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待。”宋子墨面無表情地起身打算離開,宋寶珠卻在他背後幽幽地說道:“我兒子喜歡李欣桐,李欣桐似乎也不讨厭我兒子。”

宋子墨頓了頓,好看的眉心微隆,面如土色。

宋寶珠得意地哈哈大笑,先于宋子墨一步離開會議室。

李欣桐發現她将近兩個月沒來例假了。因她大病初愈,要按時吃藥,她以為是藥效作用,例假沒按時來是正常的事情。誰知拖到第二個例假期了,還沒見紅,她開始有點不淡定了,該不會……有了吧?

這個念頭把林欣彤吓得不輕,想去醫院檢查,又覺得這是一件非常丢臉的事情,糾結了好一會兒,她只好先去藥店買個驗孕棒測試一下。那議案,她提前向林小婉報備,早于平時下班,在回家的路上買了驗孕棒,回家測試。

結果……

李欣桐蹲在馬桶上,呆呆地看着手上兩條杠的驗孕棒,腦中一片空白。她懷孕了?她難以接收。這或許是第一次意外懷孕的緣故,李欣桐當時存在僥幸的心理,見驗孕棒的兩條杠是一深一淺,說不定是自己操作不當的緣故。于是她決定下樓去藥店買兩只再試試。

她剛出門,就遇見回家的宋子墨。宋子墨問她:“你去做什麽?”

李欣桐沒打算把這事告訴他,于是撒了謊,“下樓有點事。”

宋子墨本想問她什麽事,又覺得自己管的太寬,便說:“早點回來。”

“嗯。”李欣桐與宋子墨擦肩而過的時候,宋子墨感覺她的臉色慘白,似乎有心事?

當他看到浴室裏的垃圾桶裏的驗孕棒,他才恍然大悟。他看着驗孕棒上的兩條杠,似笑非笑。

李欣桐真心覺得自己完蛋了,她測試了三次,三次驗孕棒的結果都是一深一淺兩條杠。或許是她太不想懷孕了,以至于都到這份上了,她還存在着僥幸的心理,認為不準,得去醫院瞧瞧。

現在醫生都下班了,這事必須得擱置到明天。李欣桐懷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家。一進屋,李欣桐就聞到了一股飯菜的香味,足以讓人胃口大開。李欣桐走過去,從後面抱住他,猛地嗅了嗅他身上的體香,頓覺心曠神怡。

宋子墨微僵着身子,側了側身,“怎麽了?”

“抱抱。”李欣桐語氣有些撒嬌。她不知道若是真的懷孕了,宋子墨會怎麽做?叫她堕胎?還是讓她生下來?宋子墨大概不會娶她,但一定會待她極好。只是這樣的結果,她不要。她想要的就像現在這樣,一回到家就有個男人在等她,不奢求他能為她做飯洗衣,只要能陪她一輩子,做她的依靠,讓她脆弱的時候,可以找個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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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墨關掉電磁爐,回身把她抱在懷裏。李欣桐覺得這個懷抱真暖和,她很眷戀。

“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宋子墨語氣中帶着不可察覺的期待。

“沒。”李欣桐依舊選擇了隐瞞。

宋子墨沒說話,苦笑地抱着她,微低着頭輕嗅她發間的芬芳。他說:“桐桐。”

“嗯?”

“你還愛我嗎?”

李欣桐一怔,笑着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宋子墨沒再問什麽,只是把她抱得緊了些。

那晚宋子墨出奇的平靜,李欣桐覺得他情緒似乎有些反常,戳戳背對她的宋子墨:“宋子墨。”

宋子墨翻了個身,把李欣桐摟在懷裏,略顯睡意:“嗯?”

李欣桐窩在宋子墨的懷裏,小心翼翼地問:“你今天很累嗎?”

“有些困。”宋子墨低着頭在李欣桐的額前落下一個輕吻,“怎麽了?”

