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老人

紀安在腦子裏想了找了半天,确定這個人是他不認識的。不過,人在書院,這人穿着打扮又有些像那些講書,紀安還是很恭敬的等在前方。

那老人看着年過花甲,可速度可不是蝸速,幾步路也就走到紀安面前了。

紀安拱手道:“老丈,不知道您喚學生有何事?”

老人上下打量了他一會,摸着嘴巴下面的一把胡須,開口道:“剛剛老夫在路邊瞧着你救了一女子?既然你于心不忍女子遭遇,得知她又無家可歸,為何又冷漠離去?”

紀安一聽,心中有些煩悶,眼前這位不會是位衛道士,來給他說大道理的吧。紀安有些後悔剛剛的多管閑事了,本不想回答,可瞧着他能随意進入書院,怕是書院中的師長,這樣做怕會留下一個不尊師重道的名聲。

紀安挑了個比較正常的答案說道:“學生是男子,那位女子跟着學生自熱是不方便的。”

老人卻是眉毛一皺,不高興道:“正因為她是女子,又無家可歸,你學聖人之學,更應該慈悲為懷,多行善事。哎,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說着,還晃了晃腦袋。

紀安眼眸一冷,瞧着老人有些厭惡,嘴裏說道:“對不住了,我不是出家人,讓您失望了。”

老人一噎,有些惱怒道:“你自己不道義,還不準旁人說,古語有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如此沒有良善之心,就是有些才華,也不過是一小人耳。”

紀安無端被人指責,心中不快,對着老人也沒有了一開始的耐心,開口說道:“第一,我和那女子無親無故,救她是我的良心,不是我的責任;第二,男女授受不親,我一男子留下那女子,輕者,被人誤解好色,重者,毀人女子名聲;第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老丈可知,您這樣縱容劫持道義,借仗良善之人,壞的是人心,敗的是人性。第四,子曰非禮勿聽非禮勿視,老丈耳順之年,是否記性不好了,連聖人之言也都忘了。”

丫的,不就是咬文嚼字,給有張口子曰,閉口聖人的。他也不是文盲,論辯論誰怕誰啊。紀安就不信了,什麽人都能來對他說三道四了,他又沒殺人放火,真是不知所謂。

老人被紀安連環炮似得一陣噼裏啪啦說的一愣,沒看出來,沉默腼腆的紀安有如此血性之氣和激辯之才。他眼睛裏閃過一絲滿意,嘴裏卻是說道:“小兒無理,果然是能言善辯之人,難怪難鼓動伍家兒郎挾幼弟以要母。如此不孝,你可知愧。”

紀安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是為伍家馬氏抱不平來了,紀安正堵着火氣,這個時候被一問倒是清醒了。紀安眼睛擡起,直視老人,說道:“老丈,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麽?不過,我到有一問想請教。”

老人瞧着紀安的模樣,好似來了興致,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姿态,對着紀安說道:“小兒,你說。”

紀安正正經經的拱手道:“我習孔聖人之言時,曾讀到一句話,想向老丈請教,子曰;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這世界就如此,他們又不是聖瑪利亞和如來佛祖,得別人打了左臉還貼出右臉去給打,瞧見老鷹挨餓,還得自己割肉喂鷹。連孔聖人都有了以直報怨的想法,這老人要求伍樂罵不還口,打不還手,這不是強人所難,無事生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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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這個時候才有了笑的模樣,上前兩步,對着紀安說道:“小子,逞一時口快可不是聰明人的選擇,要記住君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你還是沉不住氣了,不過,在你這年紀,倒也還說得過。”

紀安有些轉不過彎來了,眼前這位剛剛恨不得要罵他訓他一頓都不過瘾,怎麽才說了幾句,就一副師長般慈愛的口氣指點他?都說六月的天氣變幻不測,可也抵不上眼前這個喜怒無常的。

他也不打算和老人說了,想着趕緊走,沒想到老人卻又開口了說道:“紀家小子,老夫瞧着你雖然有些年輕氣盛,可做人有情誼,是非善惡自有準則。倒是合了老夫的眼緣,不知你可願做我的關門弟子啊。”

紀安用看神經質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老人,這年頭雖然騙子多,可像這麽莫名其妙還自命不凡的人紀安還真是第一次見。剛剛還想站在道德制高點,沽名釣譽的訓誡自己一頓,現在卻又要收自己為徒,真是自我感覺不要太良好了。

紀安不想理他,開口道:“多些老丈美意,學生在書院讀書十分滿意,并無其他拜師念頭。”

老人本來已經自信滿滿的等着紀安開口喊師傅了,沒想到等到的卻是拒絕,他楞了冷。他雖然不算多有名,天下或許不知他之名的不少,可在明正書院之中,有多少學子哭着喊着上趕着給他做弟子。不說關門弟子,就是被他指點一二,贊上幾句都要感激涕零。

被人如此拒絕,倒是第一次,大大出乎他的預料。老人一拍腦子,對着紀安說道:“瞧老夫都忘了說了,老夫姓王名淵,是書院的山長。”老人想着紀安不知道他是誰自然不願意做他徒弟,這下他自報家門,紀安該樂壞了,滿口答應了吧。

紀安一驚,沒想到這是書院的山長,他是聽他爹和旁人提過王淵的為人與名聲的。更知道能被王淵收為關門弟子的無一不是人之俊傑,前些天被顧詹挂在嘴邊的崔玄也是王淵的徒弟。

可這餡餅太大了,他一個庶子,還是個位置如此尴尬的庶子,能受得住嗎?這次回去,他沒做什麽,就已經被鄭氏給了下馬威,要真拜了王淵為師,在府裏真的能平安無事嗎?

