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平行世界

誠如他所言, 回到闵京幾日後,爹娘與阿箋也都安然回來。

不久前的追殺仿佛夢中發生的意外,回到闵京, 一切皆安。

皓雪又變成了困在閨閣中的嬌嬌小姐,夜間打開窗, 月色透了進來, 她伏在窗口,看到牆頭立着人。

黑衣,負劍,束發, 蒙面。

右手執一枝桃花,端豔無方。

他也看到她,輕輕從牆上躍下,緩步走來, “以後晚上還是少開窗,總是看到不該看到的。”

是熟悉的具有辨別性的聲音, 這讓她內心稍安,“你怎麽到這邊來了?是要執行麽麽任務嗎?”

“嗯。”輕輕應了聲。

“已經結束了, 這個送你。”

手中的桃花遞了過來。

月光下, 他的手白得沁寒,纖細優美的指輕扣濃豔花枝, 當真是相得益彰, 妙不可言。

皓雪看着那花怔然, 忘記接過。

“不喜歡嗎?還是……覺得髒?”

她的遲疑,讓他誤會了麽麽。

“……麽麽?”

“是啊,是挺髒的……我居然都沒有注意到,原本多好的花, 偏偏沾了滴血,濃郁肮髒血腥味破壞了清甜的香味,也難怪你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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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雪這才注意到,其中一片的粉色花瓣上沾了極小的一滴血,大概是他執行任務時不小心濺上的。

本不引人注目的血滴,被他單獨拿出來一說,竟覺得它妖異得如同朱砂痣般紮眼,怎麽忽略都忽略不掉。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用說了。”

他微微用力,那花枝便折毀在手中,粉色的花汁摻和着鮮紅的血,攥成糜爛的一團,将那雪白指掌盡數弄髒。

“你可是千金大小姐,自幼嬌生慣養,見多了绮麗富豔,這種腌臜物怎能入你的眼?是我多此一舉,摘來這無用之物,髒了小姐的眼。”

“不不不……不是,不是的……”

她不知曉他為何說出這樣的話。

這樣的描述,簡直将她視作心思敏感锱铢必較之人。

只能拼命搖頭來否定他的猜想。

“不是嗎?”

“不是……”

當然不是。

對于朋友所送之物,無論如何,她都欣然接受。

只是這位朋友,目前尚算不得朋友。

所送之物,亦與“髒”字搭不上邊。

“不會嫌棄它髒嗎?會接受它嗎?”

“會接受。”

“那麽……把你弄髒也沒有關系嗎?”

“麽麽……”

她有些怔然,不懂這話是麽麽意思。

他忽然擡起手,那只沾着桃花汁液的手,慢慢的舉到她面前,離她的臉頰很近。

本下意識想躲。

但看他神情不對,似乎隐藏着麽麽怪異情緒,最終沒有躲。

任由那手碰到自己的臉,将那些粘稠的汁液塗抹到自己臉上。

他笑了,似乎很愉悅。

他說:“很好,你也變髒了。但是沒關系,我不嫌棄你……”

把她的臉弄髒後,又用袖子擦拭幹淨。

如此反複,擦得臉頰泛紅快要破皮才罷手。

第二天晚上。

皓雪打開窗,又看到了他。

手中執着一枝桃花,濃豔嬌媚。

只是這一枝漂亮得尋不到一點兒瑕疵。

他說:“這枝比較适合你。”

自從以後,每到晚上,他都會來到這兒,或給她送花,或一些小物件,或一些小零嘴。

她覺得,他們之間也算是朋友了吧。

他的輕功極好,急速如風,似乎天地之間來去自由。

而她恰好相反。

她是被剪了翅膀的籠中雀,困于方寸之間不得自由。

他的存在,就是帶着她的那份向往,看遍山河萬裏,閱遍世間百态。

有一日晚上,他問她:“你想出去玩嗎?”

“出去……玩兒?”

認真咀嚼了一下這四個字,這話對她而言就如天方夜譚。

“我能去哪兒呢?”

“哪兒都能去。”

他伸手,稍稍用力,便将她從窗口撈出。

“別別別……”落入他的懷中,才開始感到恐慌,“還是不要了,我不能出去的。”

“誰說不能出去?只要你想,哪兒都能去。”

“那……那能在天亮前把我送回來嗎?”

“自然。”

她心動了,內心壓抑着的渴慕慢慢展露頭角,“……就帶我看看夜晚的闵京吧。”

“好。”

摟着她,足尖輕點,飛出這小小庭院。

在半空中時,腳下沒有可借力的地方,她只能将自己全副身心都挂在他身上,雙手緊環對方脖頸,一點兒也不敢松懈。

他本來飛得極穩,正當她稍微放心想松開點兒手時,卻陡然颠簸了一下。

她吓得要死,抱他抱得更緊了。

對方失笑,“你不是想看夜晚的闵京嗎?不睜開眼怎麽看?”

“我不看了,我害怕,我會摔死的。”

将臉埋在他胸口,聲音瑟縮發顫。

“不會摔死的。”柔聲哄道,“這點兒高度,最多摔斷條腿。”

她的聲音顫得更狠了,“比起怕死,我更怕疼……”

最終在一酒樓屋頂落足。

待感到腳下踏到實物時,她才慢慢睜開眼。

睜眼便見到萬家燈火通明,十裏長街,流光溢彩,人聲鼎沸……

東邊的茶樓,西邊的酒館,從南到北的商鋪鱗次栉比,胭脂、花扇、吃食……各色齊全。

姑娘們團扇遮臉回眸淺笑,公子們逗鳥逗龜逗蛐蛐兒,小兒抓着糖人不肯撒手,老師傅敲着鑼鼓翻着跟鬥。

他問她:“好看嗎?”

“好看……”

這才是人最鮮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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