“沒什麽。晚安。”李欣桐往他懷裏蹭了蹭,找了個舒适的位置,打算閉眼睡覺了。宋子墨看着懷裏的李欣桐,也慢慢閉上眼睡去。他這幾天确實很累,最近東岳集團收購了華東旅游,成為新集團的董事長,內部比較混亂,加上宋寶珠因不滿如此變局,打算退股,她手上的股份要是再收過來,龐大的資金,讓他很有用壓力。畢竟他有個好夥伴,支持他,要不然後面麻煩的事情更多。

李欣桐第二天一大早就像林小婉請了假去醫院。她排了将近三個小時的隊伍才輪到她。她懷着忐忑的心情去拿化驗報告,當看到化驗單上“陽性”二字,她覺得頭昏眼花,站不穩。

路過的護士瞧見她“病弱”的樣子,好心問:“小姐,你怎麽了?”

李欣桐擺擺手,表示自己并無大礙。正當她打算出醫院的時候,她見到宋子墨以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扶着大腹便便的賈玲可“大駕光臨”醫院。她也不知怎麽的,像個見不得光的人,見到他們,慌張地把自己藏了起來。

“每個月都要來産檢一次,麻煩死了。”賈玲可很不爽地抱怨。

宋子墨則笑:“咱媽叫你回美國安胎你又不肯,非要待在這裏折騰我。”

“怎麽?不願意啊?我這是給你提供經驗,下次就能駕輕就熟了。”

“是是是!”

當他們的對話回蕩在李欣桐的耳邊,李欣桐覺得鼻子有些酸。多大的諷刺?她和賈玲可同時懷孕,賈玲可可是宋子墨心尖上的人,她拿什麽和人家比?如果她不能嫁給宋子墨,這個孩子就成了私生子,宋子墨給予這個的孩子的愛肯定也不多,畢竟,他已經有了賈玲可和他的孩子。想到這裏,李欣桐心生悲涼,她摸着自己還沒有跡象的肚子,手指一直在顫抖,她心疼孩子,又為自己感到可悲。只要賈玲可願意複合,宋子墨是不是就會跟自己分手?

坐在出租車裏的李欣桐,看着外面繁華的都市,覺得自己的前途十分渺茫。正在此時,她的電話響了。李欣桐看了下來電顯示,有點吃驚,是許久未聯系的宋淩。她接過電話,電話裏傳來宋淩略帶哽咽的聲音,“欣桐。”

“你怎麽了?”

宋淩說:“我媽……我媽……同意我們的婚事了。”

李欣桐一愣,一時反應不過來。她不是回絕了宋淩嗎?為什麽他還在為他們的未來努力?難道這些天,他一直在掙紮于他們的事嗎?宋淩立馬給了她答案。宋淩說:“我向我媽做了很多思想工作,可是不管用。我用絕食、威脅等一切手段,我媽都不為所動,還把我關在家裏一個多月,讓我斷絕外面的一切聯系。今天我媽好像想通了,忽然放了我,還說同意我們結婚。”

李欣桐感覺得到,宋淩說這話時的喜極而泣。李欣桐無法回答他。她感動于宋淩對她的執着,可她覺得自己沒資格嫁給他,這樣的男人該配一個更好的女人。宋淩半晌沒得到李欣桐的答複,好似被潑了一盆冷水,語氣不再那麽激動,而是小心翼翼:“我們不可以嗎?”

“我懷孕了,你願意喜當爹嗎?”李欣桐說完這話,覺得自己相當殘忍。她現在不過是将要溺死之人,而宋淩是一根救命稻草。她舍不得打胎,又知孩子的未來一片灰暗,她覺得很無助,而又那麽巧,這時候宋淩出現在她面前。

宋淩在電話那頭沉默了。

李欣桐也覺得自己太過分了,正想說些客套的話緩沖一下剛才的氣氛,卻聽見電話那頭,宋淩堅定地回答:“願意。”

