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

李欣桐覺得這話說得很對,頗為贊同地說:“可不是,所以我覺得

伯母不要做無謂的掙紮了。”

“……”

李欣桐覺得宋寶珠此時一定想掐死她。

宋寶珠說:“李小姐,你還來嗎?”

“當然。不去宋淩會傷心的。”

李欣桐挂了電話,自己也有些發傻,她怎麽和宋寶珠杠起來了?她這是為了自己當初被羞辱還是宋淩總是被她操控或者因為是宋子墨?她自己都有些迷茫,只覺得自己必須要這麽做。李欣桐剛來到醫院,還沒進宋淩的病房,就聽見宋寶珠在說話。

“宋淩!我是你媽,你必須尊重我。”

“就因為你是我媽,我才當作什麽都不知道。”

“我在你心裏就這麽不堪?”

“你說呢?”宋淩的語氣中夾雜着一絲絲絕望。

“行行!”

正在李欣桐猶豫要不要進去之時,宋寶珠已經出來了。她看了李欣桐兩眼,沒多說什麽,徑直離開。李欣桐因為只聽到後半部分,還不明白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她進屋後,即便看見宋淩悶悶地坐在床上,她也不問,而是笑着說:“我來了,吃驚不?”

宋淩擡擡眼皮,沒說話。

屋內沒有其他人,其他兩鋪連床單都沒有了,看樣子像是出院了,但是否太突然了?而且醫院的床位不是一直很緊張嗎?怎麽任由這兩床空着了?李欣桐心存疑惑,但仔細想想,也就知道肯定是宋寶珠安排的。難道他們吵架是為這個?

李欣桐坐下來,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喂,你至少理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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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宋淩轉身看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就像沒有主人關愛的可憐小狗。李欣桐氣餒,她本來不想八卦這事,奈何這只小狗急需想發洩一下。她只好扮演知心姐姐問:“說吧,有什麽不開心的事讓姐姐開心一下。”

“昨天我嫌醫院太吵,想回家睡覺,結果聽見我爸媽在吵架。”

“呃,然後?”

“然後我聽見我爸說,我是野種。”宋淩像是受到打擊一般,臉色頓時發白。

李欣桐一怔,驚訝于宋淩如此直白,以致不知道如何接話。宋淩繼續說道:“我爸看見我的病歷卡,我是AB血型,我媽是O型,我爸也是O型。”醫學上的遺傳學來說,兩個O型血的父母是不可能生出AB型的孩子。

李欣桐試圖安慰:“你會不會被抱錯了?”

宋淩瞪了李欣桐一眼。

好吧,她想多了。

李欣桐繼續安慰:“既然已成事實,你也別太難過。”

“我都不了解我媽了。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一點羞恥感都沒有嗎?她一直都知道我不是我爸爸親生的兒子,她居然可以欺騙這麽多年而不內疚。”

李欣桐說:“或許你媽媽覺得這是一個美麗的謊言。”

宋淩疑惑地看着她。李欣桐笑笑,笑得有點凄凄然,“我從小就沒媽媽,我爸爸說我媽媽去世了,她會在天國繼續愛我。後來我才從奶奶口中知道,我媽媽抛棄了爸爸和我,并沒有死。她并不愛我。可我爸爸為了不讓我傷心,所以騙我。而我為了繼續這個美麗的謊言,我編織了另一謊言,我假裝自己不知道。但有一點我知道,我是幸福的,因為我有一個不僅給了我父愛,還給了我母愛的爸爸。”

宋淩沉默。

“我不知道你媽媽當初懷有身孕嫁給你爸爸的動機是什麽。但這些年來,你應該能感覺得到,你媽媽對你的愛,不是謊言。”

宋淩忽然伸出手擁住李欣桐。李欣桐一怔,本想掙紮,但最後還最依着他了。宋淩輕輕地抱着她,好似在等待她的掙紮,見她并未掙紮,他便越抱越緊,緊得讓李欣桐都無法呼吸。

“太緊了。”李欣桐抱怨。

“我喜歡你。”宋淩低着嗓子,略帶哽咽地說。

“……”李欣桐無言以對。

“從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你與衆不同。你不會像別的女人一樣,貪圖我的家世背景,人前一套人後一套。這些日子的交往,我更深刻地明白,你就是我喜歡的人。”

