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可惡
雙方的情緒都有些亢奮,言星子努力克制胸中燒燥,忽然一個棕影沖了過來,指着游月兒一家子破口大罵。
“連自己的血肉至親都舍得下狠手!你們的心都被狗吃了嗎?!我家養的驢都比你們有良心!”
言星子微怔,荀景都聽到了。
游月兒見有人護着言星子,愈發不滿地沖他喝道:“你又是什麽東西?我家的事輪不到外人插手!”
荀景張口又來:“你們家肮髒腐惡之地老子才懶得插手,我就是單純來罵罵你這無禮的醜女,就你這叼樣還想去玉連山,去了當燒火工嗎?”
游月兒一口氣哽在胸口,睚眦欲裂地瞪着荀景,連說幾個“你”字卻又回擊不出,游父勃然大怒,瞬間釋放威壓鎮住四方,荀景被壓得血氣反湧,兩只眼還如火似鈎地盯着幾人毫不洩氣。
游父并不屑于與荀景糾纏,他面色鐵青地看着言星子,震聲道:“既然你沒死,便與我回游家。”
看過了這一家子的表現,言星子确信原身的死與這家人脫不開關系,極有可能正如荀景所言,游星兒是被她的血肉至親親手送進了棺材。
她壓制着胸中那難以抑制的怒意,冷笑道:“回游家,然後再被你們奪走性命?”
游父怒目圓睜,忽然襲來大喝道:“逆子!”
看着游父近在眼前的怒容,言星子的心猛地一跳,仿佛有什麽灌入了體內。
【兩股魂魄動蕩過于劇烈,壓制困難,正在洩入宿主身軀,系統将繼續壓制,請宿主保持鎮靜。】
言星子根本鎮靜不了,游星兒的憤恨和魔星的邪念在她腦中混成了漿糊,她下意識便出手将游父擊飛了出去。
“言、言姑娘?!”荀景看着言星子吃驚喊道。
言星子側頭看向他,艱難喘着氣。
游月兒驚聲大叫,指着言星子不住後退:“魔星……魔星覺醒了!”
言星子額上妖異的紅蔓如同地獄烈火,繪成血腥又凄厲的圖畫。
游母看着言星子愕然張大了眼,目泛血絲:“你是、你是……”
話未說完,她連忙對游月兒喊道:“月兒快跑!”
游月兒尚還懵着,聽到母親的呼叫立刻踏上飛魚疾飛而走,游父自地上爬起,看到言星子的樣貌,驀地驚恐萬分:“走!”
游母抱着游父塔飛魚而去,言星子看着他們離開,大腦渾沉,分明想要停下歇息,那兩道靈魂卻暴戾地催促她往前追去。
荀景看着言星子滿身煞氣地縱身飛至空中,愈發震驚得失了顏色。
她沒用飛魚!
“言姑娘!等等我!”
言星子很煩躁,感覺自己身體裏住了一窩人,吵吵嚷嚷地要她去報仇。
“小爰你好了沒有?!”
【在壓了在壓了,今天是特殊情況,平時她倆都很安靜。】
言星子咬牙,她一點都不想頂着這一身惹眼的煞氣在空中疾飛。
魔星力量驅動着她就快要追上游家三人,三人被厚重邪力壓迫,頓時大驚失色,言星子眼看着自己擡起手來就要釋放法術,忽然一道白影破空而來,将言星子直直打向地面。
言星子還未看清上方白影,體內魔星魂魄忽然更加激烈,突如其來的陰暗之感竟壓過了游星兒的憤恨。
言星子再也撐不住,還未落地便失去了意識。
白衣人看見言星子眼中尚存的理智也被鮮紅吞噬,下墜之中,那股不該存在的靈魂透過她的眼睛直視着他,喑啞又嫉恨地喊着他的名字:“雪、江、寒!”
白衣人一掌擊在言星子胸口,卻未摧傷她身,而是将渾厚靈力注入言星子體內,魔星魂魄掙紮一陣,硬是被他的靈力生生壓制了下去。
【魂魄壓制成功,已回收至白竹玉中。】
【完成任務:查明原身靈魂動蕩的原因。獲得[避雷針]×1。】
系統的提示音,昏迷中的言星子是聽不見了。
白衣人托着言星子的身子落地,再度查探她體內氣息時,淩厲的眼中忽露愕然之色。
怎麽不見了?