李欣桐一怔,很不理解,想問,宋淩直接告訴了她答案。宋淩說:“我問我媽,當初為什麽要隐瞞我爸,嫁給他的時候她已經懷孕了,讓他白養別人的孩子?我媽說,我是嫁給我爸的籌碼,要不然我爸是不可能為了她抛妻棄子的。我爸和我媽現在鬧得很兇,外界都傳聞他們會離婚,我爸确實在和我媽鬧離婚,只是我媽不願意,一直僵持着。我問我爸,就因為我不是你的孩子,你才要離婚嗎?我爸說他氣的不是幫別人白養孩子,而是媽媽對她的算計。不善的算計是感情裏最強的叛軍。他心裏有我媽,可并不代表他不斤斤計較。我心裏有你,你沒選擇算計我,我願意做你的退路。我不夠強大,我也有千瘡百孔,或許我沒能完全撫平你這些年受到的傷與痛,甚至還需要你來愛護我,但我保證,我會盡我所能。”

宋淩的寬容與真誠讓李欣桐無處遁形,宋子墨給予她的一片灰暗,她掙紮于其中,無法自拔,看不見未來。宋淩卻告訴她,他願意接受滿身是傷的她,去撫平她的傷口,讓她不再迷茫不再絕望。宋淩給她的未必是光明,但至少讓她有着無比的安全感。這就是她想要的。

李欣桐以手捂住臉,失聲痛哭:“謝謝。”

宋淩聽見電話裏的那聲謝謝,默默地落了淚。他不夠好,但他會盡量把最好的給她,只求,她能和他在一起。

那天,李欣桐沒去上班,一個人站在江邊發呆,好些人瞧她魂不守舍的樣子,總會擔憂地看她兩眼,但沒人上前問她。直到有個放學回家的女孩拉着她的袖子問她:“阿姨,你在看什麽?”

李欣桐說:“看日落。”

“為什麽要看日落?”

“因為明天我要嫁人了。”

“哇塞。恭喜阿姨。咦,阿姨為什麽哭?嫁人不是很高興的事情嗎?”

“嗯,喜極而泣。”

明天,她就要和宋子墨提分手了。她和宋子墨的一切,真的要劃下句號了。

晚上,李欣桐跑去蘇珊家裏找蘇珊喝酒。蘇珊開了門,古裏古怪地看着犯酒瘾的李欣桐:“好端端的,喝什麽酒啊?”

李欣桐提着一塑料袋的酒,不理會蘇珊的“白眼”,徑直走進屋,把塑料袋放在桌上,直接拿出一瓶,拉開易拉罐扣環,張嘴就灌自己。李欣桐這種行徑,蘇珊見怪不怪。這些年,李欣桐過的很壓抑,壓得實在難受就喝酒,喝醉了睡一覺她就好了,所以蘇珊十分淡然地看着李欣桐牛飲,甚至自己也開了一瓶啤酒,陪她喝。酒酣之際,李欣桐開始胡言亂語,張嘴就不離“墨寶”二字。

這麽多年,蘇珊早就習慣李欣桐酒後吐真情。蘇珊再明白不過,李欣桐很愛宋子墨,愛到骨子裏了。只是因為受到了傷害,畏懼這份愛,不願去觸及,只有喝醉酒的時候,才肯袒露心扉。

“墨寶,墨寶。”

蘇珊看李欣桐如此執着,實在是不忍心,打電話給宋子墨,讓他來接人。當宋子墨知道李欣桐跑去蘇珊家裏喝酒耍酒瘋,略有不高興,蘇珊感覺得到。宋子墨趕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李欣桐早已趴到沙發上睡着了。

蘇珊見過宋子墨的次數很少,印象卻深得很。因為她活這麽大,沒見過比宋子墨更英俊的男人。當宋子墨着一身略顯休閑的白襯衫,細管的咖啡休閑褲走進她家時,蘇珊終于明白,李欣桐這麽喜歡宋子墨的原因了。這男人,穿的如此随便,氣質還是那麽得體,天生的衣架子,舉止言談,天生的天之驕子。

宋子墨蹲在李欣桐的身邊,摸了摸她柔軟的長發,輕聲喚了喚:“桐桐?”