李欣桐這輩子其實沒有被人表白過。年少的時候,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宋子墨身上,她愛得張揚,誰都知道,即便有人對她有心思.也會自覺退場。步入社會,想與她進一步交往的男人,開口的第一句話無非是,要不要和我交往一下,或者我們交往吧?從來沒有一位像宋淩這樣,不是以交往為前提,很簡單地去表達自己的心意。

若是沒有宋子墨在先,她或許會嘗試一下。

“你是知道我的,我和你哥哥……”李欣桐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時又有些凄涼。真是一個尴尬的身份。

宋淩并沒有松開緊抱她的手,他把頭深深埋在她的頸窩裏,聲音低沉卻堅定,“我不在乎這些,我喜歡你,只要你願意和我在一起。”

不算太動聽的情話,卻讓李欣桐感動得無言以對。這麽多年來,她只愛過一個男人,但她愛宋子墨實在愛得太累,如果她和宋子墨注定沒有将來,她是否應該,重新規劃一下自己的人生?

房間裏一片靜默,半晌後,李欣桐說: “讓我考慮一下。”

她沒當即拒絕,讓宋淩興奮,他驚喜地看着她,癡癡地看着她。李欣桐有點尴尬,幹笑兩下,“餓了嗎?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我要吃瘦肉丸!”

“你個肉食動物!”

“是啊,現在特想吃了你。”

李欣桐白他一眼,起身去給他買。剛走出房門,宋淩叫住她。李欣桐轉身,只見宋淩對她傻傻地笑,有些撒嬌地說: “不要醋,我不愛吃醋。”

“知道了,啰嗦。”李欣桐感覺不自在,但打心眼裏不讨厭宋淩對她這樣。或許是宋淩比她小,有點母愛泛濫了,加之性格要強,別人對她的依賴,她找到了存在感。

她在等電梯,骨科在醫院的八樓,不高不低,但對于懶人李欣桐,能電梯就電梯。

電梯門開了,裏面人很多,她低着腦袋進去。

在電梯下降的時候,她聽見背後有個熟悉的聲音。有個女人在幹嘔,有個男人關懷備至地問:“害喜這麽嚴重?”

女人答:“嗯,很不舒服。”

“要不再去給醫生看看?”

“瞧你大驚小怪,這是正常反應。”

“嗯。”

李欣桐只覺得渾身發冷,有股酸楚湧上眼眶,有液體在眼眶打轉,她吸力控制自己,但還是落了淚。她迅速抹捧滑下的淚水,深吸一口氣。正好此時電梯到達一層,李欣桐率先出了電梯,急匆匆地往醫院門口走。

她以為自己能順利逃離,沒想到,忽然有人從後面拉住她, “桐桐。”李欣桐想甩開,奈何拉她的人力道很大,根本甩不開。

“放開我!”李欣桐回頭瞪了宋子墨一眼,憤怒地吼了—聲。

宋子墨的手慢慢松開,李欣桐便逃脫般迅速離開。

賈玲可從後面跟來,擔憂地說:“她是不是誤會了?要不要解釋?”

“謝謝。我送你回去。”

賈玲可擺手:“女孩子需要哄的,去哄哄。你就先別管我了。”

宋子墨默默凝視着賈玲可,賈玲可笑說:“去吧。”

宋子墨點頭,朝着李欣桐離開的方向追去。賈玲可注視着宋子墨離開的背影,笑得有點凄涼,她知道自己禁锢他這麽多年是該放手了。她還記得在Eva的派對上遇見因自尊心受傷當場潑富太太一臉紅酒的李欣桐,看着她眼中的固執與倔強,她仿佛看到了宋子墨這些年在無人的時候總會發愣許久的眼睛,眼中帶着傷,帶着思念,帶着絕望。

她永遠忘不了宋子墨出車禍醒來的第—句話,玲可姐,現在幾點?

她說,十點半。不過抱歉,是六月二十三號早上十點半。

他要的時間是,六月十七號早上七點四十。他要趕飛機。因為李欣桐說,她只等他兩個月,兩個月不回來,那就後會無期。她不會原諒他。六月十七號是最後的期限。

他錯過了。

她忘不了他當時的樣子。捂着臉,像個孩子一樣失聲痛哭,嘴裏喊着桐桐,桐桐……

那天,她知道,曾經說愛她的少年長大了,知道了什麽是愛情。愛情就是得知以後不能和心裏的那個人在一起,難過得失聲痛哭。不舍,如此的不舍。

【7】

宋子墨試圖找李欣桐,但他找不到她了,他着急地給李欣桐打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宋子墨剛想擡腿繼續尋找,卻見李欣桐靠在醫院門口的牆邊,坐在地上出神。宋子墨走上前,見李欣桐發愣,他蹲下來摸摸李欣桐的長發,“桐桐……”

李欣桐擡眼看着宋子墨,雙目失神: “我……我站不起來,我……渾身沒力氣。”

宋子墨一怔,想扶李欣桐站起來,但她像是沒有骨頭一般,軟軟地癱在宋子墨的身上。李欣桐大哭,“我怎麽了?我到底怎麽了?”

