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君子三畏,首要‘畏天命’!”父親摸了摸孩子的頭:“這便是第一課了,要牢記!”
姬無涯面無表情——這樣的夢他從小做到大,一成不變。
對于一個姬家人來說,是不會忽視這樣明顯的暗示的!所謂‘神遇為夢,神接為事’,普通人做夢尚且是一種預示,像他們這種修仙之人,神思敏捷,就更容易神有斂觸,進而寐有夢了。
和凡人想象的不同,夢不只是預知夢,事實上相比起預知夢,更常見的是夢見已發生的事。
‘神’比‘形’要敏銳的多,往往能在事情還沒發生之前察覺到種種蛛絲馬跡,這也是夢占的源頭!人在睡夢中,身體已經休息了,神思卻沒有!此時神思一動就是暗示!
但這種神思敏銳并不只是作用于未發生之事,也有可能是在強調過去!有些事已經發生了,但當事人視若尋常,夢只不過是通過這種方式告訴夢的主人——這件事很重要,很可能在長久的人生中造成你從未預想到的影響。
按理來說,一個夢從小做到大,怎麽也應該重視起來了。但‘命運無常’之處就在這裏了,它從來不肯給予人一個明晰的未來…事實上,萬事萬物總在變化之中,命運也不太可能明确。
姬無涯要怎麽重視這個夢?對于他來說這個夢實在是太普通了,不過就是很小很小的時候父親的告誡。如果不是一再做這個夢,他或許都忘記這件事了。
對于這個夢裏會發生的一切,姬無涯都了如指掌,他知道待會兒父親會說什麽,母親又會在什麽時候過來,甚至就連随行婢女衣袖上的花紋他都一清二楚
然而一瞬之間,日月颠倒。
“月亮真好看!”咬着糕餅的小姑娘坐在他家牆頭上,擡頭看着月亮。
不一樣了!他的夢之前不是這樣的!
姬無涯皺了皺眉頭,想要問問怎麽回事——你這人怎麽回事兒,怎麽随便跑到別人夢裏了?
“你…”
但還沒有說出口,牆頭上的姑娘看到他的一瞬間就跳下了牆頭,等到姬無涯爬上牆去看,就只能看到小姑娘朝他揮揮手,然後就不見了。
這個時候他才發覺奇異——他的夢裏應該是白日,怎麽就明月當空了呢?他的夢境怎麽會被別人侵蝕到這個地步?要知道普通人無法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修仙之人卻是可以的,夢裏特定的環境也不會輕易改變!
擡頭看天,月色如水,明亮的不可思議,也眼熟的不可思議。
他在哪裏見過這樣的月亮?
姬無涯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天空還有淡淡的幾顆小星。他似乎沒有受到這個夢的影響,和往常一樣起床洗漱,然後就下樓尋了一冊書卷閑看。
這個時候天色還不明亮,但是不必點燈。兩天前甘甜從水中撈出來的‘月亮’此時還在呢,只是沒有之前挂的高了。好像吸飽了水汽,墜的低了一些。伸手碰了碰,很輕松就可以移到平常看書的位置。
小樓中第二個下樓的是周森森,見姬無涯在看書也不覺得異常,只是煮茶的時候給姬無涯也煮了一碗。
姬無涯看着茶杯中的茶葉沉沉浮浮,好像抓住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抓不住。擡起頭來看着周森森:“師姐…”
“嗯?”周森森下意識地緊張起來,他知道姬無涯是姬家這一代中最出色的那一個!而姬家精于占術這是衆所周知的,他剛剛對着茶葉發呆很有可能是進行了一次‘茶葉占’!這種占法雖然小衆,但對于精于占術的人來說占術本身只是手段而已,用龜甲蓍草,還是用茶葉,甚至用動物內髒,能有什麽差別?
“師姐知道甘師妹‘水中撈月’是什麽法術嗎?”清晨的山中是有些涼的,周遭安安靜靜,姬無涯說話的聲音也很輕:“想來江君與妫仙子不會冒險提前教授吧?”