李欣桐在睡眠中“嗯”了一下,繼續睡着。

宋子墨便起身對蘇珊說:“我帶桐桐走了,謝謝你。”

蘇珊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放棄和宋子墨好好談談的機會,只說:“欣桐酒品不是很好,你注意點。”

宋子墨笑了笑,表示理解。抱李欣桐上車的時候,她被驚醒了,半醉半醒地看着宋子墨。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李欣桐撅着嘴,啄了一口宋子墨的唇,然後像偷了腥的貓呵呵地傻笑。宋子墨見她這般模樣,一邊哭笑不得,一邊為她系好安全帶,準備開車回家。

回到家,宋子墨把林欣彤放在床上的同時,自己也坐在床上緩一緩氣息。李欣桐翻了一個動靜很大的身,成功吸引了宋子墨的注意力。宋子墨朝她看去,一條雪白而又纖細的長腿壓在被子上面。順着長腿往上看,渾圓而又挺翹的臀部半遮半掩。宋子墨的喉嚨滾了滾,嗓子有些幹澀,起身去倒水,順便也倒了一杯給李欣桐。宋子墨扶起歪歪扭扭如一灘泥的李欣桐:“桐桐,來,喝點水。”

李欣桐半睜着眼,眼神迷離地看着宋子墨,喃喃自語:“墨寶。”

宋子墨湊近她的唇輕啄了一下:“是我,乖,喝點水。”

李欣桐乖巧地喝了口水,雙手攀附着宋子墨的脖頸,略有哽咽地說:“墨寶,你為什麽不喜歡我?你為什麽從來不顧及我的感受?雖然我愛你,但我也會痛,也會難過。你為什麽不要我!”

宋子墨怔了怔,看着情緒有些失控的李欣桐,本想收手抱住她,李欣桐卻把他推開了:“我……我也不要你了。”李欣桐打了個飽嗝,似有點想吐,直接爬起來往浴室跑去狂吐。

宋子墨有着片刻的失神,也走到浴室,本想照顧李欣桐,他來到浴室的時候,李欣桐已經坐在地上,靠着牆睡着了。她衣衫略不整,漂亮的鎖骨露了出來,呼吸勻稱,安安靜靜卻惹人憐愛。宋子墨蹲在她的身邊,眷戀地摸着她的臉,嘆了口氣。

【6】

李欣桐醒來的時候,已經第二天的中午。床頭櫃有宋子墨的便利貼,讓她今天好好休息,不用去上班。李欣桐有點恍惚,最後的記憶是在蘇珊家,怎麽回的家,她已經不記得了。今天她應該和宋子墨攤牌的。但她覺得在手機裏攤牌不好,決定晚上和宋子墨說。于是她起床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洗臉刷牙,而是從包裏摸出手機開機。一開機,就顯示她有十三個未接電話,其中三個是宋子墨的,剩下是個是宋淩的。信息延遲,一分鐘後,她收到了一個短信,是昨天晚上十點多鐘的短信。

——睡了嗎?我興奮得說不着,怎麽辦?

李欣桐有點無奈,多大的事情,就把他興奮失眠了。他或許……真的很喜歡她吧。

李欣桐回了宋淩一個短信。

——昨天手機關機了,中午出來吃個飯?

不到一秒,宋淩立馬回複。

——随時候命。

當她是首長呢?李欣桐撲哧笑了笑,去浴室洗臉刷牙,上廁所。當她從馬桶站起來,打算沖馬桶的時候,她驚愣了一下。只見她的小便中混有鮮血,不是很多,但足夠明顯。

不可能是例假,她不是懷孕了嗎?都在醫院裏證實了啊?李欣桐雖滿肚子的疑惑,但還是沒把這當回事,沖了廁所,洗手後去卧室挑了件漂亮的衣服,化了裸妝就出門了。

由于昨晚喝了酒,今天胃不是很舒服,酷愛吃火鍋的李欣桐今天忍了,選了一家商務茶餐廳。她趕到的時候,宋淩已經在包廂裏等候多時。李欣桐剛坐下,宋淩便問:“想吃什麽?”