宋子墨忙抱住李欣桐,“桐桐不哭,我帶你去看醫生。”

說着,他便把李欣桐打橫抱起,沖向急診。

經過三個小時的診斷,結果讓宋子墨瞠目結舌。

李欣桐确診為Miller-Fisher綜合征,病因不明,但可能是由于自身抗體攻擊外周神經髓鞘,從而導致急性的神經系統傳導上行性麻痹及紊亂,會視覺重影,肌肉無力。患者有可能自行恢複,也可能一輩子不能恢複,甚至會致命。

宋子墨從醫生口中得到這個消息,胸口發悶,向醫生道謝後,默默走進病房,看着一向堅強的李欣桐躺在床上默默流淚。宋子墨走上前,不吭—聲地為她擦眼淚,指腹輕柔,眼眸含水,似柔情又似心疼,“桐桐,沒事,有我。”

“我得了什麽病?”

宋子墨毫無隐瞞地告訴了李欣桐。李欣桐默默地聽着,淚水卻如泉水般滾滾湧出。宋子墨沒阻止她哭,只是執起她無力的手,唇貼着她的

手背,“桐桐,不哭。”

“宋子墨,求你件事情。”

“好。”

她想要什麽,他都會答應她。

“我要是好不了,求你幫我照顧我爸。行嗎?”

“行。”

“謝謝。”李欣桐閉上眼睛,逼迫自己不準再哭,她閉上眼睛試圖阻止自己的哭泣,但她無法抑制自己的難過,淚水依舊不停地湧出滑下臉頰。宋子墨幫她擦掉臉上的淚水,不再說話。

病來如山倒,宋淩還不知道,給李欣桐打電話催她。宋子墨接了電話,并告知詳情。他們住同一家醫院,只是不同層。宋淩很快趕到,他站在門口,見宋子墨挽着白襯衫的袖子,拿起水盆裏的毛巾,擰幹後,細心地給李欣桐擦臉。

宋淩愣了愣,不知自己當不當進去。

宋子墨幫李欣桐擦完臉,吻了吻她皺着的眉心,語氣溫柔,“餓嗎?想吃什麽?”

李欣桐搖頭,保持沉默。

宋子墨說:“給你買點粥。”

李欣桐依舊沉默。

宋子墨自行穿上衣服打算出門,卻見到已久站在門口的宋淩。宋子墨淡淡看他一眼,眼中無敵意,只有忽視。

宋淩抿了抿嘴,抓住要與他擦肩而過的宋子墨。“你……”宋淩深吸一口氣,“她現在得了病,你可以不要她了。”

宋子墨挑眉,“然後?”

“然後我來照顧她。”

“謝謝你的好意,她現在是我的女人。”宋子墨淡漠地甩開宋淩的

手,“我去買粥,請不要在我不在的時候做出不合原則的事情。”宋子墨看了眼躺在床上出神的李欣桐,心疼地離開。

宋淩遠遠地看着病床上的李欣桐,躊躇許久,還是選擇靜靜地靠近李欣桐,但沒說話。直到坐在她的床邊,他才開玩笑地說:“我剛向你表白,你就病了,是不是故意考驗我啊?”

但他開玩笑的那張笑臉笑得極其僵硬。

李欣桐轉着臉,看着別處, “不好意思,我對你沒有一點感覺,你那告白我只當個玩笑。”

她在拒絕他。宋淩挂在嘴邊的笑容更加僵硬了。他說:為這個病的原因,我不在乎,我願意照顧你一輩子。”

“不是。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心有所屬。”

是啊’他怎麽看不出來呢?他又不是傻子。宋淩沉默了,他想看她此時此刻的表情,但她早已把臉轉向別處,他瞧不見。他有點難過地笑了笑,“希望他能好好照顧你。”

“放心吧,他會的。”李欣桐想,他會的。宋子墨不是個絕情的人,就算他要和賈玲可複婚,也一定會找個保姆照顧好她。

宋淩沒再待下去,道了別,便離開了。李欣桐依舊呆杲地望着天花板,覺得自己真是命苦,當她得知賈玲可有了宋子墨的孩子那刻,她很難過很悲涼,她覺得自己終于可以死心地抽身離開了。她可以放下他去接受別人了。可她剛下定決心,轉身之後立馬就陷入了悲劇。

是不是上天不肯讓她幸福?

