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同窗
用完午膳,紀安就正式入學了。他的位置在東邊靠窗的前排,一張紅木桌椅,右邊堆了一排書籍,抽屜裏放着筆墨紙硯和一個背包。
紀安在這兒認識的第一個同窗就是班上的管幹許茂,管幹相當于現代的班長。紀安一進學齋,許茂就被書院裏的齋長叮囑過了。為此,徐茂對着紀安很是熱情,帶着他熟悉環境。
徐茂比紀安大一歲,是武定侯府的庶子。他長得斯文俊秀,待人親熱而不顯俗氣,很是長袖善舞,八面玲珑。他在班上人緣很好,瞧着紀安是于堂長帶着進來的,又問得姓名,心中就對着紀安的出身知道了大概。
對着紀安,徐茂細細的給他講了夫子們教的文章和一些書院常識,還給了紀安一本冊子,告知他這是書院學子要遵守的規章制度。紀安對着書院兩眼摸黑,有了徐茂幫着,很快熟悉了周邊。
趁着下午的講課還有半個時辰開講,學子們都到了,徐茂拉着紀安去了和自己相熟的學子們中間認人。紀安剛剛受了徐茂的照顧,自然是推辭不過,再說他也想趁機多認識認識同窗。
還未等他們過去,其中一個身着寶藍色提花袍子的少年冷笑的朝着徐茂說道:“徐茂,你這又是扮好人吧。哼,這學堂什麽時候成了你家的,你倒是很會以主人自居啊。”
徐茂瞧着少年,臉色不變,好似前面的故意找茬的少年是愛胡鬧的親人,臉色帶着一絲無奈一絲包容,略帶歉意的對着紀安說道:“紀賢弟,讓你見笑了,姜曜心地純善,脾氣心直口快,對我有些誤解,讓你見笑了。”
紀安一聽,心裏對着眼前的少年有些無語,這是多二啊,大庭廣衆之下,不管有什麽理由,這麽的咄咄逼人,出口傷人,只會顯得他自己的刻薄無禮。對着徐茂是不會有什麽傷害的,瞧着少年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周圍的人面上不顯,可對着少年的眼神裏倒是有些輕蔑。
加上剛剛徐茂慷慨大度的一席話,兩人高低立見,周圍人對着徐茂眼裏大部分都是同情。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能讓周圍一邊倒的站在徐茂這邊,只有兩種可能,徐茂很優秀很完美很讓人信服,第二種嗎,就是徐茂很會裝很有城府。可不管哪一種,姜曜如此做法卻是淺白的讓人厭惡。
紀安還未說什麽,一個略帶沙啞像公鴨叫喚的聲音響起:“姜曜,你別欺人太甚。自己無才無德,比不過徐兄就處處和他作對。有本事你別私下裏嚷嚷,等下次小比的時候,咱們文章底下見分曉。你敢不敢啊?”
說話的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只是眼睛明亮,因為激動而顯得臉色潮紅。少年的話一出,周圍倒是有附和的聲音響起,讓姜曜臉色越發的難看,衣角下的拳頭越握越緊。
他冷哼的說道:“我怎麽不敢,就怕徐茂到時是又不見蹤影,說我勝之不武。臨陣脫逃的膽小鬼,有什麽資格作為一班之首。”
徐茂臉色也有些難看了,不過很快面上有些難言之隐,欲言又止的模樣。果然,有人見不過,跳了起來,對着姜曜說道:“你神氣什麽,要不是你使了手段,讓徐管幹沒有參加小比,這頭名還不知道是誰的呢。”
姜曜瞧着說這話的人,眼睛裏冷的能凍死人,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敢指天發誓的說如果我使了手段就讓我不得好死。你敢保證小次小比之時,他定能勝我?如果不能,你待如何?”
