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貓齊聚
“我知道。”謝九黎輕描淡寫地安撫他, “因為你是唯一一個既知道賀孤舟、也了解你不可能成為賀孤舟的人。”
她頓了頓,對這句話稍微進行了一下言辭上的修飾。
“我是說,你和賀孤舟是兩個不同的存在, 你也……”
顧舟搶先半路接過話頭,語氣有點急:“我也不想變成他。”
謝九黎漫不經心地笑了下:“對, 你也不想取代他。”
顧舟看了她幾秒鐘,笑了一下,攤攤手:“因為賀孤舟在你心裏根本無法取代嘛, 是不是?”
“他不僅僅是一個取走就可以消失的物件,而是落下就永遠無法消除的烙印。”謝九黎慢慢地說道, “或許是我得到過的最好的東西。”
“但賀孤舟應該是個‘人’吧?”顧舟問。
“你是覺得你的性格已經脫離人類範疇了嗎?”謝九黎反問。
“我的性格,沈霧沉的聲音,時經寒的臉。”顧舟托着下巴思索, “那還要補全別的什麽嗎?或許你以後還會再碰到第四個人的。”
“碰到再說吧。”謝九黎無所謂地說。
她覺得在任務總進度已經推到過半的情況下,這個人數的數量似乎已經不是什麽重點了。
因為即使之前有顧舟和沈霧沉的同時存在,進度百分比的增加也絕不是雙倍。
至于論證, 只要等到明天早上,系統的基礎功能更新進度, 謝九黎就能知道自己的推論是否準确。
如果是,那她應該只需要留下手中這三個人。
啊, 畢竟, 家裏也就四個卧室, 再多一個好像就得多整理一間房出來了。
再者, 除去外貌、性格、聲音,賀孤舟的特質還留下些什麽呢?
……
時經寒回到家裏時,時經意聽見他開門的聲音,推着輪椅飛快從卧室出來:“你見到她了?怎麽樣?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時經寒不假思索:“真的很年輕。”
時經意本來其實沒有特別在意對方的長相, 她更關注的是對方是不是真的會幫助自己。
但時經寒又接着說:“是昨天給你徽章的人。”
時經意愣了一下,很快又捧住自己的臉,有點害羞:“她真的好人美心善啊。”
“應該沒問題,”時經寒為上午的談話做了個總結,“我去和你的醫生談談,處理得好,就可以申請Spinraza了。”
Spinraza正是那款天價治療藥物,光是第一年的注射費用就高達七十五萬美元,是一個令普通家庭望而卻步的數字。
但或許這對謝九黎來說實在不值一提。
時經意歡呼起來,她還特地推着輪椅在原地轉了一個圈,才高高興興地問:“那我什麽時候可以見她呀?我也想當面謝謝她!”
“等和醫院确認完手續和費用。”時經寒簡練地說。
“好耶!”時經意哼了兩句《我們是共産主義接班人》,突然發覺時經寒的心不在焉,推着輪椅湊上去壞心眼地問,“哥,你怎麽魂不守舍的?是因為那個姐姐長得太好看了嗎?”
時經寒沒理會妹妹的調皮,他皺着眉在思考一路上都覺得有點怪異、又讓他牙根有點發癢的一件事。
他覺得,謝九黎……好像喜歡他。
時經寒一開始也覺得是自己的錯覺,甚至刻意在心裏打壓了一下這種自我意識過剩。
但謝九黎看他的那種眼神,就真的很難描述。
她什麽都不說,但一雙眼睛又好像把什麽都說了。
時經寒沒有感情經歷,但他覺得那種眼神除了是在看愛人以外,他想不出第二種可能性。
所以當謝九黎提出“繪畫模特”四個字的時候,時經寒的大腦有那麽一瞬間想錯了方向。
“哥啊,”時經意在旁看着他做飯,冷不丁地道,“你現在的表情看起來好像要出去打人。”
時經寒抽出鋒利的菜刀,一刀切斷早上開始解凍的排骨。
時經意:“……”
她往前湊了湊,小聲喊:“哥,想啥呢?”
“謝九黎。”時經寒頓了頓,補充,“她的名字。”
時經意反複念了兩遍,開開心心道:“真好聽,人美心善,名字也霸氣——在遠古的時候,九黎部落的大酋長可是蚩尤哦。”
時經寒心想蚩尤後來不是被黃炎聯手幹掉了嗎,這比喻太不吉利。
但他沒說出來。
時經意又興致勃勃地說:“那你想她啥呢?”
時經寒又不可能跟才十六歲的妹妹說他覺得謝九黎喜歡他。
他想了想,說:“和她住一起的不止一個人。”
“除了那個她說今天高考的人以外嗎?”時經意當然記得關于這次見面和昨天電話的所有細節,“你也見到了啊?男的女的?”