【8】

宋子墨确實把李欣桐照顧得無微不至,不過李欣桐猜錯了,他沒有找保姆,而是親力親為地照顧她,對她噓寒問暖。李欣桐對宋子墨的态度始終是冷漠的,除了每到晚上,宋子墨幫她擦澡時,稍稍臉紅一下,抗拒一會兒。

“你找個保姆照顧我就好了。”李欣桐總是向他提這個建議。

宋子墨卻總說:“不要。”

李欣桐就有點納悶了:“你這幾天一下班就來醫院,晚上也住醫院,玲可姐可是懷孕了。”

“你生病了。”宋子墨盯着她,向她強凋,生病比懷孕重要。

李欣桐患病不是很嚴重,臉上的肌肉還是健康的,所以她能笑着對宋子墨說:“其實我心願已了,死了也無所謂。”

宋子墨卻拿眼狠瞪她,原本溫柔幫她擦臉的手勁加重,像是負氣地說:“想死沒那麽容易,你之前可是砸了我一尊玉雕,先還我錢。”

“小氣。”李欣桐知道宋子墨對她說這話不是為了錢。他都肯無條件照顧她爸爸了,那就說明錢在宋子墨眼裏,并不是擺在很前面的位置。宋子墨見李欣桐噘着嘴,又好氣又好笑,幫她擦好臉,便解開她的病服,打算給她擦澡。

每次做這事,李欣桐總會臉紅不自在,今天也不例外,李欣桐紅着臉咳嗽兩聲,重複着這幾天這時候的話,“這事口叫護工就行了。”

前幾天宋子墨都不理她,埋頭苦幹。現在,宋子墨卻回了她一句,“你好意思裸體給護工看?”

李欣桐想想,“不好意思。但是,相對于你,我情願繪護工看。”

宋子墨挑眉,危險地看着她。

李欣桐不怕死,繼續說:“護工看到我肯定會露出驚豔的表情,再怎麽也會誇一下我身材好。你看看你,每天就像擦玻璃一樣,只知道埋頭苦幹,挺傷自尊的。”

宋子墨不說話,只是抓起李欣桐尚有知覺的左手,帶領她的左手覆上胸前,透過薄薄的襯衫感受自己的灼熱予心跳。頓時,李欣桐雙頰泛紅,抿着笑意,偏過頭去不說話。

宋子墨擡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反複品嘗,最後離開她的唇,微微一笑:“不是還可以接吻嗎?這張濕潤的嘴挺靈巧的。”

李欣桐大駭,“臭流氓。”如果她的長鼹有力的話,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朝他狠狠踢過去。宋子墨見李欣桐還有心情罵他,微微一笑,摸摸她柔軟的長發,癡癡地看她。

李欣桐看着他如此深情的目光,不由羞澀地別過臉,但是臉上已經

放出如夏花般燦爛的笑容。

他們十分和平地相處着,李欣桐或許習慣了宋子墨全方位的照顧,想上廁所的時候,也會等宋子墨來,讓他把她打橫抱進廁所,連他幫她脫褲子她也不會臉紅不好意思了。當着他的面,她都能大小便,對于一個淑女而言,這真是個很大的挑戰,然而她戰勝了。

起初,對于宋子墨無微不至的照顧,李欣桐是抵制的。兩個星期過去後,李欣桐終于開始依賴起宋子墨。雖然時間上超出了宋子墨的預算,但對這結果,他還是很滿意的。

在醫院悶了兩個星期,李欣桐實在悶得頭疼,所以在宋子墨進屋的

下一秒,便對宋子墨說:“我想出去遛一遛。”

宋子墨點頭。他把李欣桐抱到輪椅上,幫她戴上太陽鏡防止曬傷眼睛。然後便推她出了病房,去樓下的花園遛遛。李欣桐戴着墨鏡,視線是墨鏡的色調,加上因病之故,視線重影,前面的視線其實很模糊,不努力看,只能看到人影在晃動而已。

宋子墨把輪椅停在樹蔭下,微微颔首,貼在李欣桐的耳邊說:“坐這裏會舒服點。陽光不是很刺眼,怎樣?”