本來緊張的,聽到說這個周森森就不緊張了,輕松地搖了搖頭:“肯定不會啊,甜甜現在連行氣都不會,就算江君冒險,那也該先教她行氣才是…想來不是什麽法術,只是甜甜‘心有所感’,随手施為而已。”
有修仙天賦的孩子,除了可以通過各種方式測驗出來,也有一小部分即使沒有測驗也看得出來!這些孩子們身上往往會發生一些所謂的‘神異之事’。
比如他們還沒學占術呢,就能憑借本能察覺到未來之事,感應吉兇。又比如他們從未接觸過法術,卻可以憑借本能做到一些法術一樣的效果!而且這不像是見到了神異之物從而引動體內靈氣異動,後者是有很大危險的!前者卻一般沒有。
這更像是藏在血脈裏天然的本能,像呼吸一樣——誰又會因為呼吸有危險呢!
見姬無涯依舊是一臉沉思的樣子,周森森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就是‘水中撈月’而已,何必多想?甜甜天賦好、靈氣足,這樣的神異之事也不止這一種,我記得她小時候…”
說到這裏,周森森多看了一眼姬無涯:“此事無涯你應該最清楚才是啊!”
甘甜修仙天賦很高,但也不至于冠以‘多少年一遇’,事實上,每過一兩年就能出一個這樣的‘天之驕子’。比如眼前的姬無涯,他的天賦也是這個等級的。
“此事…我可不清楚。”姬無涯笑了一聲。
神異之事發生在修仙天賦高的孩子身上确實常見,他們往往會無師自通一些小把戲,表面上看甘甜‘水中撈月’也是如此。
“怎麽,此事還有什麽玄機不成?”周森森很關心甘甜這個小妹妹,本該就此打住的話題也追問起來。
“水中撈月不難…學個兩三年,這就是小把戲而已。”姬無涯碰了‘月亮’一下,手上的觸感是真實的,好像碰到了一層濕潤的霧氣:“關鍵是這‘月亮’如何來。”
“若是幻術之流,便再簡單不過了,不值一提。”
幻術這種東西是一個法術大類,真正精妙的幻術會讓人覺得真實無比,那也是非常複雜高深的法術。但類似弄一個月亮出來,這屬于比較粗淺的幻術了,月亮甚至不像小動物一樣需要反應能力!可想而知多簡單。
“若是弄來形似月亮之物,也算不得奇異。”
現在看起來就是一個發光的圓球而已,之所以會讓人覺得這就是月亮,是因為月光帶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有可能就是李代桃僵而已。
“若是如符咒一樣,以一依憑之物為根,化一口靈氣,這倒是有些意思了…但做得到的人也不少。”
這種方式類似于化妝,有技術含量多了。就比如之前周森森抛出的符牌,之所以能招來仙女舞蹈,這是因為符牌之上畫了相應符咒,用了相應材料,這就等于是有了一個模特。然後施咒、用法,這就是妝扮。
既然可以弄來仙女跳舞,弄來一個小月亮應該也不在話下。
“…有一種是最難的,便是真的從水中取出了‘月之精華’。”
周森森一時聽住了,回過神來就連連搖頭:“怎麽可能…甜甜是‘實’,‘水中月’是‘虛’,以實取虛何如——”
說到這裏周森森自己先停了下來。
姬無涯似乎早有預料,淡淡道:“師姐知道了?”
周森森覺得自己腦子有點兒亂:“我知道什麽?我只是…我只是想起了甜甜小時候的事,那時大家一起去釣魚,甜甜總能釣起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當時他們只覺得甘甜和水有緣,逢着水總會有一些不同。但是現在想想,當時釣起來的東西,死物就不說了,只說活魚——似乎就有九幽之下的‘特産’,這些‘魚’就她所知也該是‘虛’的。
甘甜手中一根釣線尚且能以實取虛,她現在親手從水中取出‘月之精華’好像也不是那麽奇怪了。
“無涯師兄和森森姐姐起的好早鴨~”甘甜‘噔噔噔噔’的下樓聲打斷了周森森的沉思,也徹底讓早晨‘醒來’。
似乎就是從這一刻起,周林林和王初平的房間裏也發出了走動的聲音。姬無涯看着窗外,好像鳥雀都叫的起勁了一些——天邊紅霞初現,一縷天光正破曉!
放下剛剛有些古怪的談話內容,周森森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頭頂:“發髻怎麽這樣?我與你梳頭吧!”
