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秦淮拔劍,下車,卻發現英雄毫無用武之地。一下車,人就圍了過來,裏三層外三層的,都是岳家堡的金牌打手,原先護着車,現在護着人。再加上一個死死擋在身前的十七,別說上前助陣,秦淮就連熱鬧都看不到。
一轉頭,看到砍人跟砍菜似的天山小師弟,秦淮呆了。這還是同一個人嗎?那孩子,貌似前幾天還因為下不去手搞得自己滿身是傷吧!秦淮突然想起一句話,江湖子弟江湖老。那個孩子,已經開始長大了。
安靜下來,長大的孩子司徒南沖着秦淮一揚下巴,得意洋洋。秦淮默,剛說你長大了就現形了!
唉,眼神太好也不是什麽好事啊!秦淮沖着薛兆言做了一個“不許動”的手勢,四周正在處理現場的人也都停下了動作。
薛兆言受了一點傷,此時正靠着一棵樹站着,看到小混蛋的手勢愣了一下,卻再也不敢動了。如果沒有猜錯,此時身後樹幹上應該爬着一條小蛇,蛇口距離自己的脖頸大概不足一寸吧!大意了。
此時天光已經漸漸亮了起來,那條金黃色帶着紅斑的小蛇也清清楚楚露出了漂亮的身影。小指粗細,半尺多長,劇毒,速度極快,受驚時攻擊性極強。
薛兆言受傷不重,但是很顯然對方的兵刃上塗了迷藥一類的東西,若是沒有藥物影響憑他薛家快劍或許可以一刀切了那條小蛇,但是現在保持清醒都已經用盡全力了。
秦淮一張臉就皺成了包子。
看看雙手,挽起左邊袖子一點一點走過去,直到站在距離薛兆言一臂之遠的距離,秦淮瞪着薛兆言,恨不得一巴掌把人拍扁。
岳連城心都快跳出來了。有心攔住小弟,又怕刺激到那條蛇,看看小弟的表情,有嫌棄有不情願,卻沒有擔心懼怕,岳連城又放下一半心來,難道小弟還懂馴蛇?
秦淮當然不懂馴蛇,但是他卻懂這種蛇有多毒,他也懂如果想救開當鋪的自己出手是最保險的。最起碼,被咬一口的話不會死那麽快。
慢慢舉起左手,晃晃小小手指,蛇腦袋也跟着晃了晃。左臂迅速上揮,嗖,一道金光閃過,手腕一痛,秦淮已經被狠狠咬了一口。右手齊出,三指死死捏住七寸,趁小蛇疼痛張嘴之際用已經不太靈光的左手摸出剛從十七那裏拿來的匕首劃上蛇腹,雙手一撸一擠,已經取了蛇膽在手。這時,左手手腕開始迅速腫起,白皙的皮膚也很快變成了烏青色。
周圍一片死寂。
秦淮看看四周,把所有人挨個掃視一遍,最後沖司徒南招招手。
司徒南趕緊傻乎乎地跑了過去。
“吃了它。”秦淮把手中那顆碧綠色的蛇膽直直舉到司徒南面前。
Advertisement
司徒南也不敢反抗,傻乎乎湊上去就着秦淮的手吞了那顆腥臭的蛇膽。蛇膽下肚,好一陣惡心,這才反應過來,人都開始結巴了:“你,你,你,秦……你……”
“沒事,死不了。”秦淮回了一句,轉頭找人,“十七,困。”
十七不聲不響把人抱起就放回了車裏。
“不怕,睡一覺就好。”秦淮小聲安慰十七,很快就合上眼睛睡了過去。
十七把人放好,走過去仔仔細細盯着薛兆言看了很久,這才彎腰撿起匕首擦得幹幹淨淨又收進了懷裏。
那個小混蛋,救了他。薛兆言坐下來,沉默了。曾經看過小家夥用毒蘑菇煮湯,那鍋湯,即使吃過解藥還是害他難受了很久,可是小家夥一點兒事都沒有。今天的這條蛇,連小家夥都倒下了,要是真的咬了他一口,恐怕當場就斃命了吧!秦淮不喜歡他,每次見到都繞着走,可是,今天為什麽要救他?難道,這就是所謂醫德嗎?眼高于頂的薛大少爺,生平第一次對這種江湖游醫産生了敬意。
只是,很快破滅了。
看看眼前的筆墨紙硯,再看看那個面無表情的刀疤男,薛兆言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和對方溝通的能力。這是,做什麽?