“好。”李欣桐應着,把腦袋靠在輪椅背上,閉目養神。她忽然想起前幾個月去美國看爸爸,她就是這樣推着輪椅帶爸爸到醫院的草坪上休息,爸爸一直在念叨他有個漂亮的女兒,是他的寶貝,希望自己的女兒無坎坷,他能在有生之年盡力去保護她,讓他的女兒幸福美滿。那時候,她站在爸爸的身後,默默地流着眼淚,雖然爸爸得了老年癡呆症,但始終記得,他最愛的是女兒,最想耗盡所有庇佑的也是女兒。地無言以對,唯有簡單的一句, “你女兒也很愛你。”

一想到還在苦苦等待腎源的爸爸,李欣桐眼裏的淚水又默默地流了下來。因戴着幾乎遮住全臉的墨鏡,外人看不到她的情緒波動。李欣桐歪了歪腦袋,把臉頰靠在宋子墨的手臂上,依戀地蹭了蹭。

宋子墨感覺到手臂忽然濕軟,顫了顫,躬身把李欣桐擁入懷裏,語氣柔軟,“怎麽了?”

“想爸爸了。”

“等你病好了,就去美國看看你爸爸,嗯?”

李欣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她也不知道這個病能什麽時候好。一個月?一年?十年?或者一輩子?再或者就這樣死去?她确實很看談這事。她不會去追求幸福,不會去争取幸福,只想順其自然地生活。

她害怕再次被抛棄,或者她做不到懇求他人不要抛棄她。不是受過傷了不敢去嘗試,是害怕重蹈覆轍,因為她知道重蹈覆轍之後,她再也站不起來。

過了半個小時,兩人曬完太陽,宋子墨便把李欣侗送回病房。因為是星期天,宋子墨可以一天待在醫院陪她。李欣桐生病後胃口一直不好,宋子墨總是想方設法地讓她盡量多吃點,但李欣桐性子倔,說不吃就不吃,絕對不肯遷就。就因為太了解李欣桐這種說一不二、沒有轉圈餘地的性格,每次宋子墨勸她再吃點無果後,總會嘆一口氣,“桐桐,要怎樣你才肯多吃一口?”

李欣桐總是淡淡地說:“不吃了。”語氣不果斷,但行為卻十分果斷。

即便女口止七,每次這種狀況,宋子墨總會低沉地重複着這句話,桐桐,要怎樣你才肯多吃一口?

他有多希望李欣桐能松一次口,改變初衷?但是,從未有過。

又過了幾天,李欣桐的症狀嚴重,她的視力已經接近失明了。醫生護士來,都要先開了口,李欣櫥才知道他們來了。李欣桐沒有剛生病那會兒脾氣大,表現得還算樂觀,臉上不時還接着微笑。

誰都知道,她有個對她好得不能再好的男友。

【9】

早上九點半,護士走進病房,打算給李欣桐打點滴,她先和李欣桐打招呼,慣例地問她,“吃了嗎?”

平時的話,李欣桐會笑着說吃了。是的,每天早上八點準時,宋子墨會送來熱氣騰騰的原昧豆漿還有白切饅頭或者各種自制的營養粥,從未例外。可今天不知為什麽.已經九點半了,宋子墨遲遲來來。李欣桐回答護士說:“沒吃。”

護士也頗為意外'不免好奇地問李欣桐,“宋先生今天出什麽事情了?”

每日準時送餐已成常規,一次不送就是意外。李欣桐表現得十分淡定,“工作上有點事。”其實她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她從來不過問,而宋子墨也沒有主動告訴她的習慣。

就像今天一樣,他沒來,她不去問,而他也不解釋。兩人都随性.就像他們之間的關系,可有可無,随時都可以結束。

不吃早餐打點滴會胃疼,護士讓她先吃了早餐。李欣桐應了,護士便說:“我去別的病房看看,你吃完十五分鐘後按鈴叫我。”

“好。”

李欣桐聽到護士離開的腳步聲。她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按了撥號快捷鍵。撥號快捷鍵還是宋子墨前幾天幫她設置的。當時問她選擇誰?李欣桐幾乎不假思索地選擇了表姐蘇珊。問的時候,李欣桐便說後面的數字都可以随意。

是的,她除了表姐蘇珊,其他人的電話她幾乎不打。

她憑着感覺摸到,然後撥了過去,接電話的竟然是宋子墨。李欣桐當時想,可能自己摸歪了,摸到別的數字上去了。既來之則安之,那就找宋子墨吧。李欣桐問:“忙嗎?”