甘甜這個年紀最常見的就是‘丫髻’,這個發髻不難,甘甜自己都能梳。不過她從不梳這個發型,因為她總覺得這就像是地主家的傻丫頭似的。但要梳其他複雜發式她也不會,所以就像親爹一樣,她給自己紮了兩個低馬尾。
這種紮頭發的方法顯然不合禮儀,好在修仙界也不像凡俗世界一樣講究這些。看到她這樣也不以為忤,只是覺得這太不講究了一些。類似于別人又是上夾板,又是噴啫喱的,你這裏拿根皮筋紮個低馬尾就算了?
前兩天甘甜的頭發就是周森森幫着弄的,其實也可以提前安排清虛天的奴婢做這事兒——梳頭發,梳複雜發式本來就是很難的事,不能指望這些大小仙女都能自己搞定。
不過甘甜懶得麻煩,周森森又是個溫柔大姐姐,并不介意幫這個忙——不過甘甜也不可能次次都麻煩人家,幹脆今天就用‘祖傳低雙馬尾’了。這樣也挺好的,以後正式上學了,還可以省時間呢!
甘甜看過自己的課程表和作息安排了,并不覺得早上有那麽多時間可以用在梳頭發上。
“不用啦,這樣也好看…發髻梳的複雜了頭皮疼呢!”甘甜像是想起了什麽,語氣特別歡快。
周森森覺得這話說的太孩子氣,女孩子從進入仙府之後很快就會進入豆蔻年華,本來不愛美的也會忽然覺醒這方面的自覺。到時候別說是頭皮疼了,就是脖子疼、全身疼又怎樣呢?只要美美的就好!
現在甘甜這樣,果然還是個孩子。
姬無涯不做聲,但他是贊同甘甜的——這樣也好看。
甘甜…甘甜和仙府中其他人都不太一樣。
仙府之中多穿白的,仙氣飄飄麽。就算是穿別的顏色,也往往是素色,女郎們上身一些鮮豔顏色一般也以清新淡雅為主。比如說之前周林林穿的紫色,那也是一種淡粉紫色,像是一層薄薄的紫色煙霧一樣。
甘甜就不一樣了,她就喜歡一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今日她就穿了一條紅白裥裙,紅白相間,異常分明。上身則更加大膽,是一件橙紅色的袒領,邊緣上鑲着黃邊兒!再加上腳上紅繡鞋、腰間各色絲縧,整個人紮在那兒就比旁人顯眼!
特別是周圍都是一群低飽和色的時候,這種紮眼就更甚了。
如此在一群修仙之人眼中應該是俗的不行的,但甘甜卻不會讓人有這種感覺——也有可能是俗到了極點,反而不俗了。
甘甜大大方方如此穿着,絲毫沒有怯意,不會讓人聯想到俗氣,只覺得是一輪紅日東升,朝氣蓬勃、耀眼奪目。
就像是富貴名門煊赫數代,此時再穿紅着綠、穿金戴銀,不僅不會顯得暴發戶,反而像是百年富貴自有氣象!
如牡丹,花中之王,想要養的漂亮就得富貴着來——得用上等的紋石欄、檀木架,若是追求‘天然’‘野趣’,那就失色不知道多少了!
“雖是無須在意這些,卻也太簡單了。”周森森這樣說着,從旁取來一個匣子,打開來看裏面裝的是女兒家各色零碎。既有胭脂水粉、小靶鏡,也有各種首飾、發帶。
尋出兩條水晶、珍珠點綴的銀鏈子纏在甘甜的發束上,水晶和珍珠錯落分布,好像是晨露一樣。
又拿出一根勒子,勒子上是一顆紅寶石。周森森并沒有直接固定勒子在額頭,而是讓金鏈子經過甘甜的中分發縫,紅寶石自然的垂墜在發際線下,靈動可愛。
周森森讓甘甜拿了小靶鏡自己看,甘甜很給面子,連着說了好多聲‘好看、真好看’。
“今天還是到處去逛嗎?”周森森問甘甜。
這兩天正是仙府準備新一年教學的時候,弟子們也剛回來,并沒有直接開始上課。甘甜就趁着這個空,在仙府到處逛。
除了第一天,甘甜都是一個人了。
周森森有事,她和另一些師兄師姐幫着仙師辦事呢,這幾天也不得空。周林林則是放假的時候玩的太開心了,不少該做的功課沒做,現在正是要補回來的時候。至于姬無涯,看着人家整天抱着書的樣子,甘甜也不好意思找他一起嘛!