“公子救了你一命,你覺得你的命值多少錢,付現也行,打欠條也可以。”十七把毛筆蘸了墨塞到薛兆言手裏,強調,“這是公子睡前吩咐的。”
薛兆言無語了。
看看馬車裏抱着小弟不放的自家兄弟,看看掐着脖子幹嘔不停的小師弟,再看看為了一張欠條大眼瞪小眼的兩個男人,穆清峰突然覺得壓力很大。隊伍不好帶啊!
再次上路,幾個人都擠到了馬車裏。秦淮被岳連城抱在懷裏睡得正香,臉上的青色已經退了,只有左手臂還是烏青色,腫的發亮,圓滾滾的豬蹄似的。十七一直拿着帕子幫小公子擦身,懷裏揣着那張薛兆言簽了名字按了手印的空白欠條。穆清峰和司徒南抱劍坐在車廂兩角,時不時往床板上瞅一眼。薛兆言在趕車。
兩匹馬擔心自家主人,又不會說話,只好跟在馬車旁邊打轉。尤其是大奔,被餓了一頓,到了中午還不見小主人出來喂食,趁停車的功夫就鑽進車窗打探消息了。結果,馬腦袋被卡住了。
“嘶!嘶嘶!”大奔被卡疼了,拔蘿蔔似的拼命往外拔腦袋,可惜馬腦袋不會拐彎,它鑽的那扇窗又太小,結果更疼了。這匹無恥的黑馬除了秦淮本人是沒人敢動的,除非喂食,平時誰碰咬誰。這會兒得到報應了。
秦淮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頭頂上方一顆碩大的馬腦袋在掙紮。忍笑不已,拽着岳連城坐起身把大奔弄了出去。
“小淮,以後不許拿自己冒險,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麽跟爹娘交代!”岳連城看到小弟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教訓。
秦淮很糾結。岳大堡主,你好像忘了一件事,你姓岳,我姓秦……所以,交代不交代的,都是浮雲啊浮雲……
但是這話對着眼前這個弟控便宜老哥是不敢說的,秦淮只好眨巴眨巴眼,裝可憐。可憐沒裝完,肚子一陣翻江倒海。一把推開岳連城,秦淮爬起來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尋找風水寶地。五谷輪回新陳代謝,中毒必然反應,實在是太讨厭了。
十七找過來的時候,秦某人正是腿軟腳軟渾身臭不可聞。
秦淮左手五根手指腫得跟胡蘿蔔似的,一只手實在不方便,好歹把自己收拾幹淨了,又勒令十七不許靠近才連滾帶爬挪到河邊,然後,一頭就栽了進去喝了幾口水。
十七急了,也不管什麽命令不命令了,直接沖過去跳進水裏把人撈起來,剝光,洗刷,擦幹,換衣服。
秦淮悲憤了。以前洗澡可從來都是自己動手不許十七靠近的,誰想到那家夥手藝那麽差啊,他又不是蘿蔔,別那麽用力搓啊,看吧看吧,皮都搓紅了!
“紅了!”秦淮舉着胡蘿蔔左手挺着小籠包鼻子,指着身上被搓出來的紅道道嚎叫着控訴。
“嗯,下次我輕點。”十七很內疚,手上換衣服的動作越發輕了。
秦淮更悲憤了。還有下次!
髒衣服被十七直接丢掉了,鞋子也丢掉了,然後秦淮再次被人像小孩子一樣抱起來了。
回到車旁,秦淮這才看清坐在車轅上的車夫,開當鋪的薛大公子。
薛兆言扯了扯臉皮,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現在自己的德行,鼻青臉腫。
“秦小淮,你救了我一命,我要以身相許。”薛兆言笑眯眯的,伸手去拉秦淮的手。
十七抱着人後退兩步躲開,語氣平淡:“你不行,小公子喜歡好看的。”
秦淮囧了。開當鋪的,你還是別笑了,那張豬頭臉太恐怖了……還有,十七,你太直接了,有的時候實話實說很傷人的……
薛兆言已經沒有表情了。
穆清峰和岳連城對視一眼,各自搖頭。早知道,剛才下手就應該再重點兒了,切磋機會,可不是每天都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