那人本想巴結一下徐茂,也有些打抱不平的意思。可要為這個和姜曜死磕卻是萬萬不可能的,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文章各花入各眼,誰也不敢保證能得次次都能得第一名。
姜曜此話一出,全場就靜了下來,徐茂對着姜曜有些頭疼,聲音中帶着一絲冷意說道:“姜曜,我從未說過自己的學問好過你,更未說過上次的事情和你有關,你如此的咄咄逼人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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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曜瞧着徐茂發怒,姜曜卻是半點不懼,開口說道:“簡單,只要你與我比試一場,輸了,以後我遇着你退避三舍,執弟子禮。贏了,你就讓出管幹之位,讓有能者而居之。”姜曜眼睛直視着徐茂,語調平平,語中的篤定卻越發顯得他自負極深。
徐茂氣勢不減,對姜曜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退讓,聲音帶着些許高音:‘姜曜,看在同窗一場的份上,我原先不想與你争執,可你處處為難,既然如此,那咱們就下次小比見真章。諸位同窗,你們給我做個見證,下次小比誰能奪得案首,誰就是咱們甲班的管幹。”
姜曜得了想要的答案才回了自己的座位,不再出聲挑釁。徐茂有些歉意的對着紀安說道:“紀賢弟讓你見笑了,愚兄不才,平日招惹了是非,倒是累了你了。”
紀安忙道:“徐大哥,你別這麽說,我初到此地,萬事不熟,得你熱心幫忙才不至于亂了分寸。我感激尚來不及,怎麽會有其他想法。”
徐茂瞧着紀安說話滴水不漏,也不再說這件事情,和紀安交代了幾句,就回自己桌位了。和姜曜的對峙,徐茂直覺總有一些地方不對勁,他要好好的盤算一下。
紀安心中理了理剛剛的事情,有些感嘆,果然到哪兒也避不開紛争。一個管幹之位都能引得這群人針鋒相對,不得不休。徐茂和姜曜剛剛的一場争辯,倒是讓紀安瞧出這個班的人小心思太多。
紀安細細的觀察,班上大致分為兩個部分的。一種就是整日手不釋卷,眼不離書的書呆子們。剛剛的紛争吵鬧,這些人就好像聽不見似得,半點也不參與,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而另一種又分為兩類,一是如他這樣的勳貴子弟,雖然是家中庶子,可舉止投足之間禮儀規矩盡現。一如跟在勳貴子弟後頭的附屬學子們,雖然沒多那種為奴為婢的卑躬屈膝,可也看着旁人的眼色行事。剛才的争辯大部分是他們在其中搗亂起哄,讓徐茂和姜曜下不來臺。
紀安一來就瞧了一出戲,不可謂不感慨,想到紀老太太說的話,調整了心态。這世界上沒有所謂的淨土,他生來就在個名利圈裏,要是不思進取,終究只會是旁人的往上爬的踏腳石。
這個時候,紀安把學院當做桃花源的假想已經在一場争辯之後煙消雲散。更加激起了紀安好好用功,低調做人的動力。只有積累了自己的實力,才能在紛擾中掙得自保之力。
下午的講課的講書是位頭鬓稍稍有些發白的老者,他的課說的并不生澀難懂。紀安在侯府已經學了不少,可那些都是他自己的理解,有些局限,在這位講書的口中卻變得有趣深奧,紀安聽得津津有味,連下課了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身後的少年對着紀安很是好奇,大大咧咧的對着紀安說道:“喂,你去不去練武場啊。聽說今日學院專門請了京郊的總把頭帶着人來給教我們練劍哎,好多學子們都去,你要不要去啊?”
紀安瞧了瞧四周,發現沒旁人,指着自己說道:“你在和我說話嗎?”