還有本來被寄予厚望的王初平,按道理來說大家都是新入門的弟子,該一起熟悉熟悉環境的。然而王初平就第一天和她逛了逛,晚上知道新入門弟子有考試之後立刻就複習功課去了,除了吃飯的時候根本不見他出來。
“對,到處逛逛。”其實甘甜不太認路,在占地規模極大的仙府中很容易就走不見。但她根本不在意這個,反正不該進的地方肯定有禁制,除此之外她只要不往沒有人的地方鑽就行了。
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兒了可以問師兄師姐嘛!
和室友們一起吃完了送上門的早餐,甘甜帶着周林林給畫的簡易地圖就出門了,簡直就像是一陣風一樣。
甘甜來清虛天也有兩三天了,雖然沒有正式開始上課,但對這裏也算是有了一些了解。
這裏确實是符合普通人對仙界的想象——無有四季、雲氣缭繞,有奇花異草、仙藤靈石之屬,仙鶴穿梭其間,珍獸只若尋常。除此之外,這裏的一根草、一滴水也是奇異的,比如說水流吧,在別的地方想要找到‘暗流’是很難的,但在清虛天,好像小水潭裏都藏着小型暗流。
如果有人經過一棵樹、一個山洞忽然消失,也不要覺得奇怪,很有可能就是遇到了比‘暗流’還稀罕的別的通道。
穿過這一通道就去了別處。
這類通道在清虛天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有些是天然存在的,有些卻是人工的。
清虛天占據了赤城洞天和委羽洞天兩大洞天,仙府做事是很大氣的,不太可能在兩個洞天之間架一座橋,中間的區域就不用了。事實上,兩大冬天周圍,以及中間所夾的土地全都是清虛天的!
一個學校占了幾個縣的地方,必然會有很大的交通需求,特別是生活區和教學區還離得很遠,這就更麻煩了!
雖然仙人有一些‘交通工具’比起凡人用的車馬有效率的多,但這不夠!對于每天都要上課的仙府弟子來說還是太浪費時間了。
由此,各種‘通道’就很有必要了。
甘甜今天的目标就是清虛天使用頻率最高、也最重要的‘通道’之一,通過這個通道可以在委羽洞天和赤城洞天之間來回。
她居住的甲卯區在委羽洞天的生活區,之前她粗略的逛了逛——也只可能是粗略地逛逛,清虛天占地面積太大了!很多在此修仙的弟子九年過去了,也多的是地方沒去過呢!
甘甜看過課程表了,課程表上有标注上課的地點,她發現自己大多數課程都在赤城洞天那邊,所以想要提前去看看。也是熟悉熟悉路段,免得上課的時候因為迷路遲到——真要發生這種事,那就足夠認識她的人笑話她一整年了。
通道離委羽洞天這邊的生活區并不遠,甘甜一路問路過去,還利用了一個藏在樹洞裏的小通道,大約一刻鐘不到就到了。
通道在一山洞之中,這個時候只見山洞有人進進出出,人很多的樣子。甘甜就随着人流進去,不多時就走到了一個寬闊的區域,這裏有人工開鑿的痕跡,顯然是故意拓的這樣寬的。
這一區域四周又有山洞,甘甜數了數,總共是九個。
“各大洞天福地都有這樣的通道相連,除了去赤城洞天的,其餘的都封着,不許仙府弟子通過,也不許別人通過別的洞天福地随便過來。”旁邊有師兄對身後的師弟妹解釋,甘甜便豎起耳朵聽了。
再看看,果然只有山洞上方寫着‘赤城’二字的才有人進進出出,其他九個洞口都是別的洞天福地名。偶爾有人,也是用了什麽符咒才能進,顯然這是特殊通道,得有憑證才能使用。
“與外界相通的地方在清虛天頗多…”
确實,這裏只有九個通道呢,連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都不夠…
甘甜看夠了,就随着人群湧入了‘赤城’通道,說起來挺奇怪的,那個洞口看起來并不大,但無論多少人走進來都特別寬敞,一點兒也不擁擠。
而且還越走越寬闊,中間轉過兩三道彎,忽然就見亮光了。走了出來,卻是一大片梅林,現在正是梅花開的時候,當然,洞天福地這種地方也沒什麽四季時令,這裏的梅林可能是一年四季都開花。
“你怎麽回事兒?我不是讓你別跟着我了嗎?走開啊!”
