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軟弱的妥協 …

倪端認罪後,學校輿論一片嘩然,他是多年不遇的傑出人才,雖然年紀不大,可是已經發表多篇論文,被數名導師相中将來要收入門下,現在也只能為他的詭異行徑扼腕,并且由此而展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全校規模的關于“先讀書還是先做人”的思想教育活動。

蘇乾是始終也不相信倪端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他沒有理由,沒有動機,沒有任何不妥的跡象,他偷屍體幹什麽?他又不是醫學變态,又不能賣給包子鋪!

他為倪端的事情多方奔走,學校方面卻不肯出賣支持,只說鐵證如山,校方無法包庇,若要找門路只能從警局入手。

可是警局那邊蘇乾也是一點門路都沒有……不,其實是有的。這時候唯一能求助的就只有一個杜菲菲了。

杜菲菲當然早知道此事,也曾經對他爸表示說對倪端出手略狠,這樣他的前程就全沒了,等于毀了他一輩子。

杜志軍說:“按你那種揍人一頓的法子才是婦人之仁。不毀了他,你的蘇乾就永遠心裏都有他,即使你們将來結婚,他們也會糾纏不斷,後患無窮,你想要那樣的結果?”

杜菲菲就無話可說了。

杜志軍進一步點撥她,“這還不算完,你要讓他們在心理上做一次徹底的告別。”

杜菲菲不解,她爸爸就解釋給他聽,“要想辦法讓蘇乾做證人,指證倪端。這樣他們以後就再無瓜葛了。”

杜菲菲雖然心裏有點不落忍,可是想到他爸爸說的後患又覺得該當如此。

“可是蘇乾怎麽會去做那樣的證呢?他對倪端好着呢,現在還托我把人弄出來。”

杜志軍笑說:“這件事情你不需要再插手,我自有辦法。”

杜菲菲崇拜地說:“爸爸你真是我的好爸爸,萬能的爸爸!”

蘇乾沒想到等來的不是杜菲菲的門路關系,而是學校安排警方找他談話,說鑒于他和倪端之間一向親密的關系,倪端的偷竊行為和他也脫不了幹系,如果不能證明他的無辜,那麽不久就要立案起訴。

蘇乾徹底慌了,信誓旦旦地保證說自己和倪端并沒有那麽親密,一切都是子虛烏有,即使是和倪端對證也可以。

警察方面的人對視一眼,話鋒一轉,說和學校方面核實過,覺得蘇乾平時的品行沒什麽問題,這很可能之是倪端的一面之詞,現在只要他肯寫個材料,把平時倪端生活中的一些可疑之處寫出來交給組織,足以證明他的立場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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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校辦出來蘇乾再怎麽樣也猜想到自己和倪端是落進一個陷阱裏了。可是他們只是兩個涉世未深的學生,從未與人結下這樣的仇怨,那個人要毀了倪端……不,已經毀了倪端,現在還威脅要毀掉他,代價是要他和倪端劃清界限,甚至出賣倪端……

想到這裏,那個加害人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杜菲菲!只有杜菲菲!沒想到杜菲菲一直挂在嘴邊的“她爸爸”竟然真會做出這種陰狠毒辣的事情,而這一切只是因為杜菲菲想要獨占他。

想通這一切的蘇乾心驚肉跳,懊悔不已。他因為自己一時的貪心,想借杜菲菲的力量達成一點實際的方便,又或者他是真的想慢慢和倪端拉開距離,最後他還是要結束男人之間不該發生的孽緣,和一個女人戀愛結婚組建家庭。

他一時舍不得倪端,也舍不得杜菲菲,他游走在兩邊,小心翼翼地保持平衡,他知道自己在玩火,可是從前的他覺得火玩的好便是一種魔術。

其實倪端已經發現了他和杜菲菲在交往的事情,他曾經多次讓他想清楚。

倪端說:“我不是逼你非要選擇我,我只是要你有一個選擇,如果你要那個女人,我……我就叫他嫂子,我會給你做伴郎,我會忘了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

蘇乾覺得自己很奇怪,明明是他想着遲早是要結束這不倫的戀情,可是聽到倪端說會忘掉他又莫名心痛。他會情不自禁地抱過倪端,像從前那樣摸他的頭發,安慰他,親吻他他沾在睫毛上的淚珠。心中充滿了對他的憐愛和珍惜。

他會說:“也許我們有一天會分開——人和人遲早都是會分開的。不過我不希望是現在,現在我只想抱着你,珍惜你。”

聽了他這樣的回答,倪端就會反手抱住他,在他懷裏委屈地哭。

于是他再一次挽留了倪端,事後也會再一次唾棄自己的猶豫不決。

他們對外一直以兄弟相稱,只有兩個人獨處的時候,那份長久醞釀的感情才會自然地流露出來。其實早在倪端初中二年級的情欲萌動的暑假,他們就已經發生了超越友情的事情,床單也滾過了,心也交了,可是他最後連一點點保證都不敢給倪端。

是他對倪端要求,絕對不可以對外人透露他們之間的關系,倪端也一直遵守這個禁口令,即使和杜菲菲争風吃醋也從未在這方面走路口風。

可是不說不證明杜菲菲不會腦補不會介意,蘇乾只是沒想到,她會做出這麽毒辣的事情。更恨自己玩火***,更害了倪端到如此地步。

他氣沖沖地去找杜菲菲,質問她為什麽要搞這麽多事情來害他害倪端。

杜菲菲自然百般抵賴不肯承認。

蘇乾臉色蒼白,點頭說:“好,誰都不是傻子,我沒想到你心這麽毒,你以為害了倪端我就會跟你在一起?……我們結束了。”

杜菲菲瞪着他說:“你就為了一個倪端,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把我開除了?你腦子有病吧!”