李欣桐細想了一下,“你點吧,盡量清淡點,肚子有點不舒服。”

宋淩愣了愣,“沒什麽大礙吧?要不我陪你去醫院?”

“不用了,小事。”李欣桐不想告訴宋淩昨晚借酒消愁了,怕他誤會。她願意和宋淩在一起絕對不是萬不得已,也不是勉強,只是覺得合适,他是真心喜歡自己。光是這一點,她就足夠明白,自己以後不會太苦,甚至稱得上享受。她太明白不過,當真心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是掏心掏肺的,恨不得把整個世界給對方,只為博一笑。最重要的是,會有像要與之過一輩子的想法。她終于明白,談戀愛的時候找個自己喜歡的,滿足驚豔時光;結婚的時候找個喜歡自己的,成就溫柔歲月。似乎,她完成了。

菜上的很快,或許是沒吃早餐的緣故,餓得很,李欣桐吃的有些着急,嗆到好幾次。宋淩哭笑不得,給她倒水,遞到她面前,“都快當媽的人了,還這樣。”

李欣桐喝了好幾口水才反駁,“當媽怎麽了?當媽就不能吃飯嗆着?”

“行行行。”宋淩笑得開心,“你說我這當爸的,要不要也嗆一嗆?”

“這主意好,最好嗆死,財産就是我的啦。”

這話一出,宋淩是真的嗆着了,咳嗽了好幾聲,最後幽怨地說:“最毒婦人心啊!”

李欣桐呵呵笑了兩下,忽然渾身一僵,感覺下身有什麽東西流了出來,原本隐隐作痛的肚子一下像是被絞了一樣,疼的她開始冒着虛汗,眉心隆得很高。宋淩見李欣桐這樣,慌張得放下筷子,沖到李欣桐面前,“欣桐,你怎麽了?”

“痛。”李欣桐艱難地說着。

宋淩立馬抱起李欣桐沖了出去,趕去醫院。

宋淩挂的是急診,到了醫院,宋淩才看到李欣桐的下身流了血。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醫生說,孩子還在,只是建議打掉,孩子畸形,不适合生育。其原因是懷孕初期李欣桐還在吃藥穩定自己的病,因藥物原因,孩子發育畸形了。

醫生讓宋淩簽字,說是家屬簽字,給李欣桐做人流。

宋淩不肯落筆,這事他決定不了。

經過一系列的檢查,當李欣桐從治療室裏出來,宋淩斟酌了措辭,把醫生的建議告訴了李欣桐,李欣桐先是一愣,即便她努力隐忍自己的情緒,最終還是淚如雨下。宋淩驚慌失措,握着李欣桐的手說:“不堕胎也沒事,我們有能力養他一輩子別哭。”

李欣桐揚着臉,仔仔細細地看着一臉真誠又憐惜她的宋淩,沉默了好久,抿着嘴說:“生下來也是遭罪,還是不要了。”

宋淩知道,李欣桐說這話,幾乎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與堅強。宋淩伸手抱了抱李欣桐,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想哭,就哭吧,只是答應我,繼續堅強。”