“對不起,早餐沒送過去,我馬上就好,你等我一下。”

李欣桐本想讓他繼續忙,誰知她在電話裏聽見剛才準備幫她打點滴的護士聲音,“嘿,宋先生,你怎麽來婦幼層?”

“提早出電梯了。”

“宋先生肯定沒睡醒吧。”

李欣桐聽到兩人的對話,臉上有着短暫的僵硬,後來冷冷地笑了笑,佯裝什麽都沒聽見。宋子墨在電話那頭說:“對了,想吃什麽?”

李欣桐淡淡地說:“番薯粥。”

“嗯。等我。”

“好的。”

李欣桐挂掉電話之時,臉上面無表情。她覺得很口渴,想喝水,于是她朝床頭伸出手,試圖摸到放在床頭櫃上的水杯。忽然,有一只大手拉住她的手,帶領她握住床頭櫃上的水杯。

李欣桐感覺是男人的手,手并不光滑,有老繭。她想,應該是路過的護工,看她想喝水,幫她一把。她毫無焦距地看着前方,臉上挂着笑容,“謝謝。”

沒人應她。李欣桐想,或許護工幫她拿到水杯後就走了。她也沒多想什麽,喝完水,繼續躺下來,閉目養神。也不知是為什麽,李欣桐因為視覺喪失,聽覺就敏感起來,她躺在床上,卻總感覺,這病房內不止她一個呼吸聲。

畢竟是感覺大于了聽覺,她沒法判斷,便不吭聲了,繼續閉目養神。

【10】

李欣桐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便聽見門口宋子墨和醫生的對話。

宋子墨問:“醫生,欣桐的病真的好不了嗎?”

“Miller-Fisher綜合征目前為止,沒有準确根治的辦法,只能靠藥物抑制,多數要靠自身複原。”

宋子墨再問:“那欣桐有幾成康複的可能性?”

“就目前她這種狀況,實在說不準。本身這就是罕見的病,她是我從醫多年遇到的第二個得這種病的病人,我第—個病人在十三年前,到現在還在不斷治療之中。”

宋子墨沒再說話。

李欣桐想着,她這病可能一輩子也好不了了,說不悲傷是假的,她大好年華你将站不起來,眼睛看不見,比廢人還要廢人。以她的性格她是情願死也不要這麽活下去。

李欣桐聽見腳步聲,她知道是宋子墨正朝她走來。她佯裝還未醒,閉上眼,平躺在床。她感覺有一雙手在撫摸她的臉,很輕,如羽毛拂過。她聽見宋子墨的嘆息聲。

“桐桐。”宋子墨在叫她,試圖叫醒她。

她佯裝被叫醒,睜着眼,無神地看着天花板,“你來了?”

“喝粥了。”

“哦。”

今天宋子墨端來的粥不是他自己做的,李欣桐嘗得出來,外面買的粥味精多,宋子墨喜歡原汁原味,味精都會盡量少放。她試着問:“你今天去哪了?”

“工作上的一些事要處理。”宋子墨風輕雲淡地答着。

他在騙她。他明明早上就在醫院,只是看的不是她,而是懷了他寶寶的賈玲可而已。李欣桐傷心歸傷心,但她已經不是從前任性的小女生,她淡淡一笑,什麽也沒說。如果他想欺騙自己,那麽就盡量配合好了。

喝完一碗粥,宋子墨問她,“還想吃些什麽?”

李欣桐搖頭,她看不見他,但能感受到他,她望着他站着的方向,

可憐兮兮地說:“墨寶,我要是一輩子好不了怎麽辦?”

宋子墨愣了愣,苦笑,“養你一輩子。”

“一輩子只和我這個廢人做伴,你也願意?”李欣桐這個時候還在拿他尋開心。

宋子墨也不甘示弱,“你不還有一張靈巧的嘴嗎?不怕。”

李欣櫥鼓着腮幫,“你就不能說,你愛的是我這個人,我變成什麽樣都沒關系嗎?”