紀安猶豫了,思考着利弊,王淵瞧着紀安并沒有興奮之色,反而隐隐露出一絲憂色,腦子裏想過紀安的身世。雖然沒鬧到明面上,可大家都知道怎麽回事,也難怪紀安小小年紀,就養成了如此性子。

想到自己輸給了自己愛徒答應一定收紀安為他的小師弟的事情,王淵又摸摸胡子。徒弟太生猛也不是好事啊,要是他答應沒做到,自己的百花釀,古籍殘譜可都都保不住了。

想到此處,王淵笑的像個誘拐小白兔的大灰狼似得,對着紀安笑着說道:“來,拿着,這個木佩我的弟子們都有一塊,你先回去歇息,等明日來書院之中的賢竹齋找為師,為師正好給你介紹一些你的師兄們。”說着把一塊木佩塞到紀安手裏,沒等紀安說話就飄飄的走了。

瞧着呆在原地的紀安,王淵心裏樂了樂,也解了剛剛被紀安連噎帶嗆的郁悶。心裏則想着:果然,阿玄看中的孩子自有過人之處。就憑着這副舌頭,借以時日,倒是頗有他舅舅的風采,也不枉阿玄那臭小子又是打賭,又是設局的,連哄帶騙的一定要自己收了這個弟子。

紀安看着手裏的木牌牌有些沒反應過來,天下名儒,一代大師這就成了他的師傅了?這不是他臆想的吧,剛剛那位老人真的不是自來熟的就把信物給他了。這是不是太兒戲了?紀安有些納悶,又有些不信,更多的是不解。

紀安無法相信他真的被天上的餡餅砸到了,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這餡餅有沒有毒,可光聞着味就能讓人口水流下三千尺了。紀安仔細瞧了瞧手裏的木牌,來這幾年,好東西見多了,這木牌雖然瞧着沒有金玉起眼,可就這麽一小塊沉香木恐怕是有價無市吧。

而木牌的正面是他的名字,紀安兩個大字用大篆刻寫,反面刻着子深之徒四字。子深,正是王淵的字,紀安拿着木牌心正在的定了下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既然他選擇了讀書科舉,功名利祿,那麽就不要再瞻前顧後了。他現在一點自保之力也無,萬萬不可錯失良機。

而且此木牌上明明白白寫了他的名字,說明王淵早就已經觀察自己,有了收徒的心思,剛剛那番對答也不過是稍稍試探罷了。

把木牌收好,紀安腦子裏記了一下剛剛王淵所說的賢主齋,明日要下課了就去。

回到住所,紀安不放心顧詹,帶着給顧詹的禮物就去了隔壁。站在門口,紀安敲敲門,果然,顧詹打開了門。細細瞧着,顧詹的臉色不是很好,對着紀安扯了個笑,說道:“阿安,我昨日就過來了,本來想和你說一聲的,可想着難得假日就不去打擾你和家人團聚了,對不住了。”

紀安忙說道:“無事,今日我去你府上已經知道了。來,這是我爹給我的一方寶劍,我的武功你也知道,三腳貓都算不上。自古寶劍贈英雄,才不會辱沒,這給給你了,你可得好好待它。”

顧詹一瞧紀安手裏的寶劍眼睛亮了起來,也沒跟紀安客氣,拿過劍,啪的一聲,就拉開了劍鞘,寒光一閃,顧詹激動道:“好好,果然是把好劍,阿安,謝了。”

紀安拐了他一下,笑罵道:“矯情,咱們兩個誰跟誰啊,還用得着謝字。”半口不提顧詹這幾日發生什麽事情了,少年多自傲,他們雖然是好朋友,可也不能打着關心的幌子逼問朋友的難堪。

紀安趁熱打鐵,對着顧詹說道:“阿顧,我剛剛碰到一個奇怪的人,他給了我一個木牌,說是收我為徒了。”

顧詹一聽來了興致,把劍收起來,端了一杯茶給紀安,催着他說道:“哦,還有這等事?”書院裏有不少飽學之士,雖然有些酸有些迂可畢竟能在書院中做師長都是有兩把刷子的人,能做他們的關門弟子其實也是很不錯的。

為此,顧詹很替紀安高興,對着紀安說道:“真的?你答應沒,書院中的師長雖然職位有所高低,可要是你成了他們其中的關門弟子,有份師生情誼,以後讀書科舉都是有備無患的。”

紀安當然知道,可這師長的來頭太大,他有些頂不住啊。

于是,壞心眼的紀安想着要與顧詹有難同當,有驚同享。在顧詹問是哪位師長的時候,慢慢開口道:“他自己說,他姓王名淵字子深。”

顧詹剛剛到嘴的一口茶聽了紀安話噴了精光,不可置信的問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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