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不開心

霍經時正在跟下屬打電話,就看到門邊冒出一顆黑溜溜的腦袋,他聲音冷淡地迅速對着手機說了句“好了我有事,先這樣。”

就把電話挂了。

“行星,找我有事?”

夏行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讪讪道:“霍先生,在忙嗎?我是不是打擾到您了?”

霍經時皺了皺眉,沒說什麽,将人拉到跟前。

罔顧電話裏部門經理十萬火急的彙報,面不改色道:“不是什麽重要的電話,你說。”

夏行星眨了眨眼,有些赧然地扯了扯嘴角,斟酌着道:“昨天晚上……”

霍經時的心一點一點提起來,烏沉的雙目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生怕他說出任何一個有關于要離開的字眼。

明明是夏行星這個未成年人撒謊跑去風月場地,可霍經時更像是做錯後粉飾太平的那一個。

不想聽,也不敢提,他不知道如果夏行星真的要離開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夏行星悄悄深吸一口氣,語氣平穩了些,音調無波一口氣道:“昨天晚上是我太不懂事,您給我解了圍我還發脾氣,是我不對,希望霍先生別往心裏去。”

霍經時訝異地挑了一下眉,似是沒想到他要說的竟是這個。

主動道歉?

男人深邃的目光一寸寸逼近,眼底幽深濁黑的亮光帶着探究和審視。

夏行星擡起頭,迎接對方毫不掩飾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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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經時抿唇,沒有說話,徑直伸出手,将人又拉進半步。

順着少年纖細的手臂,摸到他的左手,緩緩托起,輕柔地微微一握,看了一會兒,問:“還疼嗎?”

夏行星表情微漾,強忍住自己想要脫離男人氣息範圍的排斥感,眼睛卻彎成一道淺淺的彩虹。

亮光清透,卻有一點兒冷:“不疼的,謝謝霍先生昨天晚上給我包紮。”

“不用跟我說謝,是我沒照顧好你。”霍經時沒放開他的手,繼續握着,沉穩有力的聲音徐徐落入夏行星的耳朵裏:“行星,我能問一下原因嗎?”

“?”夏行星露出疑惑的神情。

霍經時沉吟半晌,斟酌着道:“昨天晚上,為什麽那麽生我的氣?”

他想了一天一夜,還是沒有想通。

為什麽那麽冷漠?

為什麽露出那樣的表情,就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

他怕這個,最怕這個。

夏行星似是沒想到他會這樣問。

還以為他只會着重詢問他去夜吧兼職的事情,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抱歉的口吻,張口就來:“大概是我昨天太倒黴,摔碎了杯子、又被人纏上,被罰薪水,還丢了工作,又被您逮個正着,所以……心情不大好。”

霍經時凝視着他,對他的說辭沒有表态。

夏行星又繼續道:“我也怕您跟爺爺告狀,而且——”他表情認真地說,“您昨晚确實太兇了,吓到我了,所以就……”

這一句倒是真的。

夏行星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盡量顯得更真誠可信一些:“希望您可以原諒我這一次,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霍經時目光沉靜地望着他,半信半疑,勉強接受了這個理由。

又回憶着昨晚自己的盛怒是不是将人吓着。

可是他沒辦法,這些年無論是在談判桌還是酒局上,他幾乎沒有控制不住情緒的時刻,但最近為眼前這個人破例的次數越來越多。

他被夏行星乞求的目光看得心裏一軟,又想起他昨晚被訓斥得發抖的樣子,問道:“昨晚……怕我嗎?”

夏行星想起對方盛怒的陰沉,如實道:“有點。”

霍經時冷起來的時候,總像是下了場傾盆大雨,天就要塌下來似的。

“怕我什麽?”霍經時盡量使自己不顯得那麽嚴肅,放輕了語調後,竟莫名生出一絲溫柔:“我太兇了?”

“沒有,是我做錯了事才會心虛,而且,”夏行星對上霍經時深邃的眼,很輕笑了笑:“我怕您會就此讨厭我。”

然後把我趕出去。

我現在還不能被趕出去。

至少在老爺子病情好轉起來前,不能。

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使霍經時頓住,心口猛然一緊。

這個小孩怎麽回事。

他竟然會害怕被自己讨厭嗎?

倔起來的時候讓人氣得咬牙切齒的,甜起來的時候又跟一團暖被子,讓人心口像湧上一股密密的溫流似的。

霍經時萬般憐惜地撫了撫他僵硬的脊背:“不會,我不會讨厭你。”

我怕的是你讨厭我。

怕他沒有聚焦的目光,怕他失去溫度的笑容,怕他無所謂的态度。

夏行星眉尾不自覺挑了一下,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也不在意,垂眸道:“謝謝霍先生不跟我計較。”

霍經時一拳打在棉花上,嘴裏發苦。

專注又深沉地望着少年,壓低的聲音裏幾乎有懇求的意味:“行星,能不能……能不能試着相信一下我?”

