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這也配當她的愛……
第43章 這也配當她的愛……
謝九黎非要留下來陪床, 沈霧沉也沒辦法強迫她回去。
他過了一會兒才回過味來:那顧舟聽說這個消息,八成嫉妒得快要變形,那也不錯。
晚飯過後, 沈霧沉用手機問謝九黎什麽時候回去。
謝九黎坐在床頭的椅子上玩手機,看見随着提示音跳出的頂部通知, 掀起眼皮看看沈霧沉:“回去什麽?”
沈霧沉蹙眉打字:【回家睡覺。你可以明天再來。】
謝九黎動也沒動:“陪人住院當然是要過夜的啊,萬一你晚上有什麽需要怎麽辦?”
她說話時,正好護士進門來給需要陪床過夜的家屬一個個打開椅子腿上的鎖。
這種椅子為了防止占用病房裏太多空間, 半天時都是收縮起來呈一個普通的座椅狀,打開鎖才能完全展開變成一張簡陋的床。
沒多久, 阿姨來了一趟住院部,帶着謝九黎小住在醫院幾日需要用的行李,俨然早就得到了謝九黎的通知。
沈霧沉也不知道謝九黎明明那麽有錢, 又為什麽要委屈她自己在一個普通病房裏睡這種簡易床過夜。
他看着謝九黎把攤開的椅子拖到床邊躺上去,心中那架早已在“離開”一段沉下的天平又動搖地晃了晃。
如果謝九黎只是為了他的聲音,那似乎也不必做到這一步。
或多或少, 大概,或許, 也還是對他有些在“那個人”以外感情的。
住院部很早就熄了燈,沈霧沉躺在硬邦邦的病床上合眼試圖入睡。, 一想到謝九黎就躺在離他那麽一臂距離的地方, 突然就後知後覺地緊張了起來。
大概是麻醉的效果讓他半夢半醒了太久, 沈霧沉在黑暗中睜着眼清醒無比, 一絲睡意也醞釀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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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窸窸窣窣地翻了個身,翻完了才發現自己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變成了面朝謝九黎那邊的姿勢。
沈霧沉睡在一個靠牆的位置,他旁邊是謝九黎, 再過去是隔壁床已經睡得發出了響亮鼾聲的病人。
床與床之間只有簾子,就算完全拉上,聲音根本一點也擋不住。
于是沈霧沉剛一翻身,謝九黎的聲音就從他面前往下一點的地方響了起來:“睡不着?”
像是怕幹擾隔壁床的病人,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一點點的氣音,聽起來特別柔和。
沈霧沉下意識要張口回答,又閉上嘴去摸手機,剛剛解鎖屏幕,謝九黎先一步接着說了下去:“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沈霧沉把剛打出來的“馬上”兩個字删掉,又重新打:【不用,你睡。】
謝九黎理直氣壯:“太早了,我睡不着。”
确實,她在家也不會這個點就睡覺。
沈霧沉抿抿嘴唇,很快又找了第二個理由:【會吵到其他人的。】
謝九黎振振有詞:“不會,我已經想好辦法了。”
接着,沈霧沉聽見謝九黎掀開被子坐起來,手機的屏幕搖晃中從她的臉上一晃而過。
謝九黎摸到床邊,道:“伸手。”
沈霧沉帶着點猶豫伸出手,謝九黎用手機的電筒照着,把什麽東西塞進了他手裏。
沈霧沉摩挲一下,發現是一副耳機。
“插上戴好。”謝九黎的聲音裏帶着一丁點兒得意之情,她伸手拍拍沈霧沉的肩膀,位置沒太拿捏準,拍在了他的胸口,“我出去給你念,就不會打擾到其他人了。”
沈霧沉下意識要伸手抓住她阻止這行為,但在發生肢體接觸前又猶豫了一下。
就這麽一猶豫,謝九黎已經起床出去了。
沈霧沉遲疑了幾秒鐘,将耳機插進孔裏又戴上。
謝九黎的語音通話很快打了進來:“一直你給我念,這幾天輪到我投桃報李。”
沈霧沉想了想,打字:【你不欠我什麽。】
在發送之前,他又覺得這行字看起來恍然像是一種充滿怨怼的針對,于是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删掉了。
“那給你念點什麽好呢。”謝九黎拖長聲音,好像是在一串列表裏做選擇一樣,“你有什麽想聽的嗎?”
沈霧沉沒什麽想聽的。
謝九黎稍稍壓低的聲音從耳機裏傳出來,直達他的顱內,那感覺簡直像是就貼在他耳邊說話,擾得他心煩不已。
也不知道謝九黎翻的是個什麽書單,她過了一會兒就拍板道:“魯賓遜漂流記吧,種田的故事會讓人感受到內心的平靜。”
沈霧沉想了想這本書的梗概。
如果謝九黎是魯濱遜,他就是被魯濱遜救助、授予了新知識與新道路的星期五。
但星期五不是誰的替身,最終還和魯濱遜一起回到了英國。
他連星期五都不如。
沈霧沉閉上眼睛,聽謝九黎一本正經地念:“‘一六三二年,我出生于……’,等等,進展太慢了,我從他流落荒島開始吧。”
她很不敬業地随意調整了閱讀進度,往後拉了一段,才接着念了下去:“‘我在岸上胡亂奔跑,高舉雙手……只有我活了下來,真是難以置信。’”
念到這裏,謝九黎又停頓了幾秒鐘。
沈霧沉本來正在強迫自己進入故事情節當中去,可謝九黎這幾秒鐘的停頓打斷他的集中,令他一下子想到了不該想的東西。
——謝九黎的愛人死了,她似乎也沒有別的家人。
至少,沈霧沉從沒見她和任何家人、親戚有過聯系。
那個人獨自死去,把謝九黎一個人留了下來。
這也配當她的愛人嗎?