正在甘甜忍不住伸手去碰梅花骨朵的時候,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讓她轉過了頭——确實是認識的人。
說話的人是姚玉薇,站在她面前,低着頭不說話的姑娘是她族妹姚玉蓁。她們姐妹都住甲卯區,姚玉蓁甚至算是甘甜現在的‘鄰居’!雖然這個鄰居住的實在不算近就是了。
“可是姐姐,舅舅舅媽叮囑過我,讓我…”姚玉蓁說話很輕柔,和姚玉薇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的話被姚玉薇打斷:“讓你聽我的話就行了!難道不是嗎?”
這兩個人說話不像是姐妹,反而像是主仆了。
說實在的,甘甜有點兒意外!
姚氏是修仙界名門,修仙界因為子嗣艱難的原因,很難形成大家族,但卻有所謂的名門,也就是八大家。
之所以能夠如此,當然是人家根底不同——上古時候往往一個部族用同一個姓氏,彼此之間并不見得有多親密的血緣關系。或許最開始的時候有,但經過數代稀釋,也不見得剩下多少親緣了。
但姓氏确實保留了下來。
‘八大家’都是上古時由‘巫’組成的強盛部落,為了盡可能保留傳承,這些家族大都給男子娶許多妻妾,妾室都是凡人,以此來增加生孩子的可能。另外,女兒也不輕易出嫁,而是招贅,這樣生出的孩子依舊保持他們的姓氏。
生出的孩子就算沒有修仙天賦也不要緊,可以替族中處理凡俗庶務,總能找到自己的角色定位。但由于這些孩子也有修仙血脈,後代出現修仙天賦的可能遠大于普通人。
就這樣,經歷漫長歲月,‘八大家’熬成了仙界名門。
成為仙界名門的秘訣就在于,核心嫡脈不見得有孩子,但旁支總不至于全軍覆沒!只要出現有修仙天賦的孩子,哪怕是旁支也能立刻過繼到嫡脈來!由此,就有了傳承千萬年的底氣。
或者中間也有過不少庸碌傳承,但人家能熬呀!熬了這麽多代,資源上就不知道勝出一般修仙者多少了。
姚玉薇是這一代姚氏嫡脈,這個甘甜是很清楚的。姚玉蓁是誰甘甜就不知道了,不過看她從了‘玉字輩’,便自然覺得她也是比較靠近嫡脈的——名門內外圍是有一些明顯的标識的。
所謂外圍就是十幾代、二十幾代,甚至更長時間沒有出現過修仙天賦孩子的家庭。他們比普通人家更容易出現有修仙天賦的孩子,但這個幾率也不會高到哪裏去,屬于族內相當弱勢的存在了。
很多名門外圍的孩子遇到嫡脈子弟甚至要稱呼‘少爺’‘小姐’,如同奴婢!
甘甜想了一會兒就走神了,一下就被姚玉薇看到。姚小姐瞪了她一眼:“看什麽看!”
好像被誤會了?甘甜無所謂地想着…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轉身就走了。
看着甘甜的背影,姚玉薇皺緊了眉頭,臉色更難看了一些。這時姚玉蓁在旁輕聲道:“那是甘姑娘,應該是‘江君’的女兒…出身倒是與姐姐相當,難怪會這樣不給姐姐面子。”
姚玉薇轉過頭盯着姚玉蓁看了一會兒,直到姚玉蓁都有些受不了了,避開了她的視線。她才冷笑道:“用不着你在這兒挑撥離間!難不成在你看來我就是個四處樹敵的蠢貨?小門小戶出身就是容易眼皮子淺,随便一點兒事也值得在意?該用心的不用心!”
姚玉蓁被說的臉色紅紅白白,但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嘴角含笑道:“姐姐何必如此說呢?妹妹亦是姚氏女兒,說妹妹是小門小戶出身,這可是把自己都給罵進去了!”