李欣桐便失聲在他懷裏痛哭。

到底,她和宋子墨最後的那點牽絆也沒有了。

這樣,也好。

醫生給李欣桐安排了病床,即刻做手術。李欣桐坐在輪椅上,宋淩在後面小心翼翼地推着,先去病房等醫生準備好手術。宋淩自然為李欣桐準備的是VIP高級病房。

李欣桐那會兒也沒想多少,完全忽略了賈玲可住在這家醫院的VIP高級病房裏。若是遇見賈玲可也無妨,李欣桐和賈玲可的關系不過是點頭之交,而且賈玲可又不是那種嘴賤的女人。只是偏偏命運如此湊巧,那天賈玲可饞魚丸面,見又是午休時間,便打電話給宋子墨,随便問候一句問他有沒有空,今天會不會來。她也沒想宋子墨會來,只是想讓宋子墨幫她訂一份魚丸面,誰知宋子墨卻說有空,待會兒過去看她,會順便給她帶碗魚丸面。她挂電話那會兒,眼神正好瞟了下門口,透過狹小的透明玻璃,見到李欣桐坐在輪椅上,身後有個型男推着,然後一閃而過。賈玲可以為自己眼花了,要是李欣桐生病了,宋子墨不會一點動靜都沒有。而且這是婦幼層,也沒道理在這一層住院。

無痛人流是個小手術,準備程序不多,手術時間也不長。李欣桐還未在病床上坐熱呢,就接到通知,可以去手術室了。當宋淩把輪椅交給手術科的護士那刻,他終究忍不住向李欣桐再确定一下,“欣桐,真的不要嗎?”

李欣桐抿了抿嘴,緩緩點了點頭。

宋淩其實很心疼。在李欣桐即将進手術室之前,李欣桐對身後的護士說了些什麽,護士停下了腳步。李欣桐回頭看了眼宋淩,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宋淩聽清楚她要說的話。

李欣桐說:“記得,給我補個孩子。”

宋淩愣在原地,直到手術室的門完全閉合,他還未回過神,連回答李欣桐的機會都沒有。

手術室的門再開啓是一個小時之後。宋淩沖上前,緊張地問:“醫生,怎麽樣了?”

醫生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笑了笑,“放心,很小的手術,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女朋友麻醉藥還沒過,你能去抱她下手術臺嗎?”

宋淩怔了怔,點點頭,便沖進手術室。宋淩一進手術室,便看見李欣桐安靜地躺在床上睡着,沒有痛沒有悲傷,看起來很平靜。他希望她醒來也是這幅模樣,因為他太明白,關于那個孩子對她的重要性。

護士本想讓宋淩把李欣桐抱下手術臺,然後坐在輪椅上推回病床。宋淩似乎舍不得放下了,笑呵呵地說:“我就直接抱回去吧。”

護士無奈地笑了笑,答應了,尾随着宋淩去病房。

李欣桐在半路上藥效退掉,醒了過來。見自己淩空移動,先是一怔,随後發現自己被宋淩抱着,笑着說:“你就那麽喜歡抱我?”

宋淩只是傻笑,關懷地問了一句,“哪裏不舒服嗎?”

“心裏有些不舒服,堕胎真不好受。”

宋淩一手挽在她的膝蓋下面,一手攬着她的額頭,“和我結婚後,我會彌補你的。”他們那會兒剛路過賈玲可的病房,正巧,宋子墨把魚丸面送到,探望好了賈玲可,打算出病房離開。結果就這麽撞上了,狹路相逢啊。

宋子墨見着病服的李欣桐正在宋淩的懷裏,興許是太意外,先是一愣,随即眉頭皺的厲害,眼神似乎有些冰冷,語氣更是冰冷得不像話,“李欣桐!”

李欣桐覺得自己現在是架在絞刑架,橫豎是個死,有點怨恨自己倒黴,怎麽偏偏是這個時候。李欣桐對宋淩說:“你先放我下來吧。”

還未等宋淩回答,一旁跟随的護士急着說:“剛堕完胎,不宜走動。”

這話仿佛一個定時炸彈瞬間爆炸,宋子墨一把拽住李欣桐,痛心疾首地深深看着她,“堕胎?”