蘇乾不再理她轉身就走。

杜菲菲絲纏住他,不讓走,都帶了哭腔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你讓我幹什麽都行,我不想和你分手。”

蘇乾冷笑,“我不會和一個心腸這麽狠毒的女人過一輩子的。你太可怕了。你的家庭你那個厲害的爸也太可怕了。我招惹不起,我躲還不行嗎?!”鐵了心地要甩開她離開。

杜菲菲眼見留不住人,發狠地大罵:“蘇乾!別他媽給臉不要臉!我還就告訴你!這事是我爸派人查的,你能怎麽樣?!在道德上是你先對不起我!跟我玩腳踏兩只船?!你也不去問問我是誰!我爸是誰!我沒連你一起弄進去就算看得起你了!還是說你死也要和倪端那男小三一起死?!你這麽想他我成全你!有本事你現在就滾!滾了就別再滾回來!!”

蘇乾捏緊的拳頭在顫抖,他簡直想殺掉這個嚣張的毒婦,可是力量卻一點點從身上流走,最後他無力地松開拳頭。

杜菲菲就走過來,試探地拉起他的手,“我們不要吵了,我知道你很生氣。我剛剛也生氣才那麽說的。我愛你,我會對爸爸說讓你沒事的。你相信我。”

蘇乾有點幹澀地說:“……你能不能和你爸爸商量下……不要追究倪端了。他真的什麽都沒做……我和他真的沒什麽,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再也不見他。”

杜菲菲就笑了,“我相信你。”她投入情郎的懷抱,滿足地嘆氣,“公安局又不是我家開的,很多事情都要走程序的,這事我說的也不算,我爸現在說的也不算。我唯一能說的算的就是保住你。”

蘇乾顫抖着手擡起,他有種掐死女人的欲望,可是最後那雙充滿殺意的手卻落在女人的肩膀上,感覺起來竟像個溫暖讨好的擁抱了。

蘇乾的舉報材料整整寫了兩天,在落筆的時候倪端的一樁樁一件件都在眼前走過,稚嫩的倪端、依賴他的倪端、飛揚着青春的倪端、優秀的倪端、天才的倪端、讓人心生嫉妒的倪端……

“對不起,端端。我實在沒辦法……原諒我。”他覺得心在哭泣,在滴血,并且這份忏悔悲憤無人可以分享——在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單獨見過倪端,直到四年後一個秋日的午後倪端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變成了一個迥然不同的人。

蘇乾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還能夠再得到倪端的原諒,還能用這雙手擁抱他的身體。再見面倪端身上連一點點缺點都不見了,那些曾經讓他拼命抑制的令人嫉妒的天才都磨滅了,只是個需要人拯救的火坑裏的失足男子,何況他表現得如此不計前嫌,如此通情達理。看着就像火,不但溫暖,而且還吸引人奮不顧身地靠近。

人就是有這點賤脾氣,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越是不能碰觸的禁忌存在就越令人垂涎。現在在他的眼裏,身為夜店男公關的倪端比家裏那位悍婦可愛上一百倍。

他忍不住偷偷地和倪端交往,總是想給他打電話,聽他的聲音,聽到聲音就更想見到人,可是倪端不讓他去七月流火找他,說對他的影響不好。

“何況我也不想讓你為我花錢。”倪端笑眯眯地說,“我們可以在店外面見。”

蘇乾的心裏軟融融的,他的倪端知道心疼他,不像杜菲菲,只會嫌棄他賺的錢少,輕視他的工作。

蘇乾知道自己再次走在鋼絲上,再次玩起了魔術師的火焰。他知道這樣危險,這樣不對,他甚至還知道如果杜菲菲這次發現自己和倪端的接觸,後果将是毀滅性的。

為了倪端的身家性命,為了自己的遠大前程,他知道于情于理自己也不該再和倪端糾纏不清了。也許自己應該偷偷給他一筆錢,讓他上岸做點小生意,然後兩人盡量減少見面。

所以說性格就是命運,命運就是這樣一次次地把相似的命題擺在他面前,無論是四年前還是四年後,他都無法徹底割舍,果斷決定,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樣的錯誤。

然而就在他彷徨猶豫是否該從這溫柔鄉裏抽身而出的時候,幾天後倪端卻搶先提出“分手”。

“乾哥,我們還是不要見面了……”電話裏倪端的聲音聽起來恐懼而無助。

蘇乾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怎麽了端端?是誰欺負你了?”

倪端哽咽了半晌,嗚咽着說,“沒、沒有……乾哥,你不要來找我,就當我已經不在了。再見了乾哥。”然後就挂斷電話。

蘇乾就瘋狂地給倪端打電話,每次都被挂斷,最後甚至整個地關機。

他擔心極了。

而放下電話的倪端這邊其實是無所畏懼的,他冷冷一笑,挑眉問杜志軍,“杜廳,你看我很給你面子了,你還滿意嗎?”

杜志軍不動聲色地打量眼前這個精神面貌大異從前的青年,眼見他變臉像翻書,心裏有點癢。他曾經對還是男孩的他一見鐘情,現在卻奇妙地對這個流落風塵的他又動了心思。

只是倪端變,他也變了,位更高權更重,那種猴急的事情他也做不來了。這次就算要睡也要讓這個鴨子自己主動爬上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倪端。”他一針見血地指出,“你是想着要報仇才回來的。”

倪端笑說:“那杜廳你怕嗎?”

杜志軍冷笑,“你覺得我應該怕嗎?”

倪端說:“我覺得你不應該怕,怕的是我。我真怕你動動手指頭捏死我,就跟捏死一只螞蟻沒什麽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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