宋子墨深深一笑,然後勾着她的下巴,溫柔地吻着她。那個瞬間,李欣桐是心酸難過的。她想,到最後,他到底是不肯說一句假話來哄她

開心。她趴在他的身上,蹭着他的懷裏,軟軟地嘁了一聲:“墨寶。”

宋子墨一怔,嘴角微微上揚,雙手抱住她的手力道重了點,“嗯?”

“玲可姐更需要照顧。你以後別來了。”

擁任李欣桐的雙手瞬間僵硬。宋子墨臉上的笑容也僵化了,他自嘲一笑,“你這麽大方?”

“我這叫作善解人意。”

“既然這麽善解人意,那你就強制要求我,讓我的心裏只有你,視你如生命,永遠對你不離不棄。”

“……”他的這句氣話,讓李欣桐哭笑不得,只得随口敷衍—句,“你以後心裏只能有我,要視我如生命,不準抛棄我,永遠對我不離不棄。”

“好。”

聽到回答,李欣桐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宋子墨回答得這麽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李欣桐悲從中來,吸吸鼻子:“你該吃藥了!”

“……”宋子墨額前冒出三條黑線。

【11】

李欣桐病了将近三十多天,宋子墨可謂是寸步不離,無微不至地照顧她。說不感動是假的,有那麽一剎那,李欣桐希望自己一直這樣生病下去,可是失明又雙腳殘疾的日子裏讓李欣桐覺得很壓抑,她沒法過正常人的生活,事事依靠他人,這不是她的性格。用表姐蘇珊的評價,李欣桐是女人之中的女漢子,男人之中的俏嬌娘。行事獨立,不失女人的魅力。

這樣的女人本該備受男人寵愛,奈何她太早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以至于成為不想沾染“愛情”的獨身女人。

在她失明這段期間,她雖然看不見,但總感覺,有一雙善意的眼睛在關注她。她不知道是誰,但她感受得到,那個人很關心她。她問過護士,護士支支吾吾,不明說。但從護士的态度中,她知道,她的感覺沒錯,真的有這個人。

精心調養下,李欣桐的病開始康複,且速度極快。三天工夫,她開始有視力,雖有重影,但已能辨認出是誰。雙腿也能靠着拐杖蹒跚前進。于是,她終于看見了這近四十天默默關心她卻不靠近她的人。

宋淩,被她拒絕的男人。

她本想當作沒看見,像失明雙腳癱瘓一般躺在床上。當護士走進來給她打吊針,她看見護士朝宋淩燦爛一笑,好似對他見怪不怪。護士給她打完點滴離開,宋淩便尾随護士離開。李欣桐拄着拐杖想一探究竟。她蹒跚走至門口,便聽見護士和宋淩的對話。

“護士小姐,欣桐這些日子看起來很有精神。是不是有好轉的現象?”

“嗯,是的。”

“那太好了。”

護士也笑着說:“李小姐這些日子多虧男友照顧,加之心态好配合治療,這病要是還不康複,太對不起人了。”護士頓了頓,“宋先生,這些日子,你每晚都守着李小姐,你應該告訴她。雖然李小姐有男友,但我覺得她應該有知情權,應該知道有個你在關心她,不止她男友一人沒放棄她。而且上次我見到李小姐的男友去婦幼層看一位孕婦,兩人有說有笑……”

“什麽?”宋淩非常激動,語氣中夾雜着怒氣。

“我不該多嘴。”護士立馬捂住嘴,不願再說下去。

“幾號床,告訴我。”

“呃,宋先生,這事你不該管。”

“我怎麽能不管?欣桐的幸福掌握在那個男人手裏,要是那個男人沒有打算珍惜她的幸福,那我他媽憑什麽把欣桐讓給他?我心裏只喜歡欣桐!”宋淩幾乎已經是怒不可遏,聲音都大了一倍。

護士被他吓到了,唯唯諾諾地說:“在16層,VIP502。”

宋淩便要火急火燎地沖過去。

李欣桐這時候打開門,擋住他。宋淩一怔,木讷地說:“欣桐……你……”

“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

“……”宋淩好一陣沉默,好不容易開口,卻支支吾吾,“欣桐,那個……”

李欣桐卻落了兩行淚。宋淩又是—怔,猶豫着上前,想幫李欣桐擦淚,李欣桐卻把頭靠在宋淩的肩膀,沙啞着聲音問:“你剛才最後—句是什麽?”

宋淩愣了愣,“我心裏只有欣桐。”

李欣桐說:“你願意娶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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