言星子感到身下硌得慌,翻了個身又覺得肋骨疼,不禁心想這客棧的床質量越來越差了,怕是連層被褥都沒放。
她睜開眼來,目映一片空曠,這才發現自己睡的不是床,而是塊露天大石板。
她四處張望,一抹純粹至極的白驀地撞入眼中,她頓時定睛,只見白衣仙長閉目靜坐于懸崖之邊,孤冷得令人不敢直視。
言星子微微一震,是他截住了魔星附身的自己。
言星子的氣息變化被白衣人察覺,他睜開眼側首望來,言星子頓時心一突。
他分明長得那麽好看,眼神卻那麽冷。
現下還是白天,他卻似突兀現于白天的月。他比月光更清冷,漠然無物的雙眸遠遠注視着她,仿佛她與一株花草、一粒石子一般,在他眼中沒有任何區別。
就算他冷,言星子還是厚着臉皮迎接他的目光,畢竟人家這麽好看,不多看幾眼就是對美貌的浪費。
白衣人緩緩向言星子走來,在她面前三尺處停步,他涼聲開口,問出的話卻讓言星子莫名其妙:“你和言冷玉是何關系?”
這沒頭沒尾的一問讓言星子怔住,片刻後她才反問道:“言冷玉是誰?”
白衣仙君眉頭微蹙,又問道:“昨日你為何追殺那三人?”
“我……”言星子正想着說辭,頓時領悟,這仙君的問題并非毫無由頭。
“操控我的魔星叫言冷玉?”
她根本沒聽過這個名字,白衣仙君似乎看出了這一點,目光透出細微的古怪。
既已被他察覺,言星子便沒想着裝傻,她真假參半地說道:“他們是我父母與胞妹,雖然他們曾将我送進了棺材,但我并沒想追殺他們。”
白衣仙君凝眸道:“若為魔星轉世,靈魂不應毫無所蹤。”
魔星的靈魂平時都被系統存放,自然不在她身體裏了。言星子低着眼糊弄道:“這個,我也不明不白。”
她站起身來朝他行了一禮:“多謝仙君攔我犯罪,不知仙君尊姓大名?”
白衣仙君:“雪江寒。”
真是人如其名,冷得她有些哆嗦了。
山高氣冷,分明還是夏季,此地卻似入秋了。
言星子撫了撫單薄的手臂,道:“雪仙君,還請問問此地是何處?我得去找我朋友,他應當擔心壞了。”
“無妄峰。”雪江寒每多說一個字,言星子便愈發感覺鮮活的自己不該出現在這座雪雕面前。
“但,你不能走。”
雪江寒直接給言星子澆了一桶冰水。
言星子詫異:“為什麽?”
雪江寒:“魔星覺醒,必将危害世間。”
好大一口鍋,言星子絕不想背。
“你不是說魔星靈魂已經不見了嗎?還扣着我幹嘛?”
雪江寒語氣不驚:“事出怪異,更需留看,不可大意。”
言星子盯着他看了半晌,臉上的恭敬之色漸漸有些難以維持。“我老板還等我回去上班。”
雪江寒:“我會告知律子昂,至于奚憐雲,無需管他。”
言星子驀地張大眼:“你怎麽知道?”
雪江寒目光淡然:“千羅鎮,我也去過。”
言星子心底嘀咕,此人得有多大的臉才能去“告知”律子昂。
他留任他留,該跑就得跑。
雪江寒仿佛看穿了言星子的意圖,又道:“無妄峰外設有結界,你逃不了。”
言星子差點口吐芬芳,在修真界中,設結界是什麽很方便的困人手段嗎?
事實就是,的确很方便,尤其對她這種低微境界效果拔群。
最初因顏值而對雪江寒建立的好感在此刻蕩然無存。她是造了什麽孽,邪道和正道都要困她。
雪江寒看着言星子表情瞬息萬變,他輕輕眯眸:“難不成你還想回到尋歡門,繼續與魔修為伍?”
雪江寒一句話問到了言星子心坎上。
她那麽努力賣藝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快快晉升早日擺脫尋歡門麽?她若在這裏躲一陣風頭,說不定奚憐雲就轉移視線了呢!就算來日不巧重逢,她也能辯解,她是被人捉跑的。
言星子目光游移,最終落回到雪江寒身上。“你們這無妄峰,是正經地界吧?”
雪江寒:“……”
言星子:“不說話就是默認了。那你準備觀察多長時間?我每個月能出去逛街嗎?”
雪江寒:“此事再議,你且待着。”
言星子擰起了眉頭,修仙之人命那麽長,關她個百八十年的那還得了?
好在她為晉升存了不少人氣值,若全部使用,夠她連跨兩大階直入大地玄境。她暫不晉升,完全不用擔心人氣值見底活不下去。
她吸了吸因涼氣而犯塞的鼻子,道:“包飯嗎?”
此地冷清至極,怕是連個燒火工都沒有。仙君辟谷不吃飯,她卻餓不得。
雪江寒轉移目光朝虛空輕輕一點:“北方有竈臺。”
得,想吃東西還得自己做。
雪江寒所指的北方,乃是懸崖之下。
言星子站在懸崖邊,看着深不見底的下空感到一陣眩暈。
雖說她已習慣了踏飛魚,但這并不代表她不害怕高崖。
雪江寒見她遲遲不動,驀地問道:“怎麽不去?”
言星子失意體前屈,輕薄的衣裳随風簌簌擺動。
“我……深淵恐懼症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