少年這才想起來剛剛的稱謂很不禮貌,不過卻裝作不在意的說道:“就是你,我叫顧詹,你叫什麽?”試圖告訴紀安他真不是故意不叫他名字的,而是真的不知道。
紀安也沒介意,介紹道:“我姓紀,單名一個安。”
顧詹一拍腦袋,對着紀安說道:“哦,你就是那個嫡子變庶子的倒黴鬼啊。”說完顧詹忙捂住了嘴吧,睜大眼睛,一副懊惱的恨不得打自己一頓才好的模樣。
紀安瞧着這位說話很是好笑,這麽直白單純的孩子到底是誰家養出來的,隧起了逗他的心思,故意點頭道:“對啊,我就是那個倒黴鬼。”
顧詹撓頭撓腦的有些着急的解釋道:“紀安,那個,我是說你……”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顧詹急的臉越發的紅了。
紀安心裏好笑,裝出一副黯然失色的模樣,對着顧詹表現出一副:你什麽都不用說,我都知道的樣子。瞧着顧詹越發的着急,心裏大大的感嘆,果然,這才是少年該有的天真和善良。
會為了自家戳到了旁人的痛腳而顯得手足無措甚至很是愧疚,盡管這個人并不是太過的相熟。會為了在旁人面前無意揭穿了他人的隐私而心虛氣短還沒有學會世俗的厚臉皮。
而顧詹心裏則是特別的故意不去,他也是在家聽聞自己姨娘說京城各大八卦的時候才聽了一耳朵。心中還曾經覺得有些同病相憐,當然他姨娘可不比紀安的親娘是做正妻休了再成妾的。
他姨娘是府裏的大丫頭,只不過,在他十三歲之前,雖然是庶出可卻是唯一的男丁,他爹把他作為世子養着,觊觎厚望。但現在他有了嫡子弟弟,地位一落千丈,世子之位也變的遙不可及。
所以,心中甚是覺得他和紀安很能感同身受。
這麽一想,顧詹心裏越發的過意不去,直接低頭認錯道:“對不住了,我這人說話不禁腦子,剛剛真不是有意的,只是,只是覺得你和我有些同病相憐,才脫口而出的。”說完,又覺得自己說錯話了。
紀安瞧着顧詹挺有誠意的,忙說道:“沒事,顧詹,我不是小氣的人,怎麽會為了你的無心之語生氣呢。對了,你剛剛說的練武場是怎麽一回事啊,我剛剛來學院還不清楚。”
顧詹瞧着紀安不計較還給他臺階下,心中大發好人卡給紀安。感嘆道紀安的心善大度,下決心要和紀安成為好友。當然,多年後,顧詹直恨自己當年的有眼無珠,他當年怎麽就把紀安這個披着羊皮的狐貍看成懵懵懂懂的小羊羔了?誤交損友,誤交損友啊!
随着紀安的問題,顧詹細細的給紀安解釋道:“學院裏不僅崇文而且尚武,每過半旬就會請在朝為将或是解甲歸田的有名将士來練武場和練武堂教武藝授兵法。這次是請了京郊總兵過來,聽聞帶了不少悍将過來,指點學院中學子的武藝。我對讀書興致不大,倒是武藝尚過的去,所以,才想去瞧瞧,要是能得了總兵的另眼相待,指點兩下總是好處多多的。”
紀安聽着才明白是這麽回事,他的武藝就是三腳貓功夫,并不是很拿的出手。被顧詹這麽一科普,立馬來了興趣,說道:“顧詹,練武場在那兒啊?我也想過去看看。”
顧詹本來還想着沒人陪着去呢,一聽立馬來了精神,直接拍胸脯表示:“紀安,你就跟着我吧,到時候在我身邊,我帶你熟悉一下練武場。咱們沒事,以後還能去比劃兩下子。”
班上雖然有勳貴之家的孩子,可走的多是文人才子的路線,習武的很少,願意大庭廣衆表現自己武藝的更是少之又少。于是,瞧着紀安有興趣,顧詹立馬決定就算紀安沒什麽武藝,他也要好好的傳授,找個志同道合的同窗他容易嗎?
于是,顧詹和紀安就去了練武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