李欣桐冷靜地看着他,對宋淩說:“我和宋子墨單獨談談。”本來是想晚上再說的事情,現在不得不一次說清楚,做個了結了。宋淩善解人意地點點頭。跟在宋子墨身後的賈玲可識大體地說: “你們到我屋裏說吧。”

這也許是他們最後的一次談話吧。

李欣桐開門見山地說: “記得我們的賭局嗎?正如你所見,我找到要我的男人了,我贏了,記得給我紅包。”李欣桐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淡淡的,不似從前說這事的玩笑。

“所以,你打掉了我們的孩子?”宋子墨自嘲地笑着。

李欣桐有些發愣,或許是不可置信。她沒料到宋子墨這麽看她。在他眼裏,她就這麽冷血?李欣桐有些惱怒,故意拿話氣他,“宋淩真心待我,我總不能讓他喜當爹吧?再說,我為什麽要給你生孩子?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我沒有一天是開心的。既然你喜歡玲可姐,她又有了你的孩子,那你們一家三口就好好過日子吧。我再也不會喜歡你,再也不會了。”

宋子墨幽幽地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眼眸閃着異樣的水光,因逆光李欣桐沒瞧見那是眼眶因隐忍遲遲不肯落下的淚。

宋子墨有些悲涼地說:“我知道你恨我。以前你總是粘着我,不肯跟我分開一時半會兒。但重逢以後,你從沒有一次主動地想要粘着我,我已經懂了。”

以前宋子墨确實不喜歡李欣桐。之所以會和她交往,第一是因為她太執着,是他的追求者中最锲而不舍的;第二,那時候他想和賈玲可在一起被他媽媽知道了,他媽媽沒辦法接收,當時又病情嚴重,他只得找個擋箭牌讓他媽媽省心;第三,玲可姐拒絕了他,他心裏難受,多少帶點報複心理;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喝醉酒,他和李欣桐已經發生了實質性的關系。

後來相處的這一年裏,李欣桐帶給他太多的感動,他從來不相信會有一個女生這麽努力地去喜歡他,覺得她傻,傻得可笑,卻在接觸後,覺得傻傻的她,有那麽點可愛。他知道自己很喜歡很喜歡她,但當時那種情況,他是在羞于表達自己的情感。

重逢後的每一次相聚,都是她主動索求來的。因為太害怕,害怕重新出現在生命裏的人,又突然消失不見。這一次,他們的身份發生了互換,沒有了安全感的人,變成了他。每個夜晚,當他摟着她不敢睡去的時候,終于體會到當年李欣桐總喜歡抱着他不撒手,不斷重複“墨寶,我好喜歡你,好喜歡你”的心情,那是苦澀的,卑微的,甚至有點乞求。

他以為他只要費盡心思地去接近她,努力地去讨好她,或許他們就可以重來。可最後換來的,只是她的冷言冷語,他焦躁,他憤怒,但更多的是傷心。可一想到來日方長,每一次受傷後,總還是懷揣着希望。

卻沒想到,最後,他終究還是失去了她。

宋子墨試圖像往常一樣摸摸李欣桐的軟發,被李欣桐閃躲了。李欣桐說:“喜酒就不請你了,直接紅包就行。”

宋子墨笑了笑,心卻在抽搐,略有悲涼地說,“恭喜。”

“謝謝。”李欣桐繃着臉,忍着不哭。

回到自己的病房後,宋淩只字未提她和宋子墨談話的內容,只是一個勁地問,他想吃什麽,哪裏不舒服,需要什麽。李欣桐知道宋淩這是不安的表現,便開玩笑說:“現在滿腦子就想要個孩子。”

宋淩愣了愣,憨憨地笑了,多少帶着傻氣。

住了幾天醫院,李欣桐回南朝二弄的出租房,屋裏表面看起來,什麽都沒變,只是李欣桐發現,拖鞋少了一雙,杯子少了一只,牙刷毛巾也少了,衣櫃裏沒有了男裝,一切如最初的模樣,單身的樣子。

李欣桐本想下一碗面吃,人剛到廚房,手機卻響了,是宋子墨的。

“喂。”

“是我。”

“在家嗎?東西落在你那兒了。我現在去拿,方便嗎?”