少年疑惑擡起頭:“?”

“我知道我這個人古板、嚴肅又無趣,不會照顧人。”

“如果我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就指出來,如果我有哪裏讓你不喜歡,也直接告訴我。”

“不想笑的時候就不用笑,不喜歡也可以直接說。”

“快樂一點,好嗎,行星。”

“我希望你快樂。”

男人的聲音越發沙啞:“也希望照顧你。”

“希望能在你需要的時候第一個被想到,希望你可以不要那麽累,多依賴依賴我。”

他從不習慣如此直白地表達情感,所以說的時候難免磕磕絆絆:“你……你能不能試着我這個機會?”

“就試一下。”

夏行星想問為什麽,又怕自己問了個蠢問題,最終還是笑了笑,不正面回答,只道:“謝謝霍先生。”

霍經時眼底黯下去,湧起無邊苦澀。

會議室,幾個男人議完事。

何禹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說起前幾天在47號的事:“時哥,你們家小朋友怎麽樣了,那天晚上回去你沒把人罵哭吧?”

瞧他那天晚上的架勢,即便是他們幾個也覺得瘆人。

胡易那晚在47號見到了夏行星那副不卑不亢、絕決不屈的狠樣後,倒是沒再像之前那樣揣了一肚子意見。

之前是聽了圈裏人的風言風語對再加上對小少爺以前先入為主的惡劣印象,可真見到了人,反倒還覺得這人有點意思。

他忘性大,玩性更大,這會兒笑得賤兮兮的:“什麽時候帶出來我們正式認識一下嘛,我都好多年沒見過他了,那天晚上乍一看是個美人啊,怎麽說小少爺小時候還叫過我一聲哥哥呢。”

霍經時淡淡睥睨他一眼,放在手中的鋼筆,“啪嗒”一聲,不輕不重。

田一陽笑着看他們耍嘴皮子,想起那天晚上霍經時怒氣洶湧的神色,有幾分無奈。

他和霍經時認識這麽多年,對對方的為人性情最是清楚不過。

那樣一個心性冷淡的人竟也被逼出這麽波動起伏的情緒來,那這位小少爺對霍經時的影響未免也太大了些。

他問:“說真的,回去後你們沒吵架吧?”

霍經時沉默。

吵架嗎?

沒有。

夏行星甚至比原來更乖巧更溫和,他還第一次知道有小孩兒能乖到這種程度。

讓人恨不得捧在手心裏疼着呼着。

可是總是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夏行星剛進霍家的時候。

甚至,他們之間的距離,比重逢第一天時還要遠。

原因不明。

他又想起那天晚上在窗邊看花園路燈下的少年,明明還是柔和溫靜的,可那笑容像是糊上去似的,風一吹便要掉。

他勉力撐着,白叔一轉身,嘴角的弧度便放平了許多,好像連笑一笑都嫌累。

那這些天呢?

在他面前笑意盈盈的夏行星真的想笑嗎?

想對着他笑嗎?

霍經時心底升起煩躁與無力,仿佛被什麽堵住。

明明想給對方一個安然無憂的港灣,卻讓人掩着一張面具不肯放下。

他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麽?

把小孩兒逼到這個地步。

他不知道。

霍經時問非所答:“他不開心。”

田一陽一愣。

霍經時低下頭,抹了把臉,啞着聲音重複道:“他不開心。”

胡易和何禹驚異對視一眼,顯少見這個男人有這麽挫敗的時候。

一個問:“為什麽不開心?”

一個說:“不開心就哄啊!小孩兒和女人一樣,都得哄!”

霍經時疑惑:“哄?”

“嗐!可不就是哄嘛!”胡易看了看霍經時嚴肅正經的臉,又說,“哦,不好意思,忘了我哥不會哄人。”

看熱鬧不嫌事大,他心思一轉,謀劃就上了心頭,笑道:“我跟你說,小孩兒都喜歡玩兒!你看我弟,一說到吃喝玩樂什麽煩惱都沒了,當然,腦子也沒了。”

“時哥,要不這樣吧!什麽時候有空,來個露天燒烤怎麽樣?你回國從霍家老宅搬出來後我們還沒去熱過房子。”

霍經時下意識想拒絕,又想起最近夏行星恰逢月考,每天早出晚歸異常辛苦,而且前些天那發生了那麽一件不算愉快的事,偶爾放松一下心情也好,便道:“我回去問問。”

“問問?問誰?”何禹馬上起哄:“嚯喲!怎麽回事呢時哥,我就問一句!霍家現在誰當家?誰做主?”

胡易也緊跟其後:“搞活動還得打報告經過領導批示啊?啧啧,我時哥竟然也有這一天。”

作者有話說:

作者雖然不敢說話,但還是想來求個收藏和海星~(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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