謝九黎在短暫的停頓後,繼續往下念去,但沈霧沉滿腦子的思維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亂跑。
那個人有他的聲音和時經寒的臉,還有呢?有顧舟的什麽?
那個人值得謝九黎這麽喜歡嗎?
值得她從一個個別人的身上絕望地去尋找他的影子?
謝九黎要麽是個狠心到了極致的女人,把除了“那個人”以外的人都當成工具來對待;要麽就是個心軟到了極致的女人,哪怕只是愛屋及烏也不願意見到和“那個人”相似的人被生活折磨。
沈霧沉像是一枚失靈的指南針一樣在這兩個極端相反的選項中來回劇烈搖擺。
謝九黎還在慢悠悠地念着書,她看得很投入,間歇還會夾帶一兩句點評和吐槽。
沈霧沉時而想笑時而又皺緊眉按捺住自己上揚的情緒。
這個來回反複橫跳糾結的過程中,他竟然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等沈霧沉再醒過來時,是房間裏的燈啪地一聲亮了起來,他也随之驚醒,看見了病房的天花板和固定在上面的布簾軌道。
沈霧沉揉揉眼睛支起身體,下意識地往床邊看去,發現謝九黎正縮在那張窄得可憐的簡易床上、很努力地把被子拉過頭頂遮住突如其來的光線。
沈霧沉默默地看着,直到謝九黎停下動作,才悄悄朝她俯下身去,像是着了魔、被誘惑一般地碰觸她落在被子外面的頭發。
随後,護士嘩啦一聲拉開布簾:“三床沈霧沉,來吃藥。”
沈霧沉秒收回手坐正,下一秒謝九黎就唰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睡眼朦胧地舉手喊到:“三床在這裏。”
沈霧沉一臉鎮定地在護士了然的眼神中接過水杯和藥片一口吞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髒已經跳得快要破開胸膛跳出去了。
送完了藥的護士掉頭就走,還順手把剛剛拉開的簾子又拉回去了大半。
謝九黎揉揉眼睛,邊打哈欠邊摸索手機:“感覺怎麽樣?有哪裏覺得不舒服嗎?”
沈霧沉搖了搖頭。
謝九黎看過時間,又揉揉自己的腰和肩膀。
沈霧沉知道她肯定睡得渾身不舒服——那樣窄小的簡易床,沒有幾個人能睡得慣,更何況生活标準不低的謝九黎呢。
謝九黎出去倒水的功夫,沈霧沉在微信裏找到顧舟的名字,給他發去了消息:【把謝九黎帶回去。】
謝九黎多留下陪他住院一日,他就一日要陷入以她為名的沼澤流沙更深處去。
顧舟沒有回複,但他在幾個小時後趕到了醫院。
“你們兩個人我都不放心,”顧舟提着書包道,“所以去學校前先來看一看你們過得怎麽樣。”
謝九黎精神不濟地坐在已經重新折疊起來的陪床椅裏,聞言懶洋洋地道:“從作息到飲食都過得很健康。”
顧舟朝謝九黎走去,他在椅子前蹲下去,仰頭打量了一會兒謝九黎的臉,邊笑邊道:“姐姐的黑眼圈都出來了,不要逞強了吧。照顧別人的人要是先把自己照顧病了可怎麽辦?沈霧沉也會良心不安的。”
謝九黎剛要打出來的哈欠被她自己硬生生重新咽了下去。
她疑惑地看了看沈霧沉:“你那麽不想我留在這裏陪你嗎?”
本來想順着顧舟的話點頭的沈霧沉頓時點不下去頭了。
“姐姐你看,本來他這種手術後要好好恢複的人就需要心情輕松一些,對不對?”顧舟有理有據地說,“他也是關心你,你看你一晚上就累成這樣,多住三四個晚上得什麽樣?到時候沈霧沉反過來為你提心吊膽,更不能好好恢複了。”
要不然怎麽說顧舟情商高呢,一番話誰也不得罪,聽起來那麽有道理,又能滿足他的目的。
沈霧沉作為把顧舟叫來的人,在旁一言不發地圍觀了他的操作。
“姐姐關心沈霧沉,只要白天來陪着他就好了。”顧舟仰臉看着謝九黎,溫聲繼續說道,“明天就是周末,我不用上課,還可以一起來,更加熱鬧。晚上就讓沈霧沉一個人好好睡覺,姐姐回家也能充分休息,對吧?”
沈霧沉看着謝九黎的表情,她看起來被顧舟說動了。
——顧舟總是如此擅長于這種花言巧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