳的時候,沒辦法捂住每一個人的嘴,那就閉上眼睛,不要聽,時間會磨滅一切的印跡。
第二天祁湛不在,聽吳姨說他老早就去公司了,得晚上才會回來,焉玉绾進入修仙狀态,窩在房間裏追了一天的劇,之前認識的一些圈內朋友打電話來問她怎麽回事,她都沒接。
等到下午的時候,她提前一小時出門,去商場買了些禮品,打車去趙巍巍家,地方有些偏,加上工作日堵車,整整花了快一個小時才成功來到趙巍巍家住的小區。
趙巍巍早已在門口等候,見她提了兩盒東西下車,忙上前去迎接,領她回家,趙父趙母都在。
“來就來,還帶什麽禮物,又不是過年,跟我們客氣什麽呀,”趙母在門口給她找了雙合腳的拖鞋換上,“快有大半年沒見着你了,又長漂亮了唷,快去飯廳坐,我端個湯來就能吃飯,斌文,绾绾來了,你還不過來瞧瞧?”
趙斌文一副富态模樣,挺着個大肚腩就從房間裏出來,剛下班,還穿着警襯沒脫,笑着喊焉玉绾:“這姑娘,都長這麽高了呀。”
“叔叔好!”焉玉绾忙打招呼。
“我記得大前年你還只打齊巍巍的腰,現在都到巍巍的肩膀了,”趙斌文笑着打趣,“巍巍,你這當哥的不行啊。”
趙巍巍摘掉焉玉绾的鴨舌帽,反戴在自己頭上,推焉玉绾去飯桌前坐,“您兒子好歹也是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兒,別說得我很矮似的,就焉玉绾這小矮子,長個一百年都沒我高。”
趙母:“得了,就你這樣的,能跟我們绾绾比嗎?”
趙巍巍:“成,您二老的親閨女來了,我這個垃圾堆裏撿的自覺閉嘴,我連呼吸都是錯的。”
趙斌文出聲笑起來,算是默認。
趙母把湯端到飯桌上,焉玉绾幫忙擺碗筷和盛飯,忙活一通,晚飯正式開始,滿滿一桌都是家鄉菜。
才十分鐘,焉玉绾就盛上了第二碗飯。
趙母欣慰地看着她,一個勁兒地給她夾菜,“姨叫你來除了想看看你,還有件事得問你一下,下個月就到清明節了,我跟你叔叔打算去雲南一趟,看看你叔的戰友們,你要去的話,到時候聯系你。”
清明節,祭奠家族亡人的日子。
當初她的父母在雲南邊境犧牲,成為烈士,就一直葬在當地的烈士陵園裏,本來有遷移回來的機會,但焉明許沒要,說是:“就葬在那邊吧,這邊沒什麽讓他們好牽挂的,也不需要牽挂,每年我過去看看他們就行了。”
近幾年來,焉明許的身子骨沒以前那麽硬朗,不能長途跋涉,幾乎都是焉玉绾自己一個人坐飛機去,再一個人回來。
焉明許常念叨:“你雖然跟他們沒什麽感情,但好歹是生你的父母,多去看兩眼,他們在心裏也有點慰藉。”
他們有慰藉,她也有,而且是十八年。
“今年要去的,”焉玉绾回答趙母的話,“我奶奶身體不大好,我再不去,家裏就沒人去了。”
趙母點頭,“也是,那到時候你和我們一起,路上有個伴。”
作者有話要說:
某個人開始以酒為媒,撩人家小姑娘惹,真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