“這個時候倒是伶牙俐齒了,只希望你過幾日還能如此——須得知道,清虛天仙府可不是家中,能靠你裝模作樣給混過去!”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有趣場景,姚玉薇原本不太好看的臉色也恢複了過來。
看着姚玉蓁一下有些維持不住的臉皮,姚玉薇心中鄙夷。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親生父母都不通仙法…她甚至都不算是姚氏血脈!平日裏淨想着讨好長輩,結交同輩了,哪裏知道他們這些修仙之人想要真正受重視只能靠自己的本事!
氏族可以給予一定的支持,但也只能把六七分的捧成七八分的,不存在把那些不成器的也給捧上!
她之所以特別在意甘甜,也不是因為剛剛對方的态度問題——好吧,或許有一定的态度原因,畢竟姚玉薇這個人還是挺小心眼的。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曾聽父親提過,江君的女兒天資出衆!消息來源則是劉常在。
清虛天接引上仙劉常在是父親的好友,他親自給人家做的滴血測靈,說話自然可信。
再加上父親不知從何處聽說的,江君家女兒還頭腦聰明,功課出衆…為此沒少在她耳邊提及。
做家長的如此,本意肯定是想激勵孩子上進,但聽在孩子耳朵裏更可能是讨厭見都沒見過的‘媽朋兒’。
至于姚玉薇為什麽對姚玉蓁特別強調‘過幾日’,自然是因為過幾日就考試了。
新入仙府的弟子有考試,這件事已經通知到位了!在姚玉薇看來,家學中表現差勁,功課上似乎不怎麽開竅的姚玉蓁顯然要倒大黴了!
她們在家的時候就有上學,無法學仙法,也要為學仙法做準備!他們所學的東西看起來就是普通功課而已,但長輩早就強調過了,仙家法術也是以這些為基礎的!學好這些普通功課才能跟着學仙家手段。
姚玉薇性格不好,同輩都覺得她盛氣淩人。但這有什麽要緊的?她是這一輩嫡脈唯一的孩子,只要她将來能展現出足夠的實力,這些人現在讨好她,日後依舊要讨好她!
姚玉蓁和她不同,花了大量的心思在與人交際上。再加上她也不是什麽不世出的奇才,可以不認真學也吃透功課,在這上面的表現自然不太好——倒不是她刻意怠惰,不知道這方面的重要。而是她認為修仙之事可以在進入仙府之後再用心努力,時間那麽長,不必着急。
再者說了,等到進入仙府之後才算是正式修仙,之前的那些有用程度估計有限!
她也不是白說這話的,仔細想想那些非仙籍的仙府弟子,他們在家時接受的教育肯定遠比不上仙籍弟子。再看看仙府之中他們的表現,似乎也沒比仙籍弟子差到哪兒去啊!
不過,進入仙府之初就要考試還是有些意外的…這一次考試如果考得不好,那就要出醜了。這可不是在家學之中做功課,好一些壞一些不算什麽。現在既然來到仙府了,一應表現就統統被家族重視起來了!
清虛天仙府的入學考試弄得新弟子們人心惶惶,本來還興奮于進入仙府,一想到考試也沒心情了。若說真有心态輕松的,大概就是自信于功課的學霸了,比如說甘甜。
考試就兩門,一門文法,一門數術,翻譯過來就是語文和數學。
難嗎?難幾把!
作為一個應試教育中茁壯成長起來的花骨朵,甘甜本來就是身上挂着學霸成就的考試小達人。重生于這個世界重新學功課等于是複習,現在和同學們考試等于是滿級號虐新手。
不值一提!
事實也是如此,先考了文法一門,有人唰唰唰,下筆如有神,有的人卻是抓耳撓腮怎麽也憋不出正确答案。
甘甜顯然是快速做完考卷,然後最早出考場的那一批。
“沒想到比想象中要容易不少…”王初平顯然松了口氣。
一天只考一場,這種考場‘烈度’讓高三時一天能考四五門(連上晚自習的小測驗)的甘甜總覺得差了點兒什麽【突然索然無味.jpg回了小樓,聽王初平這樣說,甘甜覺得很正常。王初平确實不是仙籍弟子,但他可是揚州州牧家的三公子!估計也是從小學到大的,學習條件不知道比一般人好到哪兒去!說不定一些普通仙籍弟子還比不上他呢!
今天考試的難度甘甜心中有數,能難倒他那才是稀奇!