“兩個都是男的。”時經寒自己說完,動作也停了一下。
這麽一說,怎麽聽起來就不太對勁。
時經意的雷達卻很靈光:“哥,你的表情告訴我另一個男的有貓膩!”
時經寒邊洗菜刀邊回憶顧舟,對他的評價就只有四個字:“互相不爽。”
但對顧舟的不爽并不影響時經寒處理正事。
他很快和醫院方面确定了Spinraza的使用,拿到一份價格單之後就再度聯系了謝九黎。
但很奇怪的一件事是,謝九黎的手機是由另外一個人接起來的。
那個還帶着點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清冷音色說:“謝九黎騰不開手,問是哪位。”
時經寒立刻猜到對方是那個剛剛高考完的年輕人,他直接道:“我等會再打過來。”
對方根本沒有阻止他的意思,等了一秒鐘就沉默地挂斷了電話。
過了一會兒,謝九黎主動把電話打了回來,她笑着問道:“醫院那邊聯系好了?那明天方便來我家裏談嗎?正好我需要個模特。”
那種牙根輕微牙癢、像是壓抑不住的某種騷動一般的感覺又再次襲擊了時經寒。
他停頓了幾秒皺着眉按捺下這種怪異感,才道:“給我地址。”
“稍後我發給你——對了,我可以和你妹妹說幾句嗎?”謝九黎溫和地問道。
時經寒把手機給了在旁托着下巴試圖聆聽的時經意。
時經意雙眼放光地搶過手機,像是連珠炮似的和謝九黎搭上了話,那根本不像是只見過一面的關系。
盡管是親生兄妹,時經寒也常常覺得自己和妹妹之間的性格差得實在太遠。
借着時經意煲電話粥的功夫,時經寒到陽臺上抽了半根煙。
煙草味和尼古丁良好地壓下了他的大半浮躁。
時經寒掐滅剩下半根煙的時候,時經意推着輪椅來找他,眉飛色舞:“哥!謝姐姐說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明天可以和你一起去她家裏玩哦。”
“但我不同意。”時經寒殘酷地說。
“為什麽!我要鬧了!”
“你鬧,我就揍你。”
“……哇——”
謝九黎和時經意互相道了晚安,放下手機後,就聽見身旁的顧舟說:“真的全都要燒?”
“嗯。”謝九黎輕輕應罷,将畫室裏的壁爐打開了。
自從她住進這裏以來,壁爐還沒有使用過。
第一次被點燃,居然是在大夏天,還是為了燒東西。
要燒的,自然是謝九黎畫室裏這一堆不能讓時經寒見到的畫。
時經寒再怎麽是個惡人性格,到一個才見面兩次的人家裏,然後再發現這人畫室中擺滿了自己的畫……大概也會選擇立刻給派出所打電話吧。
謝九黎一手抱着畫冊、一手提着個椅子往壁爐走,坐下後就把這一個月來畫的成品一張一張耐心地往裏面扔去。
火舌貪婪地将一副副的畫像席卷其中慢慢舔成灰燼,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感覺有點像小女生失戀之後燒情書和初戀告別。”謝九黎突發奇想。
顧舟在旁給她一張一張遞畫稿:“除了你并沒有失戀也不打算告別。”
謝九黎不置可否地接過顧舟遞來的畫遞進火中,被高溫熏得臉頰發熱。
顧舟作為工具人,已經盡到他最大的職責。
能讓系統報錯下線,顧舟腦中的推論其實已經做得很大很完善了。
但謝九黎還是想再試試他。
所以她像是漫不經心地問道:“如果世界上有能讓人死而複生的秘法,你說人們會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去得到它?”
顧舟居然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才說:“能有多大,就有多大吧。人類是很難接受‘失去’這件事的。你也想要這樣的秘法嗎?”
“如果有的話,當然了。”謝九黎誠懇地說。
不然她一開始就不會信系統的話、接受它的任務。
雖然嘛,其實她也沒有全盤相信過就對了。
“我倒是沒有想要複活的人。”顧舟把最後一張畫給謝九黎,确認地翻了一遍只剩空白頁的素描本,“不過如果是死亡筆記那種,應該也有很多人要。”
謝九黎完成焚燒工作,淡淡笑了笑:“那個對我倒是沒用。”
顧舟幫着把壁爐關上,他像是很随口地說:“不過我能理解那種心情,如果真能複活最重要的人,應該付出什麽都願意。”
第二天謝九黎一早醒來的時候,閉着眼睛聽了下系統的每日播報。
【昨日進度2%,總進度63%。】
【系統故障,正在修複。預計修複時間:243天。】
她的推測是對的。
顧舟越是生出更多的懷疑、肯定他自己的懷疑,系統修複的時間也就越長,甚至還有可能倒着走。
這就給了謝九黎更多的時間。
謝九黎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以十分美麗的心情去了浴室,準備迎接新的一天。
時經寒馬上就會到了。
沈霧沉和顧舟也都在家。
三貓齊聚……啊,不是,三人齊聚,真是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