“方便。”

“那好,等會兒過去。”

其實李欣桐覺得宋子墨早就在樓下了,因為她挂了電話不到十分鐘,門鈴就響了。他們有一個星期沒見了,李欣桐覺得宋子墨瘦了,生活一向健康的他黑眼圈有些深,臉色也很蒼白。他走進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只剃須刀。身家過億的人,回來只為了拿這幾百塊的東子?

宋子墨看她手裏正端着剛出鍋的素面,皺了皺眉,“就吃這個?”

李欣桐怔了怔,呆呆地點頭。

宋子墨嘆了口氣,走進廚房,不一會兒就聽見剁砧板的聲音還有過油的燒菜聲。宋子墨的廚藝比李欣桐好很多。李欣桐是半路出家,也就這幾年開始做,宋子墨因小時候與病弱的母親相依為命,過早地擔當了家務,幹起活來,真心比李欣桐強很多。

不過十來分鐘,餐桌上便有了兩菜一湯。宋子墨一邊解開圍裙,一邊對李欣桐說:“粥要時間長點,你先喝點湯填下胃。”

李欣桐坐在餐桌旁,擡頭看他,“要不要一起吃?”

宋子墨有些受寵若驚,愣了愣,點了點頭,也便坐下了。他幫李欣桐舀了一碗湯,李欣桐接過,“謝謝。”

李欣桐安安靜靜地喝着湯,沒再和他說話。

正在這時,李欣桐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上面的來電顯示“宋淩”。李欣桐和宋子墨都看見了。李欣桐朝宋子墨笑笑,大方地接了電話。

“欣桐,晚上媽媽叫你來我家吃飯,打扮一下哈。我什麽時候去接你?”

早在幾天前,宋淩就向李欣桐打招呼了,出院後帶她去見家長。所以李欣桐也不吃驚,“晚上六點半。”

“嗯。好的。”

“我先吃飯,挂了。”

“親個先。”

李欣桐有些難為情,看了眼坐在對面的宋子墨,他正在低頭吃菜。李欣桐覺得尴尬,沒好氣地說:“幼稚,挂了。”

“哎!親一個嘛,親一個嘛。”無視宋淩在電話那頭的叫喚,李欣桐直接挂了電話。

李欣桐剛挂完電話,宋子墨嗤笑道:“你們進展很快。”

“都談婚論嫁了,快嗎?”

“也是,都談婚論嫁了。”宋子墨不像是回答李欣桐,而像是喃喃自語。

兩人安靜思吃完了“最後的晚餐”,然後和平道別。當李欣桐把宋子墨送到門口的時候,宋子墨忽然回頭對李欣桐說,“我要回美國休假了,婚禮那天給我打電話,我會囑托麥英奇給你紅包。”

“哦。好的。”

雖然她很缺錢,但此時此刻,她真的對那紅包失了興趣。

宋子墨不知道自己怎麽下的樓,恍恍惚惚,不在狀态,忽而眼前一黑,所幸恢複得快,及時穩住自己。他捏了捏額角,眉心隆得很高,背脊一熱一冷,出了一身汗。他的頭很疼,似乎不能自己開車了。宋子墨掏出手機給司機打了電話,讓司機來接他。

宋子墨出了住宅樓,忍不住擡頭回望李欣桐所住的地方,心一頓絞痛,狠着心,不舍地離開。

宋淩按時來接李欣桐,李欣桐早就做好了準備。在去往宋家的路上,宋淩咧着嘴說:“我媽說婚期由我安排。你說什麽時候好?”

李欣桐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車外,聽宋淩一說,現實愣了愣,然後說:“你看着辦吧。”

宋淩原本臉上綻放着笑容,見李欣桐這樣,笑容收斂了許多,“那等我完成手頭的案子吧。最近有個走私案,嫌疑犯逃到美國去了,上頭派我過去協助,我得去趟美國。你……要不要一起去?順便帶我看看岳父?”

李欣桐笑道:“這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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