“拆字根是最容易做的,‘音’字竟然也讓拆,不就是‘立’和‘日’嗎?”
甘甜在心裏附和,确實挺簡單的…emmm!?
甘甜看向王初平:“‘立’和‘日’?怎麽會是‘立’和‘日’?不應該是‘辛’和‘曰’嗎?”
兩人面面相觑。
拆字是最前面的‘基礎題’,在一張試卷中約等于送分題。除非是沒學過,學過的人只要沒粗心大意肯定是能拿下這部分分數的。
這個拆字倒不同于普通人的拆字,按照普通人的拆法‘音’确實是‘立’和‘日’兩個字根組成,因為看起來就這樣。
但‘文法’上拆字就要考慮古早文字了。
說起來很複雜,但考慮到古早文字也就三百多個,全部死記硬背也不難,這題目就簡單了。
“辛在上古圖像文字裏面是鑿子的樣子,而‘曰’正是口字中間加一橫,表示受到鑿子的擊打之後口中發出無意義的呼聲。”甘甜學習可是很認真的,對于自己的答案很确定。
“‘日’和‘曰’不都是‘口’加一橫嗎?”王初平有點兒不确定了,他當然也知道拆字要根據上古文字來,但上古文字何其瑣碎?說是只有三百多個,但考慮到各種形變,而且這些基礎文字還會組合構成沒那麽古老,但依舊十分古早的文字,那可是非常複雜的!
王初平腦子也很好,功課上屬于兄弟姐妹中的上游(當然,他有修仙天賦,所以一部分課程只有他要學)。按道理來說他不應該這樣沒自信,但甘甜說的太言之鑿鑿了,而且真的很有條理的樣子…
“不不不,完全不一樣!‘曰’本就有言語之意,‘日’有嗎?這就說明二者不同了!”
其實這就是細節,讀書真的下功夫了就不會犯這種錯!
王初平原本覺得自己考的還挺好,現在覺得最簡單的題目也被甘甜揪出問題來了,忽然就方了。
“那‘漢’字怎麽拆?”這個題目他當時有點兒沒把握,只能看字形勉強去拆,現在想想問題很多啊!
“‘漢’?那是專為命名漢水造的字…”很多最古老的漢字都和山川河湖有關。比如說‘河’,就只是指大河、黃河,‘江’就是大江、長江,後來江河命名了很多水體,可最早不是這樣!
“從‘水’部不用說,另外就是從黃從火了。不過‘黃’可以進一步拆分成‘▽’和‘寅’,‘▽’是女性陰.埠,‘寅’指的是胎兒将出未出,臍帶正與胎盤相連的狀态。‘寅’字如今已無這個意思了,演化的‘演’字就繼承了這部分意思。”甘甜可是好學生,這些都記得牢牢的。
“不是…”王初平很想說‘你是怎麽說出口的’,他真沒想到這其中還含有‘▽’,而且‘▽’含義還這麽…
甘甜才不覺得這有什麽呢!這都是知識!上生物課的時候誰會因為生殖系統圖片而開帶顏色的玩笑,又或者不好意思嘛?不會的,至少甘甜讀書那會兒是沒有同學那樣的。
王初平想了想,還是不要糾結于‘▽’了,轉而問甘甜:“這些是怎麽和‘漢’扯上關系的?”
他死也要死個明白!
“古時漢水是中原地區非常重要的河流,水量很大、洶湧澎湃——其實現在也同樣洶湧澎湃,彙聚在雲夢澤的時候特別壯觀,我從小看到大!”甘甜順嘴多提了一句。
“水量很大,洶湧澎湃,暗喻的正是女性生殖時羊水破裂而下…上古時智慧未開,很多都還蒙昧,生殖崇拜司空見慣,很多東西做比喻的時候都能和生育聯系到一起…你懂的吧?”甘甜有點兒擔心地看了一眼王初平。
對方很聰明的樣子,再加上功課不錯,她以為他的學習成績應該很好。現在看來,事情可能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
簡單的問題都這樣,那些相對複雜的‘文法’題目就更不好說了!怕再問下去心态失衡,明天的‘數術’都考不好,王初平幹脆什麽都不再問,趕快回房間抱着數術書去啃。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王師弟今天不吃晚飯了嗎?”仙府奴婢送來了晚飯,周森森給每個人盛飯,發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